第47章 畫中人八
耳邊凄厲而尖銳的叫聲跟腦海裏各種紛亂的想法混在一起,攪得雲知夏頭疼欲裂。
她沒時間細想究竟哪裏出了問題,只一個勁的向前拔足狂奔,等跑回通道口時,她才意外地發現門居然又開了。
剛才離開的房間已經不見老仆人的身影,地上留了一小灘血跡,溫涼背對着她,雙手撐在膝蓋上,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溫涼!”雲知夏趕緊跑過去将他扶起來,上下看了一遍,見他并沒受傷才松了口氣:“那老頭呢?”
溫涼雖然沒受傷,但想來剛經歷了一場惡戰,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他沖雲知夏搖了搖頭:“跑了,沒能把他關回畫裏,他比我想象的還難纏——現在趁着他要療傷,咱們趕緊跑出去。”
說着,溫涼抓住雲知夏的手腕,拉着她就要往外跑。
抓住雲知夏的那只手有些涼,跟通感環此時傳來的發燙感覺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那只冰涼的手甚至激得她一個激靈。
就在這時,鼻端又傳來了熟悉的血腥味。
雲知夏瞳孔猛然一縮,她想到了,剛才為什麽覺得這事從始至終都不對勁。
這兩天晚上,外面的動靜那麽大,為什麽每次都只有她聽到了?
她昨天驚慌失措之下告訴溫涼她是畫裏的人,溫涼為什麽都沒疑惑或震驚一下,而是直接選擇相信并安慰她?就因為他們是純粹金錢交易的雇傭關系?
溫涼随便畫一個傳送法陣,為什麽就能直接傳送到這間明顯被重重法陣牢牢圍住的房間,還恰好發現了所謂老仆人的秘密?
溫涼跟實力強大的老仆人對峙,他居然直接把老仆人打跑了,還一點都沒受傷?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剛才那個明顯有問題的暗門就是溫涼找到的,他如果真那麽擔心自己的安危,為什麽會放心的将她推進一個完全沒有驗證過是否危險重重的通道內?
想到剛才通道內那些詭異的畫和最後溫傾歡的呼喚,雲知夏混亂的腦海驟然有了一個可怖的猜測——畫裏的人究竟能不能出來她不能驗證,但如果想要把活人關進畫裏,是需要嚴苛的條件的,那個條件是,活人必須得自己主動走入畫中!
雲知夏渾身一個激靈,剛才如果不是通感環及時示警,她多半已經在懵懂狀态下主動入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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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之所以會變得那麽沒有警戒心,是因為她當時已經完全驚慌失措、六神無主,而且她下意識地相信給她指出暗道的溫涼。
所以,這裏面的人,不管是老仆人,還是溫涼,甚至于那三個雇傭兵,都在不停的給她洗腦、打破她的心理防線、讓她更加信任溫涼,然後一步步主動走入別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雲知夏停住了腳步。
“你怎麽了?”溫涼見雲知夏突然停下,不由滿臉急切:“你再不走,一會兒老仆人回來可就來不及了。”
雲知夏猛然甩開溫涼的手:“那你再将他打跑不就行了?”
說完,她迅速避開溫涼,頭也不回地沖向被老仆人破壞的門口,可跑出去後,她又茫然地發現,她好像也不知道該去哪。
後面溫涼沒有追上來,而是用一種貓逗老鼠般的語氣從容說道:“你跑不掉的,你屬于這裏。”
他這話沒頭沒尾,雲知夏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房間裏處處都是陷阱,像她這樣沒頭沒腦的亂跑,很容易就跑進事先設置好的陷阱,主動成了畫的一部分。
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雲知夏冷汗直流,但這種進退兩難的危急狀态卻讓她頭腦變得更加清楚,強行将滿腦子紛亂的想法一清而空,她想到了一樓大廳的血池圖。
雖然沒辦法進行任何驗證,但直覺就是清晰地告訴她,這一切詭異事件的根源和開端肯定跟那副血池圖脫不了幹系,如果想要離開這裏,關鍵就在于那副血池圖。
現在沒有時間進行理智思考,只能依靠直覺,而這種危機又緊急的時刻,有時候直覺反而比理智更加靠譜。
雲知夏不再猶豫,頭也不回的往一樓大廳沖去,她聽到後面一直綴着的腳步聲,不緊不慢,不遠不近,逗着玩似的,腳步聲的主人似乎料定她逃不出去。
甩開滿腦子的恐懼和絕望,雲知夏咬牙堅持往下跑,直到見到那張血池圖,她才雙腿一軟,差點撲倒在地。
強撐着身體站穩,她毫不遲疑地向畫布伸出手,打算将畫摘下來。
“你幹什麽!”後面本來優哉游哉的人像是被突然戳中了軟肋,尾音都變了調。
雲知夏勾起嘴唇,猛地将畫布扯下。
後面,果然如她所料,有一個門洞。
這還是之前半夜突然出現在她房間的畫布給的她靈感,既然那種明顯是關鍵線索的畫布後面會出現之前失蹤的人,那像血池圖這樣更關鍵的線索,肯定也不會只是一幅畫那麽簡單。
還好,她蒙對了。
雲知夏閃身進入門洞,後面跟着的溫涼随後猛地撲了過來,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被狠狠地拍在洞口,像是有什麽無形的東西擋住了他。
雲知夏只回頭看了一眼,就扭頭繼續向前走去,洞口處的溫涼開始憤怒又驚恐地嘶吼,跟之前那個溫和又可靠的少年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舉高手裏昏黃的煤油燈,雲知夏先看了看兩邊的洞壁,見沒有挂着畫不由地松了口氣。
這個洞比之前那個長了很多,順着臺階向下不知繞了多久,雲知夏才隐隐聽到了一點開水沸騰的聲音和人類的痛苦的呻。吟聲,然後,她聞到了極其濃烈的腥臭味。
走完最後一級臺階,前面豁然開朗,本來黑洞洞的空間驟然亮了起來,她被強烈的紅光晃得眼前一花,過了一會兒,她才重新看清前面的景象。
只一眼,雲知夏就怔住了。
這場景太熟悉了,巨大的翻滾的血池、血池裏的水晶棺還有旁邊被黑色蔓藤高高綁着的人,除了血池旁邊被綁着的人多了幾個,簡直跟她之前見到的一模一樣。
跟上次不同,這次她頭腦非常清楚,也不像第一次見到這副場景時那麽震驚恐懼,所以她注意到了血池水晶棺裏的人——溫涼。
一瞬間,她想,怪不得,第一次見到溫涼就有一種詭異的好像在哪兒見過的感覺,原來真的見過,只是上一次她的注意全在溫傾歡身上,草草看了水晶棺裏的人一眼,沒過心。
這次,她看清了,水晶棺裏的溫涼完全不像是個死人,此時甚至還睜着發紅的眼睛憤恨地盯着她,只是他看歸看,卻完全不能動彈。
怪不得剛才看到她摘下血池圖,溫涼反應那麽大,原來只要她走進門洞,他就會被迫重新回到水晶棺裏,變成個不能動不能說話的活死人。
血池四周被綁着的人她都眼熟,雇傭戰士三人組、三人組要找的失蹤人口甚至還有老仆人,而隔着血池的正對面,是溫傾歡和雲望。
兩人已經被黑色蔓藤紮得衣衫褴褛、血肉模糊,血流順着傷口蜿蜒流下,一直流到了腳踝,看起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見到雲知夏突然出現在這,無神的眼睛甚至都沒有任何反應。
盡管知道這兩人并不是真的父母,心口還是被重重一擊,雲知夏緊緊抓住心髒位置的衣服,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一步步走了過去,每走一步,都要在心裏重複一遍,我來了,我來救你們了。
好像這樣對自己說完,就能緩解內心的揪痛,就能讓窒息的感覺不那麽強烈。
她這話,與其說是對眼前這對已經給不出什麽反應的“父母”說的,不如說是對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的溫傾歡和雲望說的。
布置這裏的人,一定深知她的軟肋,并且還狠狠地一戳再戳,就是要讓她痛不欲生,令她輕易崩潰。
終于走到了兩人面前,雲知夏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又急切的将蔓藤從溫傾歡的腳踝上扯開,可她剛扯開一點,那蔓藤就活物似的重新纏了回去,血肉模糊的傷口受到二次傷害,讓本來已經陷入昏迷的人都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
雲知夏随着溫傾歡的抽搐動作也是一抖。
她想要再解,但又怕傷到溫傾歡,被蔓藤紮壞的手一時僵在原地,顯出幾分手足無措的茫然和焦急。
“解不開的,別費力了。”
一道人影從暗處慢慢走出來,光影交錯間,那人一半的臉溶在詭異的紅光中,将清俊無匹的臉襯出了幾分妖異。
這張臉、這聲音,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顏驚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