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臨淵二

雲知夏猛然擡頭看向他,确定他不是在開玩笑。

“去吧”顏驚鴻沖她輕笑:“殿下保證會大吃一驚。”

雲知夏從這個笑容裏找到了一點兩人在人界相處的感覺,也不由笑道:“我現在可沒那麽容易吃驚。”

顏驚鴻不置可否,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走吧。”

旁邊來來往往都是巡邏的衛兵和大小官員,他們兩個在這長廊上絕對是焦點,看着顏驚鴻伸出的手,雲知夏甚至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靈主和儲君,手牽手,別人會怎麽想?

妖皇和靈主,關系一向是最微妙的,絕對不會疏遠,但也絕不可能真的親密無間。

何況,他們兩個性別不同······妖皇和靈主在一起,這在大荒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未來也不可能。

直到顏驚鴻嗤笑着一聲收回手,雲知夏才驟然反應過來——他剛才的舉動是在開玩笑。

她才說過自己沒那麽容易吃驚,結果轉眼就被吓了一跳,雲知夏頓時覺得沒面子,哼了一聲:“帶路”,就不再理顏驚鴻。

她表面上只是發了小脾氣,內心卻要複雜得多。

剛才顏驚鴻見到她,冷淡疏離的叫她殿下,她還覺得萬分失落,結果轉眼,她成了那個疏離的人。

在人界和顏驚鴻的相處她自然都記得,但兩人回到大荒,換了身份和立場,怎麽可能還像之前一樣相處?

就算她想,父親也不會允許,甚至,妖、怪兩族都不會同意。

其實豈止妖、怪兩族,就是精、靈族也同樣,畢竟他們兩個如果真的在一起,是她成為靈主夫人還是顏驚鴻當男妖後?

胡思亂想了很久,心裏的失落逐漸堆積,到最後雲知夏在心裏嗤了一聲——她都不确定顏驚鴻究竟喜不喜歡她,想這麽多真是庸人自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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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這麽想,舌底的苦澀卻壓都壓不住。

兩人很快到了宮殿建築群的一個破舊的偏殿,這地方雲知夏沒印象,畢竟皇城內外那麽大,她也不是整天無所事事,不可能每一個偏僻的角落都來過。

“進去看看吧”顏驚鴻推開門,比了個手勢示意雲知夏先進。

雲知夏沒多想,直接走了進去,這一進入,才驀地察覺到門內外設了空間法陣,因為沒有絲毫堤防,而這些法陣又太過隐秘,她一時居然都沒察覺。

門外是破舊的偏殿,門內場景卻豁然一變,雲知夏警覺,揚手就要破除法陣,被顏驚鴻攥住了手腕。

“噓,別打草驚蛇”顏驚鴻解釋。

雲知夏沒想到顏驚鴻也跟了進來,剛才看到門內無比空曠巨大的祭臺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顏驚鴻在跟她開玩笑,現在看來卻好像并不是這樣。

她心中稍定,這才開始環視四周,這地方極為空曠,至少有十個籃球場大,牆壁上畫着各種符咒法陣,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看得人頭皮發麻。

空地的正中心平地而起一座高大的祭臺,臺階看起來不多,可祭臺之上卻籠罩着一層黑霧,什麽都看不到。

“上去看看?”顏驚鴻出聲。

這次雲知夏沒有直接上前,而是給這賣關子的人比了個請的手勢:“還是您先請吧,我成功被驚到了,怕一會兒心裏承受能力不行。”

顏驚鴻倒沒推脫,直接拉住雲知夏的胳膊,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到了高大的祭臺之上。

祭臺之上,沒有剛才雲知夏看到黑霧後想象出來的妖魔鬼怪和重重危機,卻遠比她的想象更令她震驚。

上面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粗粗一看估計都有上萬。

一個個靜默無聲的人站成了一根根筆挺的立柱,男女老少都有,卻全都直挺挺地定在原地,用同一個表情瞪大眼睛驚懼地看向前方。

恐怖蠟像館都不能更恐怖。

本來這麽多用同一種驚懼表情定在原地的人們已經夠吓人了,結果一眼望過去,裏面竟還有很多熟悉面孔--唐莎、曾貝貝甚至是雲望。

所有僥幸從小世界逃離的、曾跟小世界有過關聯的人,全都出現在了這裏。

雲知夏猛地後腿一步,一時毛骨悚然,不敢想這些究竟是用某種法術定在原地的真實的人,還是只是某種“仿造”,而且她離這些“人”這麽近,居然都不能感覺到什麽呼吸。

“他們”雲知夏指着眼前這些逼真的“蠟像”,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究竟……是什麽東西?”

“你覺得呢?”顏驚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明明已經猜到了,為什麽不敢承認?”

雲知夏瞳孔一縮:“這些……怎麽可能會出現在大荒?”

“當然可能”顏驚鴻牽起嘴角:“不過說來就話長了。”

顏驚鴻後面告訴她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更是從來都沒聽說過的。

近幾百年來,維持大荒封界的洪荒神器神力越來越微弱,以至于每五十年封界就會發生震蕩,這件事雲知夏是知情的,但所有她的身邊人都告訴她,封界震蕩完全在可控範圍內,沒什麽可擔心的。

她當真了。

從來沒有人像顏驚鴻這樣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大荒封界快不行了,頂多再維持個三四百年,就會徹底破解,到時,無家可歸的妖族只能進入本來分處兩個次元的人界。

“我在水鏡裏看到過預兆”顏驚鴻說:“大荒封界崩潰,妖族去人界生存,後果可想而知,人妖兩族爆發了劇烈的沖突,最終兩敗俱傷。”

看到這個不詳的預兆後,妖皇等人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管,于是,大荒上層開始秘密尋找延續上古神器壽命的方法。

一百五十年過去了,方法沒找到,卻等來了儲君的誕生。

“殿下誕生後,我又久違的在水鏡裏看到了預兆”顏驚鴻:“本來神族隕落已有萬年,上古神器神力逐漸衰弱也是正常,想要延續神器壽命,不異于癡人說夢。”

“拯救大荒、改變預兆幾乎不可能,但殿下卻為這件事帶來了轉機--就像預兆所說的,絕處逢生。”

然而,絕處逢生,并不是說她的出現可以延續神器壽命,維持大荒封界穩定,而是用她的妖丹和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生魂獻祭,就可以再造出一個新的大荒。

“一個新的大荒,一個不必再跟天機水鏡相生相克的新妖界,你覺得,對妖皇的吸引力有多大?”顏驚鴻看向雲知夏,意思不能再明白。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身為妖皇,卻需要跟另一個人平起平坐,甚至會時時受到掣肘,想想都不可能不憋屈。

在獨生女兒和至高無上的權力之間做選擇,雖然沒那麽容易,但這樣的機會,于公也好,于私也罷,難免會不動心。

“小世界裏,混沌原石的氣息那麽濃郁,就算你當時沒察覺,後面回憶起來,也不可能想不到”顏驚鴻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回到大荒後,你也應該見到妖皇并向他詢問過小世界的事了,想來他回避了?”

顏驚鴻的話字字如針,針針見血,每個字都恰好戳到雲知夏的痛點,而且他說的這一切都有理有據,邏輯分明,由不得人不信。

雲知夏臉色逐漸發白,嘴唇越抿越緊,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她突然輕哼一聲,然後笑了。

“我是不是特別傻,所以你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麽低級的手段來糊弄我?”雲知夏擡起眼皮看向顏驚鴻:“他一向連解釋都不願意過多解釋,嫌麻煩得要命,寧願自己獨自承擔所有問題,也懶得浪費口舌,實在跟你扮演的這個長舌鹦鹉不太像。”

“所以,你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也配冒充他?”

雲知夏眼裏和語氣裏輕蔑諷刺的意味實在太重,甚至還配合着這種極度不屑的态度虛虛點了他幾下,種種行為和“長舌鹦鹉”“什麽玩意兒”一起組成了殺傷力極大的毒舌武器,令假顏驚鴻瞬間漲紅了臉。

不過這假顏驚鴻心态倒是挺穩,被揭穿了也只是激憤了瞬間,很快就又恢複了常态。

“你對他了解能有多少?”假顏驚鴻又牽起了嘴角:“就連你父親你都不了解,更遑論一個外人,涉及到至高無上的權利,他還能有多清高?”

假顏驚鴻這話又着實戳中了雲知夏的痛點,畢竟小世界裏混沌原石的氣息做不了假,而且剛才他說的那些話,之所以蠱惑性那麽強,想必是真假摻半的。

哪兒半是真,哪兒半是假,雲知夏一時還難以辨別,但說她不了解自己的父親,也不算完全危言聳聽。

假顏驚鴻見雲知夏噎到,不禁得意:“妖皇想要一個新的大荒,現在萬事俱備,只差……”

話剛說到一半,就被一道低沉的聲音給厲聲打斷了:“你什麽東西!也敢在儲君面前胡言亂語!”

兩人同時扭頭看了過去,就見妖皇帶着幾名手下出現在了偏殿門口,眉目淩厲,不怒自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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