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
我就回去,明兒一早再過來,晚上就讓大寶守着丫兒,您歲數大了,還得顧着小梅花,熬不得夜。”
大寶娘道:“行了,我知道。”
李荷花知她娘心疼兒子,想着還是囑咐大寶幾句,往院子裏望了望,道:“大寶呢?”
大寶娘擡頭道:“咋的?他沒去竈房?他才在這兒守了這一晚上,飯也沒吃,我才進來說替替他,讓他吃口去。”
李荷花道:“我看看去,可能在哪兒透氣呢。”
李荷花去各屋都看了看,沒見着人,又去外面找,轉了兩圈兒,終在他家房後找見了李大寶。
時值深夜,李大寶抱頭蹲在牆根兒下,若不細看,确是不易發現。李荷花才要上前,卻見得他蜷着的身子微微顫抖着,隐約還能聽見悶悶的低咽。
李大寶在哭,撐了這一日,這會兒終受不住地躲了家人悶頭大哭。
李荷花已邁出去的腳又退了回來,想了想,往回走了幾步,遲疑了片刻,假作沒見他的模樣,尋道:“大寶?大寶?”
李大寶聞得聲音,慌忙跑出來,見了李荷花,急道:“咋了?”
李荷忙道:“沒事兒,丫兒挺好的,娘守着她呢,我要走了,跟你說一聲。”
“哦……”李大寶怔怔地應了一聲。
李荷花假裝夜深看不到李大寶臉上未來得及拭去的淚痕,只道:“你趕緊回去吃兩口東西,別讓娘擔心了,還有丫兒,她一會兒若醒了,最想見的必是你,你是她的主心骨兒,她還指着你呢。”
李大寶點了點頭,往回走。
李荷花看着李大寶的背影,甚覺心疼,忍不住輕喚了一聲:“大寶。”
李大寶回頭望過來。
李荷花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覺說出來反而更惹他心愁,只柔聲道:“吃的我放鍋裏了,想着吃兩口。”
李大寶嗯了一聲,匆匆回去了。
☆、第 26 章
深夜,李大寶搬了個凳子坐在炕邊,一手托腮,一手握着胖丫兒的手,大拇指緩緩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熬了一天一晚,到現在已是四更天,他卻一點兒覺不出困倦或疲憊,只不錯眼珠兒地凝着胖丫兒,她每一次眼睫抖動、每一下深重的呼吸,每一聲夢呓輕吟,都會讓他心下一驚,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無事,才得松一口氣。
李大寶執了胖丫兒的手湊道自己唇邊,鼻子一下一下蹭着她的指尖,閉上眼,聞着她身上特有的味道才讓他覺得踏實。察覺到她指尖微微地一動,擡頭看去,但見她已然醒了。
胖丫兒張了張嘴,卻似因力竭而不得出聲。
李大寶傾身湊上去道:“怎的?口渴嗎?”
胖丫兒微弱地搖了搖頭,緩了緩,氣若游絲地道:“孩子呢?”
李大寶安慰道:“娘把他倆抱走照看了,大嫂和二嫂幫忙奶着,等你養好了身子,咱再自己照看。”
胖丫兒眸色暗淡下去,低聲道:“只怕我是養不好了……”
李大寶道:“別說傻話。”
胖丫兒握了李大寶的手道:“大寶,我不想死,我若死了,孩子怎麽辦……才落了地就沒了娘,讓他們怎麽活呢……”
李大寶反過來捏緊胖丫兒的手道:“不是說讓你別說傻話了嗎,你死不了。”
“萬一呢……”胖丫兒眸中帶淚,“萬一我熬不過去呢……”
“沒有萬一!”李大寶道,“肯定能熬過去。”
“我也想熬過去,你好不容易喜歡我了,我要就這麽死了,真的不甘心……”
李大寶心口被狠狠攥了一把,胖丫兒擡手去撫他的臉,低嘆:“大寶……你要是能早些喜歡上我多好啊……”
李大寶用力抓了胖丫兒的手貼在自己額頭,不讓她看到自己忍不住落下的淚水,卻沒意識到他的淚水已浸落在她的指尖,哪又藏得住。
胖丫兒擡了另一只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喃喃道:“我沒怪你,我就是舍不得……給你當媳婦兒沒當夠。”
李大寶握着胖丫兒的手,蹭了一把眼淚,擡眸凝着她道:“那你就再不許胡思亂想,好好活着,給我當一輩子媳婦兒,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你下輩子也娶我嗎?”
“不娶你娶誰。”
一行淚水從胖丫兒眼角滑落,她彎了彎唇角,閉上了眼。
李大寶給胖丫兒掖了掖被子,拭去淚痕,他以為她累了要休息,沒想她閉眼躺了片刻,複又睜開眼,望着他道:“大寶……我若死了,你再娶媳婦兒定要尋個對咱娃兒好的……”
李大寶蹙眉道:“才讓你不要胡想了,怎的又說胡話,睡吧。”
胖丫兒道:“我怕我眼一閉再也睜不開了,這話不交代好了,我放心不下……你若再娶媳婦兒,別圖人家模樣标致不标致,要圖心眼兒好的,那樣兒才能對咱娃兒好……別讓娃兒被後娘虧待了……”
見李大寶不應,胖丫兒又急道:“你記下沒?千萬別讓人欺負咱娃。”
李大寶安慰道:“您放心,誰敢欺負咱娃,我保管打得他娘都不認識。”
胖丫兒似是松了口氣,想了想,卻又不放心地道:“你這脾氣也改一改,再娶了媳婦兒真心待人家才是,那樣人家才能真心待咱娃。”
李大寶嘆了口氣,傾身在胖丫兒額上吻了一下,道:“趕緊歇着吧。”
胖丫兒閉了眼,不多時便睡了過去。李大寶如前半夜那般守着她,因她才說的那番話,心中酸酸的不是滋味兒,自己也不敢深想。
五更天的時候,胖丫兒似是做了什麽噩夢,夢呓着落下淚來。李大寶拍撫她的肩臂,見她依舊不見好轉,便輕輕把她叫醒。
胖丫兒睜眼見了李大寶,卻依舊未清醒似的,泣得愈發委屈。
李大寶低聲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做惡夢了?”
胖丫兒泣道:“我見你娶了新媳婦兒,我從後面喚你,你也不理……只管拉着她有說有笑的……”
“你那是做夢呢。”李大寶道。
“不是做夢。”胖丫兒委屈又生氣。
李大寶無奈地苦笑。
胖丫兒抓了李大寶的手,委屈地道:“大寶,我反悔了,我還是不想你娶別人……我若是死了,你也不許再娶……”
李大寶道:“我不是早說了嗎,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只娶你當媳婦兒。”
胖丫兒道:“說話要算話。”
李大寶道:“自然算話。”
胖丫兒得了李大寶的保證,才又握着他的手睡了過去。
次日,天才蒙蒙亮,大寶娘便來了李大寶房裏,見胖丫兒平安無事,便緊着去做早飯,簡單弄了點兒吃的,讓李大寶去吃點兒東西,趕緊歇着。
李大寶見胖丫兒睡着,便去竈房吃飯。
不多時,李小寶也起了,颠颠兒地跑去兄嫂房裏,才一進去就被大寶娘轟了出來,只怕他吵嚷擾了胖丫兒。
李大寶從竈房門口見李小寶老大不樂意地從自己房裏出來,沖他招手喚道:“小寶,過來。”
李小寶緊跑了兩步來了竈房,李大寶道:“你先吃點兒東西,一會兒幫哥辦點兒事兒。”
“啥事兒?”李小寶道。
李大寶道:“一會兒你去趟鄰村你嫂子娘家,報個平安,說你嫂子挺好的,讓他們放心。”
李小寶年紀雖小,家裏生了什麽事兒,也是知道,只家裏人都把他當個小孩子,只管攆他怕他添亂,這會兒自己終于能派上用場,心下也是歡喜,似是得了重任一般,一本正經地道:“我這就去。”李大寶叫他吃了飯再去,他也沒理,轉身就跑,一溜煙兒地沒影兒了。
李大寶吃飯的時候,李荷花也來了,直奔了胖丫兒房裏,沒會兒功夫,大寶娘就來了竈房,對李大寶道:“你大姐來了,有我們倆看着呢,你一會兒上娘屋裏補個覺去。”
李大寶拿着個咬了一半兒的餅子,垂頭坐在竈房門檻兒上,沒甚精神地道:“沒事兒,我也睡不着。”
大寶娘道:“睡不着也眯着,娘知你心疼丫兒,可丫兒這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好的,得且養呢,你這麽生熬着也不是辦法,再把你熬壞了,咱家可不就真的垮了嗎?聽娘的,趕緊歇着去,養足了精神,才好照看丫兒不是?”
李大寶點了點頭,把剩下的半個餅子全塞進了嘴裏,好歹嚼了嚼,囫囵咽了,起身往自己房裏走。
大寶娘見他又要回去,皺着眉頭啧了一聲。
李大寶道:“我看一眼,跟我姐說句話就歇着。”
李大寶進屋的時候,見胖丫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和李荷花拉着手,似是正在說話,見他進來,兩人都把目光向他投來。不等他開口,李荷花便道:“沒事兒,丫兒好着呢,你歇着去吧,這兒有我呢。”
李大寶一宿沒睡,也着實疲累,适才聽她娘的話也是在理,想着不管睡不睡得着,躺着眯一會兒也好,只這會兒見胖丫兒醒了,他卻又放不下離不開了,只歪坐在胖丫兒腳下的炕沿上,倚着牆道:“沒事兒,我在這兒靠會兒就得。”
李荷花道:“要歇就好好歇着,這麽坐着能歇什麽,聽姐的,趕緊歇着去。”
李大寶又挪了挪身子,執拗地道:“沒事兒,這樣兒挺好的。”
李荷花知大寶脾氣倔,再怎麽也說不動他,只愁着臉嘆了口氣。
“要不……你在我邊兒上躺會兒吧。”胖丫兒幽幽地道,“坐着怪累的。”
李大寶聽了也沒吭聲,只乖乖脫了鞋爬到裏側,在胖丫兒身邊躺了下來。
李荷花待要阻止,想說這樣兩人不是都不得歇着嗎,可見李大寶好不容易躺下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扯了一張被子給李大寶搭在身上。
大寶娘見李大寶進來很久沒出去,也進了屋來,見他竟在這兒躺下了,忙道:“怎麽在這兒躺了,快下來,去娘房裏歇着去。”
不待李大寶應話,李荷花便道:“得了,讓他去他也歇不踏實,倒不如在這兒呢,好歹能睡一會兒。”
大寶娘還想再勸,見得李大寶閉着眼側身躺着,伸手摸索到胖丫兒的手握着,才似放心似的睡了過去。大寶娘心酸之時,又生出些欣慰來,也便不再堅持,由他去了。
☆、第 27 章(終章)
挨過了最初的幾日,胖丫兒的身子漸漸好轉,饒是如此,家裏人仍不敢掉以輕心,兩個孩子還是托在胖丫兒娘家照顧,有時白日裏會抱一個回來,讓胖丫兒看看安心,也讓李家多些喜氣樂呵。
按穩婆的吩咐,家裏人開始張羅着給胖丫兒補身子,鄉下人也沒什麽特別的好東西,就是可着勁兒地給胖丫兒吃雞蛋,自家的雞蛋不夠吃,就拿了糧食與村鄰們換。
李小寶自告奮勇地要接了這差事,大寶娘原是不允,怕他毛手毛腳,上蹿下跳的,再把雞蛋摔碎了,可家裏又實在脫不開身,無奈只得應了李小寶去做,每每千叮咛萬囑咐,提心吊膽的,好在李小寶也算不負重托,沒出什麽岔子。
大寶娘很是欣慰,私下裏跟大寶爹說,丫兒這回的罪沒白受,一次給咱家添了倆孫子不說,大寶小寶哥兒倆經了這事兒也一下子長起來了似的。大寶爹只說這哥兒倆都多大了,不是你母雞護仔兒似的終日把他倆護你膀子下頭,早就該頂事兒了,如今再不長起來,真成廢物了,有啥可高興的。
胖丫兒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能撐着身子靠在炕上坐會兒,李大寶怕她終日悶着胡思亂想,便又給了李小寶一個差事,讓他閑時陪胖丫兒聊天兒說話,李小寶原就喜歡跟嫂子玩兒,樂不得地接了這差事。
每日裏胖丫兒精神好的時候,李小寶就往她炕頭一坐與她扯閑篇兒,講他去親娘家看兩個小侄子,兩個小家夥長得真是一模一樣;講虎子上樹掏鳥窩,被鳥追着啄了頭;講他今兒個又去了幾戶人家換了幾個雞蛋,五嬸家的母雞不知吃了啥,下的雞蛋有他拳頭那麽大……
聊的次數多了,李小寶也能摸出些他嫂子的喜好,他發現嫂子還是愛聽他講他哥的事兒,是以漸漸的話題裏就全是他哥,講她生娃時,他爹讓他哥去叫親爹親娘,他哥死活不去,還跟他爹瞪眼嚷嚷。
胖丫兒聽了這事兒只抿着嘴笑,李小寶其實不太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可見嫂子愛聽,也就不厭其煩地講了一遍又一遍,每每都是三分說,七分演,瞪着眼學他哥的模樣,扯着脖子大吼“不許去!”
他說得一次比一次精彩,一次比一次邪乎,每次最後都笑嘻嘻地說:“嫂子,你說我哥傻不傻?逗不逗?叫親爹親娘咋了,咋就不讓去?”
若這時候李大寶正好在場,李小寶還會特意學得誇張搞笑,故意打趣他。胖丫兒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他自己也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反正有他嫂子撐腰,他哥也不會拿他怎樣。
想起當日的事,李大寶自己也覺得挺傻的,只聽他爹說一句“丫兒要是扛不住,得讓爹娘見最後一面” 的話,他就跟魔障了似的,好像丈母娘他們來就是來看丫兒最後一眼的。如今被李小寶裝模做樣地在胖丫兒面前學來,他着實有些不好意思。依他的性子,定是會好好收拾收拾李小寶,可見胖丫兒熬了這些日子終又笑得這麽開心,便也只由得李小寶鬧他,只每次臉上挂不住了,還是忍不住喝李小寶一句:“哪兒有你學得那麽誇張。”
李小寶狐假虎威地回嘴:“就是這樣,我學得一點兒沒走樣,嫂子,你說我學我哥學得像不像?”
胖丫兒笑道:“是挺像的。”
李小寶便得意地沖他哥揚揚下巴。
李大寶不在意李小寶,只見得胖丫兒的笑容和望着他的雙眸中流轉的柔情,心中便覺滿足得快要溢出來了。
胖丫兒在炕上躺了一個多月身子才算緩了回來,穩婆說這還是虧得她歲數小,身底子又結實。胖丫兒才好些便忙把倆兒子接了回來,倆孩子一回來,李家這些天的陰霾也随之散去了。
大寶爹原給孫子想好的“來財”、“守富”的名字到底也沒用上,轉起了“李家平”、“李家安”兩個名字,盼着全家上下都平平安安的。
就似大寶娘說的,李大寶眼見着媳婦兒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又或許是當了爹的緣故,雖然還是從前的脾氣,可說話做事到底穩重些,農閑時不再出去與人喝酒侃山,開始把家裏的活計放在心上算計了,閑時也幫忙抱抱孩子。
大寶娘說他每日裏下地幹活兒就夠累了,帶孩子是女人的活兒,讓他不用管。李大寶也只随口一應,小妹妹和倆兒子,他一個也沒少抱。
胖丫兒知他是心疼自己,是怕自己當日生娃時落了病根,私下裏跟他說過許多次,說自己早就沒事兒了,李大寶只嘴硬說也不全是心疼你,我就是喜歡抱孩子。
李大寶白日裏能搭把手,夜裏奶娃就有心無力了。初時胖丫兒是睡在倆娃中間,夜裏哪個哭了,翻個身就能喂。可沒過些天,李大寶就不幹了,也不明說自己想挨着媳婦兒睡,只說怕自己夜裏翻身不小心壓着孩子。如此,胖丫兒就把倆娃子都挪到了一邊,雖然夜裏起來奶孩子麻煩些,但小兩口兒又躺回一個被窩兒裏睡覺了。
胖丫兒原以為李大寶急着跟她一被窩兒睡覺是又不老實了,可日子一天天過去,李大寶除了夜夜摟着她睡覺,卻從未提過夫妻房/事。他不要求,她也不問,反正黑天白夜的帶倆孩子,她也确實沒啥心力再想那事兒。
李大寶一日兩日不提,一月兩月不提,一直過去了大半年,依舊沒主動要過。胖丫兒又開始擔心起來,懷胎十月沒敢動,如今生了孩子又大半年了,李大寶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哪能憋這麽久。
兩人感情正濃,胖丫兒不疑他是外面有人了,可又想着長此以往,難保不影響夫妻感情,她暗示他自己身子早好利落了,甚至主動提過兩回,他也似有些蠢蠢欲動,可到最後也都是不了了之。
胖丫兒愈發擔憂,想着原聽人說過,男人若看了自己女人生娃的血/腥場面,往後就不願碰她了。再想她自己非但生娃時被李大寶闖進來見了個正着,後來那幾日李大寶也沒離身的照顧她,身/下怎樣的難看樣兒都被他看去了,只怕正是因此,他對她再沒興趣了。倘真如此,李大寶就是再稀罕她,日久天長也要出事的。
入夜,胖丫把孩子哄着了,也不管臊不臊,終于把話問了出來。
“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李大寶笑道:“說啥呢,是誰終日只圍着孩子把我晾在一旁的,我倒要問你是不是不稀罕我了,你倒來問我。”
胖丫兒道:“若不是嫌棄,怎得不想與我親/熱了?原日日纏着不放,這大半年了再沒提過,可不是嫌棄了嗎?”
李大寶嘻嘻調笑道:“怎得?你是想要了不是?”
胖丫兒微惱道:“我與你說正經的。”
李大寶仍是玩笑打趣:“我也是說正經的啊,你若想要了就求求我,說兩句好聽的,我沒準兒就應你了。”
胖丫兒見他沒正形,撅着嘴鑽到被窩兒裏,背對着李大寶不言語了。
李大寶捅了捅胖丫兒,道:“真生氣了啊?”
胖丫兒不吭聲。
李大寶哄道:“就說你嬌氣吧?怎麽不識鬧,我跟你逗呢。”
“誰跟你逗!”胖丫兒拽着被子蒙了頭,聲音委屈得發顫。
李大寶扯了扯胖丫兒的被子,她便愈發生氣地扭着身子把他甩開,李大寶拗她不過,幹脆在她身後躺下,連被子一起把她擁進懷裏。
“咋能不想呢?”半晌,李大寶幽幽地開口,“日也想,夜也想……”
“可我害怕,萬一你又懷孕了咋辦呢,你這次從鬼門關逃了回來,萬一下次沒這麽走運了呢?你最險那些天,我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還是控制不住往壞處想,只想你若真沒扛過去會怎樣。”
“不行,真的不行,丫兒,我真的受不住……”
胖丫兒從被子鑽出來,想要回身去看李大寶,可他把她擁得緊緊得,她根本動彈不得。
“丫兒,你啥時候就在我心裏紮這麽深了呢……”李大寶柔聲道,“原沒你的時候,這十六七年我也活得挺好的,可往後,若說讓我這日子裏沒你,我真的受不住……所以我怕,丫兒……長這麽大,我真的沒怕過啥,可我這回是真的特怕……”
胖丫兒終于掙開李大寶翻過身來,紮進他懷裏,想要說些寬慰的話,可又覺得什麽話都不足述盡此刻心中汩汩湧動的情感,半晌,只仰頭撫了他的臉吻上去。
這一晚,兩人仍只是溫柔的相擁而眠。
許是坦誠了憋在心裏許久的心事,讓李大寶的心情得以疏解,數日後小兩口兒終歷了久違的纏/綿。
胖丫兒以為李大寶的心結能就此解開了,卻不想李大寶已然打定主意再不要孩子了。每每夫妻房/事他都是算好了胖丫兒不易受/孕的日子,胖丫兒心奇他到底有多堅決,易/孕的日子裏刻意誘惑他,他居然還真的咬緊牙關“不為所動”。
胖丫兒說他們還年輕,哪能真就再不要孩子了呢,且不說公公婆婆樂意不樂意,她自己還想要個女娃兒呢。
李大寶答得倒是簡單,只說咱爹早說了,只要頭胎生了倆孫子,往後再怎樣他都不管了,至于女娃兒,小梅花才比咱娃大幾天啊,你就當是自己閨女帶不就得了。
她說那哪一樣呢。
李大寶便答不有“長嫂如母”的說法嗎,一樣,一樣的。
這一句話把她堵了回去,她也沒得反駁,每每只沖他撅撅嘴罷了。
不過,胖丫兒倒也不是特別在意。
她偷偷喜歡他的時候,他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如今不也稀罕得離不得了嗎。
來日方長,反正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呢。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
之後還有兩個番外,一個李大寶和胖丫兒的番外,在晉江這兒和我的公衆號同時更;還有一個李杏花的番外,會是公衆號獨發的,算是推廣我的公衆號吧,有興趣的可以關注我的公衆號:福寶的福地洞天。
沒想到這文還有重見天日完結的一天,自己還是有點兒小激動的。當年寫完《那村那人那傻瓜》本來就想馬上寫這本的,後來臨時變卦寫了《野人娘子》,之後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斷了好幾年沒動筆。想過要把這文全文存稿再發,後來還是認清自己是個奴性很強的懶人,沒人鞭策催更,我就會犯懶。所以,感謝一直以來留言的大家。
開這文的時候是悄悄的,看過我之前文的朋友可能會有印象,我每次完結文時都會說同樣的話,就是我不奢望我每一篇文你都能喜歡,只想你點開一篇文的時候覺得很有眼緣,歡喜地看下去,最後發現又是我,我挺喜歡這種奇妙的感覺的。另一方面,其實還是怕有壓力,怕我某一篇文你特別喜歡,追着來看,結果會失望,可能還是覺得自己水平有限,不夠自信吧。
我知道能看到這篇文的,好多都是一直收藏着我的朋友,我真的特別感動,畢竟這麽多年了,還能因為我的某篇故事,間或關注着我,感激你們,是你們的熱情和肯定讓我重拾了自己的愛好,說的好像官話,不過确實是真心所感。
謝謝,謝謝看我文、喜歡我的你,我會繼續寫下去的。
☆、番外
李大寶明顯地感到了近來家裏的氣氛不對勁,他爹娘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兒,還不是尋常的事。原他爹娘也有不愉快,鬧得嚴重了,就是他爹吹胡子瞪眼,她娘委屈地哭,不過也都是三兩天的事兒,如今這回他爹沒嚷嚷,他娘也沒抹淚兒,就是誰也不搭理誰了。
就好像晚飯時候,他爹喝完了碗裏的粥,順勢往桌邊一放,咣啷一聲,讓人想不注意都難。往日他爹喝完一碗,都是随手一伸,胖丫兒或他娘就忙接着去給他盛,這會兒胖丫兒在屋裏照看孩子,他爹這空碗卻非遞給他娘,而是就這麽重重撂在了桌上,這架勢不是吃完了撂碗,明顯是帶着氣兒地擱在那兒,等着人伺候。
李大寶下意識地掃了他娘一眼,見得她娘眼皮兒也沒擡一下,就跟沒聽見似的,依舊自顧自地低着頭吃飯。
李大寶見狀,忙自拿了他爹的碗去盛粥,待小心翼翼地把粥捧到他爹跟前時,他爹卻是冷着臉一推碗,啪地撂了筷子,不吃走了。
李大寶和李小寶哥兒倆相視一眼,都把目光投向他娘,但見他娘神色依舊沒有半分變化,冷淡得出奇。
李小寶一臉疑惑地望着李大寶,投給他一個“咋回事兒”的神情。
李大寶也是懵懵不知狀況,只沖李小寶了揚了下下巴:吃你的吧。
晚上,李大寶把晚飯時的事說給胖丫兒聽,胖丫兒也說最近覺得公公婆婆似是吵架了,臉色都不甚好看,她卻也不太在意,只道:“這也不算啥大不了的,我爹娘吵得兇的時候也是誰也不搭理誰,過幾天就好了。”
李大寶擔憂道:“那是你爹娘,我爹娘可從未這樣過,往日甭管咱娘多委屈,可也從來沒給咱爹冷臉看,如今好幾天沒見笑模樣不說,話也沒了,甚至連正眼都不看咱爹了。”
胖丫兒道:“是人都有脾氣,咱娘這回必是受了大委屈了。”
李大寶道:“老夫老妻了過了半輩子了,能有啥大委屈。”
胖丫兒頗為不平地道:“許就是因為這樣,咱娘緊着咱爹半輩子,心裏的委屈也積攢了半輩子,如今終于再受不住了。”
李大寶沒甚底氣地回道:“瞧你說的,好像咱爹多虧待咱娘似的……”
胖丫兒私心覺得公公就是一直虧待着婆婆,可這話又不好說得太直白,只嘟囔道:“虧待不虧待的我不好說,反正也沒覺得有多心疼……”
李大寶啧啧道:“我跟你說是想着跟你商量怎麽給他們說和說和,你倒論上咱爹的不是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啊。”
胖丫兒道:“咱們做兒女的怎麽說和呢,像你說的,咱娘半輩子都沒這樣過,這回或真是寒了心呢,兩口子的事兒,咱爹若不低頭陪個不是,咱們說和什麽管啥用啊。”
李大寶知道胖丫兒說的在理,可想他爹那人,天塌下來都不低頭的人,脖頸子裏有鐵棍子杵着,讓他給她娘低頭賠不是,絕無可能。
李大寶琢磨了幾天,到底也是沒主意,原還盼着他娘能如從前那般,委屈勁兒過去自己就好了,可這回許真如胖丫兒說的寒了心了,這些天了也不見他娘的心情有好轉。他甚至也想過去勸勸他爹,可他自小是被他爹打大的,他爹一瞪眼珠子,他心裏就慫了,哪還敢說讓他爹跟他娘賠不是的話。
只在李大寶發愁的時候,他娘一日在竈房做飯時暈倒,腦袋磕在了竈臺上,家人聽了動靜趕緊趕來,吓得忙把她抱到炕上。
大寶娘緩了片刻清醒過來,只說自己是才蹲的時間太長,一下起猛了才暈的,除了腦袋磕的那下有些疼,沒什麽大事兒。
李大寶不放心,讓胖丫兒從旁照看着,自己去請周夫子。只他前腳才出院門,胖丫兒後腳就跟了出來,卻不急着說話,小心翼翼地往院裏看了看,确定沒人跟出來,才賊似地把拉了他到一旁附耳說話。
李大寶聽了連聲道:“不行不行,你這是瞎鬧。”
胖丫兒道:“你不是想讓咱爹娘和好的嗎?反正我就這一個主意,你要是覺得不妥,就自己想法子。”
李大寶躊躇了片刻,有些動搖:“你這……行嗎……”
胖丫兒也有些含糊,道:“行不行的,試試呗。”
晚些時候,周夫子來了李家,給大寶娘診了脈,并未立時說什麽,只把大寶爹單獨叫到外面去說話。
胖丫兒伸着脖子往外望了望,拿眼神撇李大寶:周夫子應了?
李大寶沖她點了點頭:應了。
“你倆擠眉弄眼兒的幹啥呢?”大寶娘道,“我這沒事兒,白累人家周夫子跑一趟。”
胖丫兒笑道:“沒事兒,看看才安心啊,娘。”
眼瞅着周夫子走了,胖丫兒捅了捅李大寶,李大寶壯了膽子上屋外試探地問他爹道:“爹,周夫子咋說的?我娘沒啥事兒吧?”
大寶爹沉着臉應了一聲:“沒事兒。”
當晚,大寶爹從櫃子裏把自己收藏多年的一壇子酒拿了出來,獨自一人悶聲喝了一晚上。之後的幾日,也是終日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幾天的功夫,兩鬓居然增了一大片白發。多少日子不跟他說話的大寶娘見了他這反常的模樣,終于主動跟他開了口,問他是怎麽了。大寶爹只是擺擺手,什麽也沒說。
大寶娘不知情由,李大寶卻是知道的,先見他爹喝了一晚上的悶酒,心下還有些喜,覺得此計可行,可接下來的幾天見他爹的光景,心下又是自責,只覺自己還是把爹娘之間的感情想淺了。思及當日胖丫兒生娃險些喪命時自己的心境,他爹娘不論平日裏怎樣相處,到底也是過了半輩子了,又怎能不比他和胖丫兒的感情呢。
李大寶很懊悔,只想着趕緊把實情跟他爹說了才是,只還不容他坦白,他爹便從周夫子那兒知道了前因後果。
李大寶見他爹黑着一張臉從周夫子那兒回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完,不等他開口讨饒,他爹就把條凳摔在他面前,喝道:“趴下!”
李大寶見這條凳,心下發虛,雖說他是被他爹打大的,但大多也就是踹幾腳,但凡拿出這條凳讓他趴下挨打,就說明他爹是真的火兒了,板子下去,一下是一下,絕不手軟,他上回趴條凳已是幾年前了。
李大寶咽了口唾沫,垂死掙紮道:“爹……這個……不用了吧,我也是當爹的人了……”
“你就是當了天王老子!我還是你老子!趴下!”
大寶爹吼得李大寶一哆嗦,乖乖地扶正條凳趴了上去,還沒做好準備呢,第一下板子就狠狠地砸在了他屁股上。
李大寶嗷地一聲叫了出來,這原是他應付他爹的一個小手段,他爹每次惱火打他,甭管真疼假疼,他都要嗷嗷叫出來,讓他爹把氣撒出來,他也能少挨幾板子。這次他也想如法炮制,只若說頭兩嗓子是虛張聲勢,那後面叫得卻真是實打實的了,他爹這板子打在屁股上,真是一點兒沒收手,別看他爹如今歲數大了,倒比年輕時還有勁兒,兩三棍子下去,李大寶就覺得自己屁股上肯定是開了花了。
大寶娘還不知怎麽回事,上去攔着,被他爹推了一把道:“你別管,等我打死這小兔崽子。再跟你算!”
大寶爹撸了袖子,又是兩棍子下去,怒吼道:“混賬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說啥你娘得了絕症,敢來耍你老子了!我打死你這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