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瘦小乞丐
成銘、蕭勁兩人一路策馬飛奔，又行了近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後河城鎮。
小鎮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商鋪林立，甚是熱鬧。
成銘卻無心觀賞這熱鬧的場景，因為家族的事情讓他心裏總是堵堵的，無數的疑問還都沒有解開。
“累了吧，咱們到前面的客棧休息一下吧。”蕭勁輕勒馬繩，微笑着說道。
“嗯。”成銘連忙應了一聲。
成銘知道蕭勁經過剛才的那一戰，體力消耗了不少，不忍他繼續操勞趕路下去，于是便連忙應了下來。
暗處那位姓謝的中年人可不知道成銘的想法，不由暗自偷笑：這小子，生死攸關的節骨眼上，還有心思進客棧休息。
成銘兩人将馬交給一旁的客棧夥計，便走了進去。
頗具規模的客棧裏坐着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劃拳的，有喊叫的，有小聲交談的，熱鬧非凡。
兩人走到一角，找了個無人的位置坐下，叫了幾盤菜肴。
成銘無心吃菜，伸了個懶腰，趴在桌子上休息。
坐在成銘旁邊的位置，有兩名客人正在低聲交談着什麽，成銘閑來無事，便附耳聆聽起來。
雖然那兩人說話的聲音很輕，成銘敏銳的聽覺還是可以聽清兩人的談話。
只聽一個年級稍大些的道：“何老弟，你聽說了嗎，藍玉【注一】藍大将軍被皇帝老兒殺頭了，說是藍大将軍要謀反，滅了三族，牽連被殺的人多的數不過來！”
“這個我也聽說了，是錦衣衛指揮使蔣桓【注二】告發的藍大将軍嘛。”姓何那人手一揮，略帶酒态的說道。
“這個蔣桓啊可不是個善茬，他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權力只手遮天，連藍大将軍這樣的功勳人物都不放在眼裏了。”年長那人打了個酒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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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是啊，都說藍大将軍英勇神武、戰功赫赫，為什麽突然要謀反？這皇帝老兒也真是的，竟這麽任由錦衣衛的人胡來！”姓何的那人說到這裏，因為激動聲調不由提高了幾分，頓時引來了衆人鄙夷的目光。
前一人急忙用手捂住姓何那人的嘴，低喝道：“你不想活了！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姓何的那人意識到失言了，連忙用手扇自己的嘴，顫聲說道：“呸，瞧我這張嘴。”
“哎，你懂個啥！雖然藍大将軍平日裏飛揚跋扈，但讓他造反是絕對不敢的，那是皇上要剝奪藍大将軍的軍權，随便編造的理由罷了。”年齡稍大些那人，壓低聲音嘆道，“常言說得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建國至今皇上殺的功臣還少嗎，徐達、李文忠兩位開國大将，還有李善長、胡惟庸兩任宰相大人都不得善終啊。”
姓何的那人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哎，反正啊，最近這天下很不太平啊，剛才啊我又聽說阡墨一族竟在昨夜被滅門了，那場景慘不忍睹啊。”年長那人搖頭唏噓道。
“什麽！江湖上的第一宇控望族阡墨一族被滅門了！？”姓何的那人驚得目瞪口呆，有點顫顫地說道。
“沒錯，這消息千真萬确，簡直是太恐怖了，這麽大的一個家族，竟然在一夜間被大火燒沒了，不知道誰有這本事能滅了阡墨家，不過……這滅門的原因我倒是知道一些。”年長那人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
成銘聽到這裏，心頭猛地一震，連忙再次側耳聆聽。
姓何的那人顯然不如年長那人了解的多，急忙堆上笑臉，欠身給他滿上了酒，把一碟子花生米往那人面前推了推，笑嘻嘻的問道：“老哥，不知是什麽原因？”
只見年長那人壓低了些音調，附在姓何那人的耳邊說道：“這個嘛，我也是聽江湖上的朋友說的，聽說是跟阡墨家一個神秘使命有關。傳說這阡墨一族千年來一直守護着一個秘密，稱為‘游龍使命’，這游龍使命啊有七種含義，相傳只要能參透這七種含義，便可控制天下。”
“哦？有這等的事！能控制天下，真的假的啊？！”姓何那人驚愕問道。
“傳聞都這麽說，而且傳的有鼻子有眼的，估計假不了。”
“那既然如此，阡墨一族為何不奪取天下？”姓何的那人依然有些懷疑的反問道。
年長那人彈了姓何的腦袋一下，嗔道：“你個笨蛋！阡墨家都守護這個秘密一千年了，要是想得天下的話還用等到現在？人家只是守衛，不願将此公諸于世，懂嗎！”
“哎呦，別打我啊！”姓何的那人被打的吃痛，摸着後腦哀聲道。
“那、那七種含義到底是什麽啊？”姓何的那人想了一會，又好奇的問道。
誰知年長那人又打了姓何的腦袋一下。
“哎，你怎麽又打我呀！”姓何那人捂着腦袋，抱怨道。
“我若知道這七種含義還能坐在這裏跟你瞎掰！”年長那人随即放一顆花生米進嘴裏，一邊嚼，一邊嘆息着，“聽說就是這個秘密，阡墨家才惹來滅門之禍啊！”
“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就因為這沒由來的傳言一個偌大家族的人都給搭上了。”姓何的那人有些無奈的苦笑道。
“唉，那些大人物的事咱哪能管的了啊，咱們就是當個酒後談資罷了，只要別鬧到咱這些小老百姓就好。”
“那是，來來來，咱喝酒……”
後來兩人又開始談起一些家長裏短的瑣事，成銘便不再傾聽，心裏自嘲道：我這個阡墨家的人，都不知道什麽游龍使命，旁人倒是說的有板有眼的。
成銘忽的想起了自己的親人，心裏不禁一陣酸楚，随即又想起了前天晚上那場詭異的噩夢：大火、慘叫、鮮血，還有那個神秘的人影和那只恐怖的黑手……
但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所做的噩夢在第二天就變成了現實，自己的家族怎麽會被滅門了呢？更應該說是，又有誰能夠滅掉阡墨一族呢？
在成銘的意識裏，自己家族一直是無敵的存在着，阡墨一族的人天生就具有超凡的宇控能力，父親、叔叔又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宇控高手，自己已去世的爺爺更是被譽為第二宇控期的第一人，自己家族的“氣控術”——游龍旋，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七星大控術。
為什麽？為什麽阡墨一族說消失就消失了呢！成銘在心裏怒吼道。
仿佛是老天跟成銘開了個巨大的玩笑，成銘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等自己一覺醒來，事情又回到以前的樣子。
就在成銘思索萬千的時候，忽然聽到店小二的幾句臭罵聲：“臭乞丐，滾出去，這裏是你來的地方嗎，到別處要飯去！”
“嫩娘個頭！你哪只狗眼看着小爺像乞丐啊！”一個破衣爛衫的半大小子理直氣壯的走進飯館，對店小二喝道。
“我兩只都看到了，怎麽着！”店小二氣極，連忙反擊道。
“哦。”小乞丐托着長音，笑道，“小二狗，乖，給小爺叫兩聲。”
此話引得衆人哈哈大笑。
成銘随聲望去，只見是個十分瘦弱的小子，看樣子應該比自己還要小上一兩歲，此人衣着破舊，面龐略有些肮髒，确實像個小乞丐。
仔細看去五官倒是端正，并不是醜陋之人，特別是那雙眼睛，小巧而明亮，正目不轉睛的盯着旁邊桌子上的飯菜，咽着唾沫。
“好你臭小子，敢拐彎罵我！”店小二反應過來後，大為惱怒，挽起袖子預示動手。
小乞丐見狀，連忙在大廳裏閃躲，嘴裏卻笑嘻嘻的說道：“小二狗只說對了一半，我确實好，但不臭，你才臭呢，朱門酒肉臭！”
“你給我站住！”當着這麽人的面被一個小乞丐戲弄，店小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變着臉喝道。
“哎！我說小二哥，你也別瞧不起人。別看小爺我現在落魄，算命的可給我看過相，說我日後必定是大富大貴之人，我勸你快說幾句好聽的，奉承奉承小爺，再給我準備幾份酒菜，要是讓小爺吃的高興，等日後小爺發達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小乞丐在逃竄之際，嘴裏依然不停的啰嗦着，說的那是個中氣十足、有聲有色，也不知道這些話他是從何處學來的。
那店小二上過一次當之後，不再聽小乞丐瞎說，很快便把他堵到一處牆角處，笑罵道：“就你還大富大貴？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店小二說完就要擡腿去踹小乞丐。
眼看這一腳猛踹就要挨到小乞丐瘦弱的身軀上，即使不吐血身亡，也會受傷不輕，成銘起了憐憫之心，便在這一瞬間，暗暗開啓了身體內的宇能，使出了自己家族的獨門控術——游龍旋。
成銘的右手作着結印，中指食指在桌下輕輕一勾，只見一股若隐若無的氣流瞬間飛到了店小二擡起的右腿周圍，氣流快速的打了個轉兒，讓原本平穩的空氣驟然一震。
在那股無形氣流的沖擊下，店小二擡起右腿正要踹向小乞丐的姿勢，猛然一變，直接向後摔去，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哎呦！”店小二疼的咧嘴直叫，以為這小乞丐會什麽妖術，一時竟也不敢再惹這個瘟星了。
這下可把面前的小乞丐給樂壞了，只聽他幸災樂禍的笑道：“看見了吧，我可是貴人，連老天爺都幫着我呢。”
成銘見這小乞丐話語生趣、才思敏捷，頓覺有幾分好感，便喊道：“小乞丐，這裏有些菜和幹糧，你如不嫌棄，便帶走吧。”
誰知那小乞丐不但不領情，反而大模大樣走到成銘跟前，罵道：“你是什麽東西，都說了小爺不是乞丐，誰要你施舍！”不過說完還是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咽了咽口水。
蕭勁不禁皺眉，警惕的看着這個小乞丐。成銘用眼神示意沒有關系。
成銘微笑道：“是嗎，那不知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啊？”
不知怎的，成銘對面前的這位小乞丐好似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小爺我姓劉名炜，高祖氏‘劉’，火韋的‘炜’，江湖人稱吃遍天下無敵手的劉大俠是也。”小乞丐趾高氣昂的說道。
“小子，口氣不小嘛！還高祖氏劉？就你這衰樣，你真以為你是皇室後人不成！”旁邊有個客官忽的插口嘲諷道。
“嫩娘個頭！怎麽，不服啊，俺們家漢高祖小時候就是個無賴，你咬我啊！”那小乞丐聽後怒了努嘴，對那人罵道：“小爺我不但口氣不小，腳氣也不錯，你要不要聞聞？”說完便将一只髒兮兮的臭腳擡了起來，擺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模樣。
那人皺了皺眉頭，連忙閃躲到一邊。遇到這位“劉邦加強版”（無賴的無賴）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衆人見到這般場景，又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成銘也微微一笑，對小乞丐說道：“哦？原來閣下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失敬失敬，不過閣下的名號我還真沒聽說過，恕在下孤陋寡聞了。”
至于成銘所說的“吃百家飯”嘛，自然就是指要飯的意思了，但成銘估計這個小乞丐也懂不了哪裏去，說不定還以為是在誇他呢。
那小乞丐斜着瞅了成銘一眼，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來，故作震驚的說道：“啊！？你不知道我？我大俠啊！我都當大俠半個多月了。你上外面打聽打聽，我劉大俠，沒有敢不欺負我的，啊不，是沒有我不敢欺負的。”
此話剛脫口，又是一陣嘲諷，小乞丐置若罔聞，對成銘冷哼道：“你呢，小子，叫什麽？”
“在下阡——”
“嗯哼。”在成銘開口之際，蕭勁連忙假意清了清喉嚨。
意識到失言後，成銘馬上改口道，“在下蕭銘。”
“銘兒，該趕路了。”蕭勁對成銘說了句，便起身付賬，向客棧外走去。
在沒到蕭家之前，蕭勁為了成銘的安全，要盡可能避免成銘與陌生人的來往，只要還在路上就依然存在着出現危險的可能。
“嗯。”成銘自然也明白蕭伯的意思，所以連忙點頭應道。
成銘伸了伸懶腰，站起身來對那小乞丐笑道：“在下告辭了，這桌上的飯菜，就交給劉大俠解決了。”
小乞丐朝成銘冷哼一聲，不再言語，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桌子飯菜，見成銘他們走出客棧，立馬把飯菜攬在懷裏，不由得嘻嘻一陣傻笑。
只是無人能看的出，這傻笑裏還藏着一種別有深意的笑容……
【注一】藍玉（？-1393），明朝開國名将，拜大将軍、涼國公。濠州定遠(今屬安徽)人，常遇春內弟。初隸常遇春帳下，有謀略，勇敢善戰，屢立戰功。他恃功驕縱，又多蓄莊奴、假子，恣意橫暴，奪占民田，觸怒太祖，洪武二十六年，以謀反罪被殺，剝皮實草，傳示各地。究其黨羽，牽連致死者達一萬五千餘人，史稱“藍玉案”。
【注二】蔣桓，原名蔣瓛(huán):為明朝第二任錦衣衛都指揮使。洪武二十六年二月，錦衣衛指揮蔣瓛告藍玉謀反，牽連到十三侯、二伯，連坐族誅達一萬五千人，把打天下的将軍幾乎一網打盡，此時又頒布《逆臣錄》，诏示一公、十三侯、二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