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随翊從上鋪下來，穿上鞋子。
今天他們宿舍是不可能安靜得下來了。他打算出去透透氣。
他給節目組發了個微信，節目組回：“我們是完全無劇本，不幹涉的真人秀，除了每晚一定要回來睡覺這條規則以外，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就當我們不存在。”
這真是太好了。
身為一篇宿舍文學，他盡量少在宿舍裏呆着就安全了吧？
密閉的空間，是愛情滋生的溫床。住過男生宿舍的都知道，青春期的男孩子活潑好動又荷爾蒙泛濫，你壓我我擠你，睡在一起打打鬧鬧都是最常見的。
衆所周知，男生宿舍的床都比女生宿舍結實。何況他們這個宿舍只有床板是直的。
随翊趁着今天不上課，把周圍全都逛了一遍。等到他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學校食堂已經沒什麽人了，他就拐去了青禮後面的美食街。
美食街正對着學校南門，晚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黃色的路燈下光暈昏黃，街上全是煙火氣。各類小吃的香味在熱風裏彌漫。
“随翊！”
随翊扭頭一看，就看到不遠處的燒烤攤上一群穿着青禮校服的學生，其中一個正站着朝他擺手。
那人他認識，是他們班的班長江淮，他暑假來見班主任的時候，班主任就把江淮的微信推給了他。
他們倆還有點七繞八繞的親戚關系。
随翊立馬往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劉海。
他穿着規規矩矩的校服，校服略有些大，将他包得更嚴實，熱鬧的煙火氣裏，整個人都顯得很文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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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這一喊，他旁邊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随翊還看到了宿舍裏見到的那個炸毛胖子。
“新來那個轉學生！”胖子捏着酒瓶喊。
“我剛還說，你第一天來，咱們該一塊吃個飯。”江淮笑着說，“坐一會吧，吃點東西，這邊都是咱們班同學。”
這才不到一天時間，随翊的大名已經傳遍全校了。他們班同學看到他都很興奮。
“坐這兒坐這兒。”有個寸頭男生長腿一伸，從隔壁桌勾來個板凳。
大家夥盛情難卻，随翊扶了扶眼鏡，拉過小板凳坐了下來，朝周圍打量了一眼，才發現姜乘曜也在。
他随意屈着腿，半躺在椅子上打游戲，幾個男生湊在他背後跟着看。旁邊桌子上放着瓶酒，瓶口上放了包長白山。
“咱們班的人你是不是都還不熟？我給你介紹一下吧？”江淮對随翊說，“胖子，劉子輝。他剛還說你們倆見過了。”
“叫胖哥就行。”劉子輝捏着酒瓶笑。
江淮又給他介紹了剩下的幾個人，介紹到另一個男主角的的時候說：“你室友不用介紹了吧，姜乘曜。”
“幹介紹不行吧？”劉子輝說，“得喝一個吧？”
旁邊的男生都跟着起哄：“喝一個喝一個。”
劉子輝伸手：“老板，添個杯子！”
姜乘曜點了根長白山，打火機往桌子上一丢，籲着煙問：“好學生喝過酒麽？”
可能是剛才打游戲厮殺的很爽，姜乘曜的神色多了一種少年的清亮。可他眉毛生的有點痞，抽着煙看他的樣子就特別有攻擊性。
旁邊的江淮也笑着問：“能喝麽？不能喝就別勉強。”
“啤酒能喝吧？”劉子輝問。
随翊看到大家人手一個杯子，就點了下頭。
耽美文的主角受經常分兩種，一種特別能喝的，能把別人都趴下，一種是滴酒不沾的，在一堆老爺們裏頭像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嬌弱白蓮花。
要想做路人，就得中庸。
別人喝多少他喝多少。
劉子輝就給他滿滿倒了一大杯啤酒。
啤酒很苦，随翊卻一口悶了。
“可以啊！”劉子輝笑。
姜乘曜抿了一口，就繼續打游戲了。剛打了沒一局，對面的男生擡了下下巴：“曜哥今天要招多少小妹妹。”
大家都笑了起來。
随翊回頭一看，就看見有兩個女孩子挽着胳膊害羞地走了過來，在一堆男生的注視下，很勇敢地走到了姜乘曜身邊。
“同學，能加個微信麽？”
劉子輝聞言立馬吹了個口哨。
正在打游戲的姜乘曜過了好一會才擡頭，指縫裏夾着的煙冒着猩紅：“認識我麽？”
為首的女孩子臉色更紅：“姜乘曜。”
姜乘曜眼皮微微一耷，一邊打游戲一邊說：“那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加女的。”
好拽哦。
那女孩子一愣，登時臉色通紅，在衆人的注視下有點抹不開臉。
劉子輝在旁邊說：“小妹妹，要不你加哥的？”
那倆女孩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立馬挽着胳膊跑開了。
“曜哥，可以加啊，多漂亮！”
“曜哥對女孩子還是這麽殘忍。”
“曜哥現在名草有主了，得守夫德了。”
“卧槽，哪家姑娘這麽大法力？”
“三中的許佳繪啊。”
“許佳繪，三中那個校花？”
“三中不是在海寧區麽？這離得有點遠啊。”
“遠怕什麽，整個江海的中學圈有不認識曜哥的麽？”劉子輝說。
拽死了。
随翊默默啃了塊烤魚。
“曜哥，你跟許佳繪談上了？”劉子輝喊。
姜乘曜不鹹不淡地說：“不認識。”
旁邊的男生就開始起哄。
“我就說能收服這個妖孽的女人還沒出現呢。”
“曜哥好像對這些女生都不感興趣。”
嗯，你可以把好像兩個字去掉的。
“曜哥你到底想找啥樣的姑娘？”
嗯，要不你們換個思維想想？
比如他宿舍裏就有倆極品帥哥。
随翊想着又朝姜乘曜看了一眼。
他覺得這個姜乘曜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張力。
懶洋洋的，一看就很難勾搭，可是又有一種一旦對你上頭，能把你寵死在床上的氣質。
游戲打到關鍵處，他身後的男生都跟着“嗷嗷”叫起來，他也只是要笑不笑的，打完了，喝口啤酒，從頭到尾都沒見他吃一口東西。
大家圍着随翊問問題，譬如他從哪裏來的，怎麽上的《男高宿舍》。
随翊有問必答。
這一片都是青禮的學生，彼此都認識，江淮又帶着他去了隔壁攤，那裏坐着他們班的幾個女生。
已經有同學回學校了，等到他們再回來，姜乘曜和劉子輝那幫人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飯錢我轉給你吧？”随翊問江淮。
江淮說：“今天姜乘曜請客，不用A。”
他就和江淮一起回到了學校來，快到小南門的時候，就聽見了前頭劉子輝他們幾個男孩子的笑聲，在昏黃的街上格外刺耳。
吊兒郎當，像一幫小混混。
當然也只是像而已，他們是青禮的星光班，就算是吊車尾，考個好大學也不是問題。
學校門口不遠處，一個女孩子躲了又躲：“你再這樣我叫保安了。”
前頭幾個胳膊都是刺青的社會哥笑眯眯地攔住她：“小妹妹，加個微信，怕什麽，哥哥還能吃了你。”
随翊心裏一動。
“呦，這不是我們陳校花嗎？”劉子輝叫。
他這一喊，那女生立馬跑到了他們身後，像是看到了救星：“他們攔着不讓我走！”
兩隊人馬集合，叫随翊想起了校園文描寫校霸最常用的梗。
打群架。
英雄救美。
校霸有多能打，今日要見真章了。
可下一秒，那幾個混混看到姜乘曜他們，腳下一溜，騎着摩托車就跑了。
跑了！
而吊兒郎當的幾個青禮男生一點捋袖子幹架的趨勢都還沒有，全懶洋洋插着兜，一副酒足飯飽的模樣。
剛才那幾個npc不行啊！
太不敬業了！
女生朝他們道謝，目光落在姜乘曜身上，含羞帶怯。
可姜乘曜看都沒看，懶洋洋地往旁邊的小超市走：“都喝什麽水，自己來挑。”
一窩男生湧進去。
随翊和江淮一起進了校門。
江淮說：“哪裏來的混混，敢跑到我們青禮來撒野。”
“姜乘曜打架是不是很厲害？”随翊問。
江淮笑：“也不算打架吧，只能說是毆打。”
他笑着看向随翊，還有幾分得意：“他能把任何一場打架扭轉為對對方的單方面毆打。”
随翊：嗐！
主角果然很牛逼。
江淮就給他講姜乘曜的“光榮事跡”。
“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們學校有多亂，霸淩的，收保護費的，騷擾同學的，有自己學校的，也有外校的，還有社會上的流氓混混。姜乘曜來了以後不到一個月，我們青禮校內校外的人渣就全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他這麽能打啊。”随翊适當地表現出一個路人男配該有的驚訝。
“也不光是能打。”江淮說，“怎麽說呢……鬧到派出所，人家有事，他沒有。”
原來是要有錢有勢又能打才行。
提起姜乘曜來，江淮露出一個優秀直男對同性發自內心的敬仰：“總之他在學校人氣那麽高，是有原因的。”
姜乘曜的确和他想象中得校霸不一樣。
他以前在小說裏看到的校霸，都是橫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大佬。
但姜乘曜裝逼裝到極致了，橫行霸道不可一世的都是他的跟班。
自己卻雲淡風輕的。
姜乘曜這樣的，像一條懶洋洋的大狗，仿佛生來一切都盡在掌握，所以永遠氣定神閑。将來不知道會不會也會患得患失，變成一條被雨淋濕的狗。
和江淮分別以後，随翊回到宿舍，一開門，就撞見了淩雪竹。
他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穿了個黑色的絲綢睡衣，看起來更清雅了。
“晚上好啊。”随翊将房門合上。
淩雪竹将睡衣扣子扣好：“晚上好。”
帥哥的聲音透着股金屬質感，很清澈。
“你剛洗完澡嗎？”随翊問。
淩雪竹“嗯”了一聲。
“現在洗澡的人多麽？”随翊問。
他們宿舍雖然有獨立的衛生間，但是沒有熱水，洗澡要去公共澡堂。
“不多。”淩雪竹說。
“那我現在去。”随翊打開衣櫃，把要換的衣服裝進了手提袋裏。
宿舍裏非常幹淨，也很安靜，只有攝像頭亮着信號燈，提醒他此刻他們正在直播上。整個宿舍裏都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氣，仿佛都是從淩雪竹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随翊剛準備出發，宿舍門就又開了。
這次進來的顧清揚。
顧清揚看見他手裏拎着個袋子，問：“去洗澡？”
随翊點頭。
“我正好也要去，咱們一塊去？”顧清揚把背包挂到牆上，說，“你等我一會。”
随翊：……
正對着宿舍門有個穿衣鏡，他扭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黑黑的大眼鏡，一身寬松的校服，蓬松的頭發被風吹了一天，此刻看起來更亂。
和旁邊剛洗完澡的淩雪竹一對比，淩雪竹就是仙女。
放着個極品帥哥在，有人能看上他才有鬼。
随翊就站在旁邊等顧清揚收拾了一下，兩人一起下樓來。
“你剛才跟雪竹聊天了麽？”顧清揚一邊下樓一邊問。
随翊“嗯”了一聲，說：“有啊。”
顧清揚笑着說：“他這人比較內向，不太愛說話，不是針對某個人，你習慣就好了。”
顧清揚倒是不內向。
因為近視的緣故，沒戴眼鏡的顧清揚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種角色在言情文裏都是苦情男二，但顧清揚顯然不是男二命……因為長了一張男主的臉。
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生。
這世上的美人有幾種，一種是大部分普通好看，七分水準，但某個部位特別突出，直接拉到九分，譬如他。
還有一類就是顧清揚這種，渾身上下都是高水準，沒一項是拉垮的，從頭帥到腳。
随翊看到他手指上都是顏料，問說：“你去畫畫了？”
顧清揚擡起手指，笑：“弄了一手。”
可是他笑得這麽好看，就算那顏料沾滿他的臉，也是好看的。
他們繞過幾棟宿舍樓，就到了最西邊的公共澡堂，緊挨着熱水房，不斷有剛洗完澡的學生從裏頭出來，迎面走來的女孩子披散着長長的頭發，風裏都是她們的香氣。
顧清揚這一路上的回頭率幾乎百分之百。
男生浴室在二樓，女生浴室在三樓，但如今到了洗澡高峰期，男生浴室暢通無阻，女生浴室已經排到了樓梯上。他們好不容易進去，随翊看到浴室裏頭的樣貌，這才略微放了點心。
北方的浴室真的很少有隔間。
他聽說北方有一種浴室就是一排淋浴頭，洗澡的時候毫無遮攔，碰到洗澡高峰期，你在淋浴下站着，旁邊都會有幾個光溜溜的男生抱着盆子站着等。
看着你洗。
雖然都在北方，可名牌中學的果然條件要好一點。
浴室裏白霧彌漫，顧清揚已經很有經驗了，說：“裏面人很少。”
随翊跟着顧清揚往裏走，裏面果然人很少。顧清揚直接進了第一個隔間，随翊稍微猶豫了一下，進了第三個。
顧清揚愣了一下，探頭朝他笑。
今天他騎了一天車，出了一身汗，熱水一沖，渾身詭異的舒暢。
浴室裏有人在唱歌，五音不全，還有人喊：“哥哥肥皂掉了，弟弟能不能幫我撿一下？”
高中時期的男孩子真的生機無限，百無禁忌。
他正在洗頭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頭一陣熱鬧的說話聲。
有個大嗓門他一聽就聽出是誰了。
劉子輝說：“來一塊洗，給哥們搓個背呗。”
“你一身肉搓的費勁，我才不跟你一塊洗。你跟老大一塊洗呗。”
“卧槽，我才不要跟他一起洗，我自卑。”
随翊停了下來，頂着一頭泡沫朝外頭看，然後聽見劉子輝他們進了他對面一排。
随翊長籲一口氣，沖了下頭。
泡沫裹着白霧順着他白皙光潤的背溝蜿蜒留下，在他腳下彙聚又沖散，順着排水網流下去。他對面的隔間嘩啦啦流起了水。
劉胖子聲調高，被熱水燙的直叫喚，随翊忽然聽見他對面隔間傳出熟悉的聲音：“你他媽叫，床呢。”
是姜乘曜。
旁邊的男生跟着笑。
頭頂是晃眼的白光，被白色的水霧團團圍住，有淡淡的青檸羅勒葉混合的香氣從對面飄過來。隔間雖然沒有門，但前方和左右兩邊都很高，看不到彼此。對面的水也流到隔板下的排水網裏，水流太急，彙聚成一灘，這都是從姜乘曜身上流下來的。
随翊後退了些許。
第一天洗澡就碰到了兩個室友，不愧是穿到了基佬文學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