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衛晨先把話口接了過去:“NAYA?那可是韓國數一數二的戰隊……行啊,趙生,這麽大的事兒還瞞着我們。”
言語上是驚訝,但是內心多半早就猜到了總有一天。衛晨了解他,平常跟哥幾個一起玩國服,趙生都是幫哥幾個拿人頭刷段位。
其實,他早就具有了職業的能力。那晚的mvp就能說明問題。
旁邊“恩”一聲。顯然不太想加入這個話題的讨論中。
“那小生豈不是得去韓國了?你舍得?那麽遠。”衛母接朱倩的話。
對面兒嗑瓜子的,門牙咬在了舌尖上:“絲~”一聲。
“怎麽了?”巴元低頭附在她耳邊問。
過南搖搖頭:“沒。”眉眼躲閃了下。
一直緘默的少年擡擡眼皮,從她的短發上掃過去。
朱倩嘆口氣:“舍不得有什麽辦法。我總得給他的未來謀一條生路吧……”
“不去。”少年的聲音還是淡淡的,“我不去韓國。”
趙蘇朱倩都怔了一下:“小,小生。你說什麽呢?不是說考慮考慮麽?”
倒不是答案出乎意料,只是……這孩子可從來沒有這麽當衆頂過他們的嘴。
……
“我會考上大學。”他明明神情嚴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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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靜默片刻,卻一瞬間哄堂笑出聲來。
“兒,兒子你說什麽?”朱倩拍拍他的肩頭,剛呡的茶差點兒一口噴了出來。
趙生垂下眸子,耳根一紅:“我,我說我會考上大學。”
“天吶,我們小生太可愛了。”衛母捂着肚子,像是聽了什麽了不得的段子。
楚河更是早就笑得遍地打滾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會考上大學”這句話從趙生的嘴裏說話來……就很搞笑。
趙生的臉越來越紅,別頭過去,卻不想正好和過南對上。許是真尴尬了,視線滞留了一會兒。
笑成“血盆大口”的丫頭突然端莊坐好,咬唇急搖頭,意思:我也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
趙生瞪她一眼,虛僞,明明笑得最歡。
“我上樓了。”難得臉上流露出一絲憤怒。
衛晨拉了一把:“生氣啦?”
人沒理。
朱倩擺擺手,掐腰還在笑:“随他去吧。”她以為自己那個無欲無求的兒子,也難得被傷了自尊了有七情六欲了。
說罷,起身緩緩情緒,看了看時間:“好了!我們也該開始準備了吧!中午的燒烤。”
“恩,我幫阿姨洗菜。”衛晨舉手。最乖。
厚臉皮的楚河從榻榻米挪到沙發上:“辛苦啦。”一臉那我就等着吃了的表情。
楚母淩空給了他一腳:“好吃懶做的樣兒。”
“算了算了,我們四個媽媽在呢。用不着你們。你們三個也去樓上吧。等好了叫你們。”
七七八八的吵了好一會兒。四個媽媽也終于安靜下來,可以黏在一起說說貼心事兒了。四個爹去了院子裏架烤爐。
熊孩子們也都被趕去了二樓,圍在趙生的房間裏。衛晨、趙生老規矩一起玩游戲。楚河躺在陽臺上曬太陽。
過南則是捧了一大把的瓜子兒,坐在茶幾上旁聚精會神地嗑。跟着游戲裏魂鬥羅的配樂居然磕出了一種魔性的節奏感。
衛晨手肘捅捅旁邊的小生,嘀咕道:“背後像不像只松樹?”
還沒等人答應。後面丢過來的抱枕就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振振有詞:“我耳朵好。”
被打的人撓頭,嘻嘻笑:“噢~”
“吵死了~”陽臺上的楚河想避開房間裏的噪音,從藤椅上翻身過去,卻不想被樓下院子裏剛燃起的炭火熏了一臉,噌一下就跳了起來:“爸,不是跟你說了要買燒烤專用的碳麽?這什麽鬼東西?”
樓下楚爸爸也是被嗆得眼淚鼻涕的:“老板和我說是燒烤碳啊!難不成他騙我?”
“這真不行啊!”過臻走到迎風的地方,抹了把鼻子,“我開車再重新去買點兒吧。這碳燒到最後,都吃灰了啊!”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來。
楚河躺外面睡覺的興致全都被破壞了,再加上外面大年初一、走家串戶的聲音也漸漸響了起來。他無奈,又悻悻回到屋裏。看到過南,眼珠一轉想到了什麽。巴巴就湊到她跟前兒去。
“幹嘛?”
“鍋巴。我的好鍋巴。我問你件事兒呗。”他無賴的樣子。
“放。
“班上新轉學過來的那個女生你……”
“不熟!”
……
楚河湊過去的身子收了回來:“沒意思。”
過南叼着瓜子兒白他一眼:“為了泡妞差點兒斷了條腿,你還不知悔改啊?”說着,伸手在他被撞的那腿上就用力拍了一巴掌。
傷是完全好了,可這丫頭拍的…真特麽用力啊!
楚河“哦”一聲。屁股立刻往後挪,躲開她。
小時候乖,經常被人欺負。那時候總是過南像小姐姐一樣擋在他前面的。後來他變壞了,尼瑪,以前保護他的那個卻成了唯一敢欺負他的。
“我這又不是因為她受得傷~”
“還不是?要不是為了在她面前耍酷。你能傻到拿車去撞牆?”
“意外,說了多少次了,那是意外。”
前面衛晨剛好結束一關,參合着就插了一嘴:“呦,我們楚小爺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楚河擺手,不耐煩:“去去去,你們兩個懂個屁的愛情啊?我犯得着跟你們說麽?”
“們?兩個?”
小生眼珠翻翻,剛才好像有誰罵了他。
“小樣兒,就你懂愛情。”過南突然急了,吐字跟打彈似的,“懂愛情有屁用啊,你又不招女生待見。是,人衛晨和趙生是不懂,可人招女生待見啊。像你,非主流鄉村風?你懂愛情有個屁用啊。”
……
說完,全場鴉雀無聲的。趙生衛晨對看看,“咕”一聲,咽了口唾沫。
三秒後。
楚河當場就委屈哭了,癟着嘴巴:“媽,鍋巴又欺負我!嗚~~~~媽!”
他真哭。眼淚豆大。
“我去,楚河,你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沒出息啊。我罵你你罵回來不就得了,叫媽幹嘛呀!”說着,過南聽到樓下有動靜了,騰地站起來就扒拉住他的嘴,“別哭了,不許哭了。”
“媽~嗚~~媽~~~”
越說他反而哭得越大聲。
“楚河,我跟你說啊,你別得寸進尺啊!”
“媽媽~~~鍋巴欺負……”
過南壓低嗓音:“好了,你給我閉嘴。鄭清薇的手機號給你。”
“謝謝小姐姐!” 這人眼珠子下挂的兩滴淚跟假的似的,瞬間就收了回去。
“你……”
楚河聳肩攤手,一臉小流/氓樣兒:“手機號記得給我啊!”
這個叫鄭清薇的就是他心上念念的轉學生。膚白美貌大長腿,确實是個美人胚子。聽說是因為鄭清薇的媽媽年輕的時候曾經來南城旅游過,後來和她爸爸離婚之後就選擇了在這裏定居。
上學期期中的時候轉來高二(1)班的。
在南城上學的基本都是土生土長的娃娃,外地的本來就不算多,更何況還是中途轉來的。
所以,這件事當初還在全校範圍內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呢。
楚河從鄭清薇進教室、開始鞠躬自我介紹的時候就看上人家了。
因為過南是勞委(所謂的勞委全稱勞動委員,簡稱掃地的。過丫頭的脾氣你們也都是知道的,沒事兒就折騰出點兒幺蛾子。被罰拖地擦牆洗黑板那就跟家常便飯一樣。久而久之呢,薛城也就幹脆把勞委的頭銜直接給了她。)
每個班委都會全班學生的聯系方式和家庭住址。過南這“官銜”雖然不大,但到底也算是個官兒吧。
楚河就是看中這一點,纏着她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死活讓過南去和鄭清薇做朋友,當他的僚機。
“我詛咒你喜歡的女人也喜歡女人!”過南蹬了他一腳,又回到茶幾邊兒磕自己的瓜子兒。
“說什麽來着,”楚河爬起來拍拍自己的屁股,“最毒婦人……”
“你說什麽!”丫頭拳頭已經伸到腦門兒了。
那邊話沒說完的,趕緊溜了。
樓下的媽媽們也都開始叫吃飯了。
趙生搖搖頭看了衛晨一眼,眸子又暗下去。
起身往樓下走的好少年苦笑:“好,我會和阿姨說,等你這輪通關再下來。”
過南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蓋兒,一臉神奇的跟上衛晨,貼在他耳邊小聲的問:“你咋知道他是這個意思?”
他賣關子:“你想知道啊?”
丫頭急點頭。
……
“關系好呗!”他說完哈哈大笑、嘚瑟的揚長而去。
……
好氣!
過爸爸的燒烤碳也重新買了回來。串兒都擺好了。
外面到飯點兒,鞭炮聲又躁了起來。
回音在小巷子裏來回得蕩。
一熱鬧起來也就感覺沒那麽冷了。
趙生手上的這一局結束之後,懶散的打了個哈欠。又望着陽臺外的藍天白雲發了會兒呆,這才磨蹭着準備下去。
游戲卡盒在茶幾上,他轉身去拿,準備收起來。
卻不想那卡盒壓在一團鼓鼓的餐用紙邊緣上。一角剛被他修長的手指稍稍擡起,那底下的紙團就因勢能自動外張,像荷包開花一樣,展在趙生的眼前。
清冷的少年像是被一股電流擊中。他伸手将那團紙拿到手心裏。木讷許久的表情在此刻化成一冬暖陽,笑意從嘴角蔓延開來,輕輕念叨:“傻丫頭。”
那雙好看的手,現下托着一粒粒剛剛剝好的瓜子仁,谷白色的,可愛極了。
過南喜歡趙生,他知道。
趙生喜歡過南,她不知道,他也知道。
他表情木讷但感情并不木讷。或者說,比同齡的孩子都還要成熟、觸覺敏銳。只是不擅長表達,更準确的來說,是他不願表達。
朱倩曾這樣不太恰當的形容過自己的兒子,說總感覺這十八歲的韶華身體裏住了個七十歲的小老頭。
有些誇張了。但與他有過接觸的人都無法反駁這一點。
明明只有十八歲,眼神裏卻好像一副對生活早已看淡的樣子。他不求什麽,故不怕失去什麽。
連趙蘇和朱倩都偶爾會有那麽一刻,驚恐的發現、他們一點兒也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他能淡然的接受外界給他的所有信息,然後泛不起任何的漣漪。平靜的湖面依舊平靜。
平靜久了,就成了一片死海。
所有人都在朝他投擲石塊,只是枉然。
直到他發現,這片死海上一直有一道光,柔柔的照過來。那道光不需要他任何的信息回饋,也沒有試圖攪亂他的平靜。
就這麽安安靜靜的,湖面沒有漣漪,光束卻早已穿透水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