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屋”藏嬌的皇帝(九)

江穎先前洗的頭發還沒幹,有幾滴水順着發絲打在了葉雲祁摟着她的手上,濕潤感帶來絲絲涼意。

皺了皺眉,松開抱着江穎的手,将她拉進卧室坐在床上,自己則繞到了屏風後尋了塊毛巾回來。

看着她看向自己時又是驚慌又是害羞的眼神,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将毛巾覆到她頭上,點了點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腦袋,坐到她身後,動作輕柔地替她擦了起來:“別亂想。”

他以為,自己這句帶着安撫意味的話會讓她放心,卻沒想,聽到他的話,她反而跟炮竹似的,直接被點燃了。

嘟着嘴巴,她扭過頭,一把拽過他手上的毛巾,下了床,走到一旁自己默默擦起來,邊擦還邊朝他時不時扔過去一個眼刀。

乍被甩了一個又一個眼刀,饒是葉雲祁也有些反應不過來,待他稍一琢磨剛才發生的事,立時有些哭笑不得。

居然這樣就惱羞成怒了。

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她。從以前便是這樣,每次鬧了不愉快,即便不是他的錯,也總是他先低了頭:“好了,是朕錯了,明日,朕帶你去宮外游湖可好?”

為了哄她,也為了實現自己半個月前的承諾,他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上一次出宮已是兩年前,而那着實是個不甚愉快的經歷。這兩年裏,他屢屢回避她不斷提出的出宮游玩,這是重要原因。

而現在,時隔兩年之久,他終于再次決定帶她出宮,便是想要面對自己兩年前做過的事。

他想和她在一起,不希望有任何隔閡在他們中間揮之不去。

葉雲祁出宮的命令一下去,宮人們立時忙碌起來,為明日的游湖做準備。

與上回不同,這次出宮,葉雲祁擺足了皇帝的架勢,帶上了浩蕩的禁衛軍與略有身手的宮女、太監,力求将出行的安全性提到最高。

兩年前,江穎那句曾讓他無比欣賞的“你想殺我”,如今卻成了他久久不能忘懷的心病。

他不願再從她口中聽到類似的話,只可惜,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再沒有挽回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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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逶迤的山嶺,蜿蜒盤旋,猶如一條正在酣睡的巨龍。随着微風拂過,水面泛起陣陣漣漪,波光幾折,美不勝收。

站在船頭,看着面前山水融為一體的美景,江穎張開雙臂,深呼吸了一口夾雜着芳草清香的空氣,轉頭看着葉雲祁的眼中都發着喜悅的光。

“青山看不厭,流水趣何長。雲祁,這裏真的好漂亮!”

不知是因為當年的事,還是在宮中遵守皇後應有的禮儀,這兩年,她對他的稱呼一直只有“陛下”二字,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如此親昵的稱呼。

心像被什麽戳了一下,又軟又酥。走到她身旁,與她并肩欣賞這人間美景,他的心也難得寧靜了下來,沒了往日的暴躁,只餘一片平和。

船順着水流方向緩緩行駛,一向鬧騰的江穎在這個下午很是少言,只靜靜欣賞着眼前這山水交融之美。

葉雲祁本就不是多話之人,他說話最多的時候便是與江穎閑談,而現在,她不說話,他便也只默默地站在她身旁。

兒時的經歷讓他不會愛人,江穎的出現,打亂了他早幾年計劃好的暴君的一生。

她不許他殺人,逼着他廢除了那些殘忍的刑罰,還讓他大赦天下……

他本非仁,是她硬是把他變成了仁君。他想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為此,亦是願意做出任何改變。

夕陽漸沉,江穎有些留戀地看了看周圍的綠水青山,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主動提出了回宮。

禁衛軍都在岸上,為了不打擾她賞景的情懷,船上就連服侍的宮人都很少。她擔心,到了晚上,又會發生兩年前那般危險的刺殺。

要知道,她的仙力已經所剩不多了。

看出了江穎的擔憂,葉雲祁眉頭一皺,攔下了她召宮人的舉動,下令點燈,他要與皇後繼續游湖。

他是皇上,是百姓口中的“暴君”,他不用她的委曲求全。

聽到葉雲祁下的命令,江穎有些驚訝,張了張口便想勸他,卻被他眼中的固執打了回來。

猶豫再三,江穎還是嘆了口氣,放棄了勸他的想法。依他的脾氣,這個時候的勸說不僅不會有效果,還會惹得他的不快。既然如此,她還是繼續欣賞眼前她愛的美景吧。

見江穎沒再試圖勸自己,葉雲祁滿意地勾了勾唇,進船篷裏拿了一件白狐鬥篷出來為她披上,溫柔道:“降溫了,小心着涼。”

确實,江穎也感覺到了本和煦的風漸趨微涼,裹了裹鬥篷,朝他露出了一個笑,便轉過身,繼續看那暈了一片紅雲的落日。

船劃過的地方,偶有幾條魚越出水面,船頭并肩的身影在水中映出波動的倒影,氛圍安靜祥和。

突然,葉雲祁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将尚沉醉于美景中的江穎拉至自己身後,以手中折扇作武器,迎上了來勢洶洶的黑衣人們。

他滿臉肅殺,一身冷意,護着江穎的決心那般堅定,全然不顧自己因寡不敵衆而身負的重傷。

站在葉雲祁身後,江穎看着他與那些黑衣人們拼命纏鬥在一起,面無表情。

這個世界的任務,是時候結束了。

兩年前,葉雲祁想讓江穎死,特意引來了一場刺殺;而兩年後,葉雲祁想讓江穎活,拼了命地去保護她,卻不知,這場刺殺是江穎主動計劃的。

離開前,她決定滿足他當年的願望。

船上的禁衛軍武功不及葉雲祁,很快就被解決了,圍在他身邊的黑衣人越來越多。似乎是看出了他對江穎的在意,其中兩個黑衣人相互對視一眼,一人纏他纏得更厲害,另一人則直接舉劍向她刺去。

葉雲祁被黑衣人們緊緊圍在攻擊包圍圈裏,抽身不得,看着離江穎愈來愈近的那把劍,他大叫了一聲“不”後,不再抵擋那些招招刺向要害的劍,任自己一瞬負傷多處,運用輕功,拼命向她那裏趕去。

對方的目的一直都是葉雲祁,他們想殺的是暴君,而不是深得百姓愛戴的江穎,看上去針對她的招式不過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罷了。

見他果然不顧自己負傷地趕了過來,黑衣人面露喜色,即将刺到江穎的劍立刻轉了方向朝他刺去。

若是平時,葉雲祁絕不會輕易中這種圈套,可現下這種情形,關心則亂,看到那把轉向自己的劍,他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群黑衣人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也是,這些年,她做了那麽多好事,甚至制住了他這個暴君,他們又怎麽會願意傷害這樣好而為民着想的她呢?

太過緊張的身體一瞬放松,他的動作不由得慢了些許,眼看着劍即将刺入自己胸膛,他微微笑了笑,閉上眼,決定接受。

兩年前,他選擇放棄抵抗,是為自己那是實在累極的身體和無法忍受的潔癖;而如今,他選擇放棄抵抗,只是為了江穎。

這些人只是針對他,只要他死了,她就安全了,而不是如現在這般,面露惶恐地看着眼前血·腥之景。

微涼晚風柔柔拂過耳邊發絲,久久沒有感覺到疼痛,耳邊也沒了聲響,葉雲祁皺着眉又睜開了眼。

本來屍體遍橫的船上已然幹淨,他身上血肉外翻的猙獰傷口全好了,衣服也有如嶄新一般,除了那些不見了的宮人們和禁衛軍,方才的一切,就像是他的一場夢。

江穎身上還披着那件他給她的白狐鬥篷,看着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憂:“怎麽樣?感覺還好嗎?”

此情此景,他如何還不知道,是她再一次動用了仙力幫自己?

看着那張滿是關切卻略顯蒼白的臉,他高高擡起了手,氣得想要狠狠給她一耳光,卻停在了半空,怎麽也下不去,最後只能緊緊地抱住她,喃喃道:“不要離開我……”

回到宮中,兩人對此次出宮的經歷絕口不提,依舊如往常那般。似乎什麽都沒變,可又似乎什麽都變了。

他們每天下午還會一起畫畫,可無論多晚,江穎都再不在他宮中留宿;他牆上還是挂滿了自己畫的畫,卻所有畫中都是江穎,只除了離床最近的那張幾近全白的畫……

總愛黏在他身旁的她,已然離他愈來愈遠。

江穎再次“失蹤”是在同年冬天,聽到暗衛報告的時候,葉雲祁正盯着牆上的一幅空白的畫發呆。

“是嗎?她已經走了啊……”喃喃地念着,他伸手,輕輕撫了撫那張空白的畫,“說好永遠不會離開我,她失言了。”

停了一個月的上朝,葉雲祁一直将自己關在書房裏,不斷試圖在那張已然空白的紙上重新畫上那些內容。

他畫了一遍又一遍,卻每次都會在即将畫完的一瞬恢複空白。一周過去,他甚至閉上眼都能将那幅畫完美複制出來,墨也用光了,可無論他換了多少紙、多少墨,卻再畫不出與她一模一樣的畫。

直到這時,他才不得不認清,她真的已經離開他的事實。

書房的門被推開,暖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卻只覺冰冷異常。

“傳朕的旨意,皇後殡天,以衣冠冢下葬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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