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日天幕低垂,太陽不見蹤影,起了涼風,正舒适。

書房裏不似往常明亮,阮青煙頗為順暢地将那篇複雜古文念完,讓明先生十分意外。

窗戶半開着,風吹進來,帶着外面的花香,心曠神怡。

阮青煙強忍住要往外看出去的心思,生怕被明先生尋着由頭來找自己的麻煩。

光從外面照進來,明先生看不清她的表情,溫柔靜雅的輪廓透着讓人難以忽視的美好,但他知道她一眼都沒看他。

一直到下課,她一直低垂着頭看着攤開在桌子上的書,不知是否真的聽了進去,待他布置完明天要檢查的作業,那抹綠色纖細的身影起身離開,裙擺打了個璇兒便出去了。

阮清庭手上收拾書,眼睛卻盯着明先生,見他要走,趕緊站起身迎上去:“先生,您方才講的這處我不太明白,勞煩您再幫我稍作解釋可成?不然放在心上連午覺都歇不好。”

明先生深邃如海的眸子凝視着他,聲音沉穩:“好。”

倒是未耽擱多久,阮清庭了解後笑道:“多謝先生了,明年鄉試,您看我有幾成勝算?明先生滿腹學識為何不去博個功/名?當個教書先生豈不委屈?”

明先生将書裝好,撣去身上看不見的塵土,輕笑一聲:“人各有志,教人所學得飽腹養家之財,閑暇時心間清明無煩憂已經知足。”

阮清庭跟着往出走,從去年開始他的個頭就猛蹿,但在明先生身後還是顯得矮。

“先生授課盡心,我們一家人都十分感激,只是我阿姐本就無心念書,逼她太緊也無用,還累得先生動怒傷懷,實在是得不償失。先生倒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也樂得自在不是嗎?我爹也知道家姐是什麽德行,斷然不會怪罪的。”

走出屋外,風吹起兩鬓邊的發絲,明先生沒有理會,徑直往前走,只是本就沒什麽溫度的眼底更顯寒涼。

這樣的天色下,院子裏的樹木花草都不如往日有生機,看起來有幾分頹敗,一如他的心情,宛如罩了霧氣般。

他脊背挺的筆直,一身不輸人的清貴氣質。

就在阮清庭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悠悠說道:“學知識本就枯燥乏味,令姐天真爛漫,我也不願多敲打,你且想想她偶有受罰時,你在做什麽?”

阮清庭一怔,阿姐雖胡來,但自己也不是全然認真,走神發呆也是常有。大抵是因為有阿姐在前面擋着,他以為明先生不會注意到自己。

不想……

被明先生說破,他一陣臉熱。

“我也不願借着令姐敲打你,往後再如此,我不會再給你好臉色,你可吃得消?”

阮清庭面色漲紅,鄭重點頭:“吃得消,是清庭有錯,往後還請先生責罰。”

“那便最好。”

明先生揮袖負手在身後,大步離開。

心裏嗤笑一聲,阮清庭那點小心思當他看不出來?卻也不知道這小子是何時發現的,不過也無妨,如王允之所說又能遮瞞多久?

阮青煙陪着爹和弟弟吃完飯,消過食剛打算午睡,卻聽下人說段家小姐在外面等着,邀她一道去逛鋪子。

她當即來了精神,對着鏡子稍作整理,匆匆出門了。

鑽進馬車,段嫣笑着說:“不好進去打擾,便在外面等了,改日再專門登門拜訪。”

阮青煙沒想到連段殊也在,沖着穿白衣的人笑了下,一身襯得他更顯幹淨溫潤:“段大哥也陪我們一道去嗎?我們談的多是穿戴,只怕你得無聊。”

段殊出來時特地挑選過衣裳,聽妹妹說她喜歡素淨的顏色,換了幾套都不滿意,奈何妹妹催得緊只得選了這一身,看她笑盈盈地,想來也不會明白自己這等好笑的心思,既尴尬又失落。

“無妨,以往常陪着母親和妹妹出來采買,我是男子,你們買多少都有我在後面幫着扛,你們盡興就好。”

段嫣看了眼自家哥哥,笑着說:“我哥哥好說話,做慣了這種事,你也不必不好意思。”

随後又附在阮青煙耳邊輕聲道:“他今兒出來可是特地換過衣裳的,就為了見你。那次就要同你好好說咱們當姑嫂的事,你走的匆忙也未說成。今兒可得一道用了晚飯,不然我不許你走。”

阮青煙下意識地看向段殊,果真見他兩眼灼灼地看着她,耳廓染上一層緋紅,她還是頭一回被人這般盯着。

兩人的事如今只差長輩們坐在一起商談,不過一句話就能決定兩人之後攜手一輩子。從此相互依靠,相伴白頭。

兩人出來是純玩耍的,坐着馬車十分不便,所以在前面人少的地方便下車,三人相貌出衆,一路上引人注目。

段嫣看着不愛說話,卻不懼生人,任你如何對她指點議論,她只看得見自己想看的,一家店一家店逛過去,那些掌櫃的待她十分客氣,想來是常客。

三人在綢緞莊挑選新到的料子,天氣越發悶熱了,府裏雖然給準備了新的衣裳,但姑娘家最愛美,有多少都不夠,連段殊都跟着沾光,兩人特地選了一匹極為襯他的料子。

掌櫃的知道規矩會讓人将布料送到府上,阮青煙正打算讓妙春付銀子,段殊走過來,朗聲道:“一并記在段家賬上,青煙不必客氣。”

段嫣趕緊接話,拉着阮青煙笑道:“就是,咱們這麽好,還不是送衣裳只是一匹料子,你收下就是。”

阮青煙家中自不缺這些,段家這般高待,哪兒有不受之理?

“多謝阮大哥了。”

“你們将阮小姐相中的料子送到阮府就是。”

三人買好打算去不遠處挑選一方硯臺,段殊聽說那裏有他最想要的好貨,急着去看,不想剛出門迎頭撞上熟人。

“這不是段殊和段嫣嗎?兄妹倆急着去哪兒?”

阮青煙那天在魏府遠遠地看了一眼,知道此位面容慈祥的夫人正是寧國公府的當家夫人。

這會兒傅雪自然也在身後跟着,瞧見她臉上有一瞬間的難堪和不悅。

“方才和妹妹們買了些料子,正要去瞧方硯臺,夫人也是來看料子的嗎?”

顧夫人對段家的這個兒子十分滿意,面上帶着笑,眼睛卻是不住地打量着阮青煙,到最後才開口道:“這不是阮小姐嗎?魏夫人生辰那天可真讓我們羨慕,這般有孝心的姑娘。明珠,你得好好學着,不要成天就知道從我這裏要銀子。”

阮青煙上前行了一禮并不多話,何必說呢?她又不是傻子,這位夫人對她有着莫名的敵意,眼睛裏透着全是看她不順眼。

真是可笑的很,現在莫名其妙地又惹上了顧家的人,她大抵是和這些人八字不合。

顧夫人拉着傅雪的手往前走,笑道:“你瞧上什麽只管說,別聽你娘的,趁着年輕就該多穿些好看的花料子。”

顧明珠跟在身後,哪兒能不知道娘的意思,想來還在氣哥哥為一個商戶女子題字的事,上前客氣道:“既然你們還有事,那我們便不打擾了,下次有機會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她對這位阮小姐很好奇,自從哥哥那次因為郭桂萍動怒之後,她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讓兄長這般牽挂。

顧家是皇上眼跟前的紅人,誰都睜着巴結,就連段家人再怎麽有傲骨也得敬着,不想這麽個商戶之女,一臉的疏離,不見有半點打心底恭敬。

阮青煙和段嫣剛從綢緞莊出來,卻被一個穿青色夏衣的男子給攔住了去路。

作者有話要說:  顧明照:好像天天都在被扒皮的危險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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