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煩亂

大夫說:“倒是沒有大礙,一會兒我給她紮幾針,回去再吃幾幅退燒安神的藥,不日便可康複。只是她這身體一定要好好調理,還要保持心情平和。否則體質太過孱弱,即便痊愈了,也很容易再複發,還有可能誘發其它病痛。”

顧山聽了這話,又忍不住皺眉,半響才道:“那就有勞大夫了”。

大夫取來針具,在明火上消了毒,便開始給蘇婉施針。

幾針下去,蘇婉漸漸蘇醒。

顧山忙道:“芙蓉,你感覺怎麽樣?”

蘇婉一見周圍環境,便知自己身在何處了。

她虛弱的說:“我沒事。謝謝你,顧山。”

顧山想說:是我該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指不定又深陷牢獄了。

偏他不善言辭,話到口邊,總覺得這樣謝來謝去太過矯情。便動了動唇,卻沒有說出來。

不多會,大夫施完針,給顧山開了個方子,并說:“若想好的快些,可每日再來針灸一次,直至完全康複。”

顧山謝過大夫,又背着蘇婉去附近的藥鋪抓藥。

抓好了藥,瞧着已經午時,便問蘇婉:“芙蓉,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蘇婉身體不适,其實沒什麽胃口。但她想,顧山背着她走了這麽遠的路,肯定是餓了。便道:“随便找個地方簡單吃點吧。”

顧山便找了個馄饨癱,他記得蘇婉愛吃馄饨。

可惜這一次,蘇婉只吃了四五個,便不再吃了,倒是把湯喝了大半。

顧山蹙眉勸道:“你多吃點。”

蘇婉搖搖頭,将剩下的馄饨推給顧山,神情痛苦的說:“胃裏堵着,吃不下。你吃了吧,別浪費。”

顧山遲疑了下,便将蘇婉碗裏的馄饨通通倒入自己碗中,而後沒多會兒,便吃的幹幹淨淨。

蘇婉在一旁撐着下巴看着他吃,虛軟的說:“你怎麽吃什麽都這麽香?每次看你吃東西,都好有食欲的樣子。”

顧山說:“我胃口好。”

“真好!我倒是想吃,可惜沒胃口。”蘇婉羨慕的說。

顧山聽了這話頓了頓,忽然道:“你坐在這裏等我一下。”說完去對面包子鋪買了兩個包子。

蘇婉以為他沒吃飽。誰知顧山回來後,竟将包子遞給了她。

蘇婉一愣,“給我的?”

顧山說:“你吃的太少了,這個路上帶着,等什麽時候有胃口了就吃。””

蘇婉心中頓時一暖。

她剛剛不過是随口說說的,沒想到顧山會這麽細心的去買包子。

顧山見她愣着卻不接,便直接将包子塞到她手中,而後背對着蘇婉蹲下身子,又道:“走吧,回家了。”

蘇婉拿着包子,乖順的趴到顧山身上,心裏卻升騰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以前她出門,都是坐馬車和小轎。現在卻都是靠顧山背……

并且,她還有點習慣了……

從城裏到三合村的路途不算近,歸途無聊,蘇婉便想和顧山聊聊天。

她說:“顧山,你以前學過武嗎?”

顧山說:“沒有。”

蘇婉有些不信,“昨晚我觀你和山匪打架,反映很敏捷,不像沒學過。我家有兩個護院倒是會武,可我瞧着,他們的身手還不如你呢。”

顧山說:“我真的沒學過,窮人家也沒錢拜師。只不過我從小力氣就比普通人大,小的時候為了填飽肚子,跟一個獵戶學打獵。每天追兔抓鳥的,時間久了,反應和速度也就變快了。”

原來是這樣,蘇婉了然。

走了一段路後,蘇婉又道:“顧山,昨天從土匪身上搜到的銀子,減去賄賂趙師爺的5兩銀子,以及發給鄉親們的錢,應該還夠我們兩個人一起去揚州的吧?”

顧山的腳步忽然頓了頓,但很快又恢複正常。

他聲音聽不出情緒的說:“還剩二十多兩,自然是夠的。”

蘇婉的聲音頓時染上幾分急切,“那等過幾天,我身體稍微好一點,可不可以即刻送我去揚州?你放心,你損失的工錢,我會讓我爹十倍還你。”

顧山語氣沉沉的說:“不用。”

蘇婉卻又興致勃勃的道:“要不然你和婆婆也來揚州吧!揚州城可繁華了,比青州城熱鬧好幾倍,保證你們會喜歡。”

一起去揚州?

顧山心微微動了動,卻聽蘇婉又一臉神秘驕傲的說:“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我的未婚夫婿是揚州城新上任的縣令。如果你去揚州,我可以讓他給你安排個衙役的活計。你身手這麽好,肯定可以幹的很好。”

未婚夫婿!

顧山的心莫名沉了沉,卻聽蘇婉又煩惱的說:“本來我們還有兩天就要成婚了,誰知突然被人拐到這麽個地方來。也不知家裏現在亂成什麽樣子了。”說着嘆了口氣,卻又發現,顧山還沒有回自己的話,忍不住又問:“你怎麽不說話?”

顧山這才道:“我在三合村習慣了。”

意思是說,不想留在揚州。

蘇婉頓時失望,有些不死心的說:“那是你沒去過揚州。如果你在那裏呆上一段時間,肯定會喜歡上的。我們揚州山美、水美、人也美,還有數不清的美食,保證讓你流連忘返。有句古詩是這麽寫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你看,三分明月夜,我們揚州就占了兩分,你說揚州城好不好?”

顧山說:“好。”語氣卻淡淡的,明顯不為所動。

蘇婉聽了莫名來氣,撅着嘴道:“我不跟你說了,跟你聊天真沒意思。”說完當真不再說話。

顧山過了好半響之後,感覺蘇婉有些過分安靜,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惹得她不高興了。

正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卻聽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顧山輕輕的喚了兩聲:“芙蓉……芙蓉……”

沒有應答,似乎睡着了。

顧山便放輕了腳步,盡量讓自己走的更穩一點,怕颠簸到了她。

傍晚時分,兩人終于到了家。

王婆子一見,忙迎了出來,關心的問:“怎麽樣?芙蓉的身體要緊嗎?”

顧山道:“大夫說要好好調養,這幾天還得去施針。不過,應該沒有大礙。”

王婆松了口氣的說:“沒事就好。不過,她這身體确實得好好調養。弱不禁風的,真擔心以後不好生養。”

顧山聽了這話,又頓一頓。半響什麽也不說的進了屋,将已經睡熟的蘇婉小心的放到床上。之後探了探她的額頭,發現還有些低熱,便立刻拿了藥包,去廚房煎藥。

這個時候,王婆子走過來說:“大山啊,我回來的時候,去錢鋪換了兌了四貫錢,一會兒你和我一起去村裏把錢散了吧。免得有些鄉親心裏不放心,怕我們賴賬。”

顧山說:“行,我把爐子點着就去。”

王婆子便在旁邊等着他,嘴裏感嘆的說:“今天這事啊,多虧了芙蓉丫頭機靈。這大戶人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心思真活絡。路上跟鄉鄰們三言兩語一打聽,知道咱青州城的縣令爺是捐的官,沒什麽真才實學,平日最聽趙師爺的話,就立馬讓我提前趕到縣衙,偷偷的買通趙師爺,兩管齊下。雖說花了五兩銀子,可我看啊,今天要不是因為趙師爺,事情未必這麽順利,可真的是好險啊。”說着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的念了一通。

顧山沒有說話,默默的将藥包打開,倒入陶罐中,又舀了些清水在裏面,稍微攪拌清洗了一下。

便聽王婆子又說:“現在咱們不缺銀子了,我看這幾天就挑個黃道吉日,給你兩把婚事給辦了。這丫頭這麽聰明,我總擔心這事拖久了會夜長夢多。”

顧山将陶罐裏的髒水倒掉,又加了些清水進去,洗了第二遍。

王婆子見兒子始終不說話,有些奇怪的問:“你怎麽不高興的樣子?是不是還沒緩過神來?”

顧山終于開口,認真的說:“娘,我打算送芙蓉回揚州。她跟我們不合适。”

王婆子一聽這話,愣了愣,接着便叫了起來。

“你說什麽?你要送她回去?你把她送走了,誰給你當媳婦。”

顧山面無表情的說:“娘,我的婚事不急!”

王婆子又是一陣尖叫,“過了年你都24了!還不急?村裏跟你同歲的,孩子都有兩三個。”

顧山便埋頭生火不說話,任由王婆子在旁邊哇哇大叫。

王婆子又是一陣大怒。氣呼呼的說:“都要送她走了,還給煎什麽藥?她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麽什麽關系?”

顧山還是不說話,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知子莫若母,兒子這個樣子,分明心裏也不好受。

她頓了頓,沒好氣的說:“你明明喜歡她,做什麽還要送她走?”

顧山一聽這話,立刻說:“我沒有。”

王婆子“哼”了一聲,嘲諷的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現在若一時心軟,以後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顧山沒說話,心裏卻想:娘這話未免誇大其詞!說的他真喜歡芙蓉似的。他不過是覺得,她是個好姑娘,不想她每天難過而已。

可這麽想着,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越發的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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