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第7章 07
李因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知道季池川敬業,但沒想到,他會對自己寫的小說如此熟悉。
季池川卻話鋒一轉,“阿因,一會兒再拍的時候,你不妨代入寫小說時,對薛邵和燕曼尼的情緒。或許,不會再像剛才那樣緊張。”
“我剛才就完全把你看做燕曼尼,才能有那樣的情緒。薛邵叛逆,完全不把燕曼尼放在心上,對這場婚禮,也毫不在乎。他臉上會有戲谑的笑,但礙于平時教養和現場賓客,他不會把心中的輕蔑,表現得太過明顯。”
他頓了一頓,“阿因,你回想一下,在你寫小說時,這時候的燕曼尼,應該是怎樣的情緒?”
李因細想,“是渴望又憂慮。她單方面愛着薛邵,因為自己能夠嫁給薛邵而高興;又因為,察覺到薛邵并不滿意這樁封建婚姻而憂慮……”
季池川說:“別緊張,我不着急,可以陪你多演幾次。”
多……演幾次?
李因偏頭看周圍的群演和工作人員,因為謝秦臨時出了岔子,本來大清早就該拍好的戲,硬生生延遲了好幾個小時,他們等得快崩潰,累得更是夠嗆。
“我争取下條就過。”李因信誓旦旦。
季池川笑着,“記着,即使沒有臺詞,也要讓自己完全進入戲中人物的情緒。”
“明白。”
李因小心提着婚紗裙擺,慢慢往回走。
季池川朝金導舉了一個OK的手勢,“金導,可以開始了。”
燕曼尼愛上薛邵的時候,他還是個游戲人間的纨绔子弟,燕曼尼一直以為,自己嫁給他以後,将面臨的最大挑戰,無非就是他不斷在外招惹到的女人們。
卻沒想到,婚後十天,時任國軍上校的薛父在前線犧牲,薛邵也離開家鄉,前往前線為父親處理後事。
從此,他們夫妻一別五年,書信全無。
……好虐。
寫慣了輕松小甜文,現在再回想從前寫的正劇大虐文,還要重新體驗一把當時的情緒,真是……
虐上加虐。
脫下羽絨服遞給佳佳,李因挺直了背,再一次将手搭在身邊“燕曼尼父親”的手上時,直覺得心情沉重了許多。
燕曼尼雖是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的傳統女性,但也去過幾年新式學堂,對于書中描述的西式羅曼蒂克婚禮,十分向往。
更何況,她要嫁的人,還是她一心愛着的薛邵。
只是,這個時候滿心歡悅的她,并不知道,這場婚禮之後,她将面對的,是薛邵長達五年的生死未蔔和寂靜空蕩的婚房……
再一次按照“燕曼尼父親”的步伐節奏,向着前面身穿黑色軍裝,面帶不屑笑容的“薛邵”走去,李因雖覺雙腳沉重難行,手上卻不再緊張發抖。
“薛邵”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扣,掌心溫暖。
金導喊了“卡!”
“過!”他站起來伸懶腰,笑着和李因說,“李小姐的手實在是太漂亮了,我一時沒忍住,拍了個特寫。”
季池川放開李因的手,“阿因這回情緒很到位,其實連臉部特寫也可以拍上。”
金導陡然起了興趣,“那要不,再拍一條?化妝師很厲害,李小姐現在幾乎和謝秦一個模樣。”
“還是別。”李因穿上羽絨服,捂上熱水袋,“我不是專業演員,剛才的表現只是僥幸。要真拍特寫,肯定不行。”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大冬天的只穿婚紗,真的好冷啊!
下午的戲,李因終于回歸本職,成了一個大閑人。
林酥也只站着,在片場外看演員們演戲。
休息時間,佳佳提了一大堆奶茶和點心過來,高聲叫嚷着:“池川請喝下午茶啦!”
她給李因和林酥一人塞了一杯奶茶,“李姐,林姐,請喝奶茶。我剛買來的,還熱乎着呢!”
李因道了謝,拿着奶茶,透過一大群人中間的縫隙,看見季池川仍站在金導身邊,全然不顧這邊的歡樂氣氛,蹙眉看着監視器,神情認真異常。
大概是在看他上午拍的戲。
李因将視線收回,在周圍看了一圈,發現佳佳手上已經沒有多餘的奶茶,于是問:“池川不喝奶茶嗎?”
“他不喜歡太甜的東西。”佳佳回答,因為嘴裏咀嚼着椰果,所以口齒有些不清楚。
“哦……”
李因點點頭,佳佳擡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她火急火燎地喝完了自己杯子裏最後一點奶茶,“李姐,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她拿出手機,“以後有什麽事也好聯系你,比如一起吃火鍋唱K什麽的。”
李因一聽,覺得她說的沒錯,于是拿出手機,讓她掃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佳佳掃了二維碼,放回手機,沒過一會兒又從包裏拿出另一只全新的,林酥湊過來,“哎,佳佳,你怎麽又買新手機了?最近發大財了?前幾天不剛買了一只新的嗎?”
佳佳速度極快地再一次掃了李因的微信二維碼,“這手機不是我買的……”
她收回那只全新的手機,笑着對李因說:“是池川讓我買的。李姐,你應該不介意加上他的微信吧?”
李因低頭咬吸管,“不介意。”
佳佳把她的手機還給她,“那就好,謝謝你啦李姐。”
林酥好奇問:“他為什麽買新手機,難不成我閉關寫劇本的這段時間,蘋果八都出了?!”
“沒有啦,是池川他的……舊手機……”佳佳說話開始含糊,“不小心掉水裏了,所以要買只新的。”
林酥快崩潰了,“不會吧?!那我昨晚微信上發給他看的修改版劇本文檔,他還能收到嗎?!”
“能,肯定能的!林姐你放心,他已經看過了。”
佳佳收拾了東西往前走,“下場戲就是池川的墜馬戲了,我得去看着,林姐李姐,一會兒見啊!”
李因繼續咬吸管,林酥拿掉她手裏的奶茶,“別喝了,這場戲很精彩,我們也過去看看。”
“上帝保佑,千萬別讓他受傷。千萬別受傷,千萬千萬千萬!我不想回家種地啊!”
聽佳佳在身邊小聲嘀咕,李因自己的情緒,也被影響得稍帶了點緊張。
她擡頭看片場——城牆外,季池川穿一身破爛軍裝,臉上和小腿處,都有烏黑色的“血跡”。
故意被化妝師弄得髒兮兮的劉海,兩三縷一起,随意搭在額前。
他牽着一匹瘦高馬,看起來憔悴極了。
李因想到小說中,這時候的薛邵,剛剛經歷了一場全敗的戰役,不僅自己渾身是傷,還損失了好幾名出生入死的大将,心中瞬時一抽。
——如果早知道這部小說會賣出影視版權,薛邵還由季池川來演,我就不把薛邵的戲份寫得這麽虐了。
李因狠狠吐槽了自己一番,季池川已經開始表演。
他坐在馬鞍上,垂着頭,表情陰郁。
馬蹄聲“噠噠”,瘦高馬慢步從滿目硝煙走出。
應當墜馬處,工作人員早已在兩側墊上了軟墊。
只等金導一聲“墜!”,坐在馬上的季池川,就會按照劇本,墜落到軟墊上。
這樣一看,季池川堅持這場戲不用替身,也挺合理。
畢竟劇組安全措施做得仔細,這馬的性格似乎也夠溫和,看起來不會有什麽問題。
可佳佳仍在小聲念叨,“千萬別受傷啊別受傷,手上的皮都不能擦破啊!”
李因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佳佳回答,“但願吧。”
前面片場上,季池川已經到了指定位置,金導下了命令,有工作人員在鏡頭外,不動聲色地牽住了瘦高馬的繩索。
這瘦高馬之前表現一直正常,這時候卻猛地向前沖了一步,兩前腿向前高高揚起,蹬得飒飒有風。
佳佳吓得沒了聲音,臉色迅速變白。
李因也吓得心髒猛地往上一提,輕輕“啊”了一聲。
季池川,則在這個時候,堪堪從馬背上摔至軟墊上……
“卡!”
“過!收工!”
佳佳快步沖到軟墊前,蹲下身子,“怎麽樣,池川,你還站得起來嗎?要不要叫醫生?!”
季池川拍拍兩手上的灰塵,利落起身,“放心,沒受傷。”
“沒受傷就好!沒受傷就萬事大吉了!”
佳佳臉上瞬時恢複了血色,李因也松了一口氣。
剛才那一幕實在是太驚險了,要是那匹馬掙紮得再厲害一些,季池川說不定會掉在軟墊外。
金導訓斥工作人員,“這馬怎麽回事?!是誰負責的?沒喂飽還是怎麽了?怎麽能出這種問題?!”
李因跟着林酥離開片場,也不知是因為天氣幹燥還是怎麽的,突覺喉間一陣癢。
她輕輕咳了一聲,季池川裹着羽絨服走到她身側,“阿因,你怎麽又咳嗽?”
佳佳問:“李姐是不是因為剛才只穿婚紗凍着了,感冒了?”
“不會。”李因搖頭,“我身體很好,不會這麽容易感冒。”
季池川颔首,“天氣冷,多注意身體。”
他進了化妝間卸妝、換衣服。
李因把手搭上林酥的肩,“林酥,咱們現在是直接打道回酒店,還是去哪裏吃晚飯?”
林酥站着不動,鼻子很誇張地在空氣中嗅了又嗅,“阿因,你聞到了嗎?”
李因奇怪,“什麽味道?我什麽都沒聞到。”
林酥淡淡說:“我聞到了奸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