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吃了想吃的日本料理，又狠狠地敘了一番舊之後，魏蔓被鐘揚送回了家。
她住的地方是個兩居室，面積雖然不大，但好歹是自己的房子。
卸掉一身束縛之後，她癱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回想着剛才吃飯時候一幕幕，也回想着這近三年以來的一切。
累，是最大的感受。
為了頭頂這片瓦，為了能在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城有這麽一小片容身的地方，她已經疲憊不堪了。
28歲的年紀不小了，想定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想法。只可惜兩年多的青春和付出，換來的不是同等的回報，而是男人的疏遠冷淡。
她也不是不能再找着想結婚的對象了，只是他們都比不上鐘揚。
他的曠雲科技，以及他這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現階段的她不可能再找到比他更好的了。
現實嗎？
也許吧，但面包和愛情在她這裏從來就不是可以相提并論的選擇題。
逼婚那套她早知道行不通，之所以還是會那麽做的原因也很簡單。不背水一戰的話，他們就永遠會停留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階段，毫無進展。
兩人的開始并不複雜，就是那種你單着我也單着，你好看我也不錯，然後眉來眼去幾次，順勢就好了的套路。沒有浪漫的你追我趕，也沒有狗血的生死相依，就跟無數現代都市裏的男女一樣，因為身邊沒人，你剛好也順眼，所以我們就好了。
成熟男女間的交往不能叫戀愛，沒那麽些酸甜苦辣，有的只是日複一日地重複和習慣。
他會讓你進入他的生活圈，讓你知道他的朋友同事，為你花錢、給你時間、別無他心，貌似把你寵得上了天，讓周圍的人羨慕不已，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其實根本沒有進入他真正的內心世界。因為他從來不會跟你分享他的困擾痛苦，也沒想過讓你去接觸他的家人，他尊重你的一切決定，紳士至極，就連你提分手他都會點頭表示理解，做出一副都是我不好的樣子。
你撼動不了他一絲一毫，你來去自由。因為沒了你，還有下一個。鐵餅一塊的男人，成熟、冷漠。
面對這樣一個人，她如果不使出一些特殊招數，他們恐怕到現在連吵架的機會都還沒有。
她做的種種行為，都是要讓他覺得她愛他，而且很愛，愛到可以放棄自己的原則。讓他的那塊鐵石心腸因為她稍稍軟下來，甚至稍微産生一絲愧疚。
因為無論是哪種情緒，都要好過無動于衷。
她28了，跟他耗不了多久了。沒有矛盾，那就制造矛盾。接着自己化解，從而再一步步地攻破心防。
男人嘛，還不就是那回事。他真的以為她當初是無意間出現，然後又自然而然地跟他好的嗎？
哪一步不是精心策劃，細心觀察，小心謹慎的行為。
壞嗎？也許吧。女人都有小心思，只不過她的稍微複雜一些罷了。
緩緩地睜開眼睛，她揉了揉腦袋，看着自己的這片小窩，神情冷漠之極。
她的目标很簡單，大房子大車、司機保镖。想去哪去哪，想買什麽買什麽。父母接到北京養老，遠離老家那個陰森又潮濕的破屋。
從包裏抽出手機，她撥通了媽媽的電話，一家三口隔着電話互訴思念。
魏家父母生活在一座南方的三線小城，平日裏靠賣菜營生。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養出了一個從沒讓他們發過愁的女兒。魏蔓自小品學兼優，家裏的獎狀多到沒地方擺。大學考到了北京的一所重點本科，當年還是那個高中校長親自來報得喜。
後來順利留京，進了外企。沒幾年就成了客戶經理，而且還買了個小房子。如今談了個男朋友，是又有錢又年輕，前途大大的好。
魏家父母見誰都要把這些話重複一遍，整條弄堂都知道魏家出了個好苗。夫妻倆如今就等着女兒快快結婚，好把他們接到北京享清福去。
魏蔓對父母撒完嬌後，疲憊緊繃的身心稍微得到些放松。
在他們絮絮叨叨的關懷聲中，眼皮漸漸阖了起來。
……
唐歐拉離開曠雲之後，跟出差回來的顧悠在家中碰面。
兩人吃着零食，談着天，愉快又溫馨地過着周五的夜晚。
顧悠喝了口水果酒，告訴唐歐拉：“我被求婚了。”
“……”
“你沒聽錯，就是求婚。”顧悠緩緩地擡起眼皮，看向好友，臉上有着一種溫柔的幸福感。
唐歐拉點點頭，想了一會兒後，問她：“是那個薛先生？”
“對。”顧悠笑了，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答應了？”
“嗯。”顧悠微微颔首，接着補了句：“他對我好，我也挺喜歡他的。”
“哦。”
顧悠見她一臉疑惑，笑着問：“怎麽這副表情？”
唐歐拉上下觀察了她一會兒，小聲說：“我就是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
“說不出來，就是覺得困惑。男女之間吧，看着挺簡單的，可是好像又不是那麽回事。”唐歐拉搖着腦袋。
顧悠見她難得露出孩子氣的一面，笑道：“你那是沒經驗。等你試過幾次之後，很快就能挖掘出規律來的。我對你有信心。”
“……嗯。”唐歐拉若有所思。
“你不是說找到那個好心人了？怎麽樣，進展得順不順利？”
唐歐拉肩膀一塌，搖頭道：“他有女朋友了。”
“啊，是認真的那種？”
“應該是。”
顧悠摟摟她，安慰道：“那就算了，咱們再物色些別的。”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唐歐拉說完，突然擡頭看她，好奇地問道：“哎，你就因為那個薛先生對你好，所以喜歡他的？”
顧悠溫柔地看着她，笑道：“剛開始是，但後來越了解就越覺得他人很好，而且讓我特別有安全感。”
“安全感？”
“嗯。”
“安全感不應該是自己給自己的嗎？”
顧悠替她倒了杯水，解釋道：“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安全感。怎麽說呢？……就好像我相信他會對我好，是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讓我感受到他很喜歡我、很愛我。而不是因為我對自己有信心，覺得自己條件好、什麽都好，所以他一定會愛我。你明白嗎？”
唐歐拉緩慢地點着頭，有點明白，“所以……就是他對你特別好，讓你覺得很幸福，很安全。”
“呃……也可以這麽理解。”
“哦……”她托着下巴思考，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
顧悠靠在沙發上，慵懶地看着唐歐拉，笑道：“你應該放輕松一點，感情的事有時候還真的就是一個眼神而已。他一看你，你一看他，然後天雷勾動地火，誰都撲不滅。”
“其實吧，我最近也突然發覺我還是有很膚淺的一面的，喜歡長得好看的。”唐歐拉雖然沒體會過顧悠說的那些，但近日對男女之事，她還是有些感觸的。
“好心人真這麽好看？”
“嗯，荷爾蒙十足。”
“……”顧悠怔愣片刻，接着哈哈哈地樂了，她笑彎了眼睛，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喜歡這一款啊。”
唐歐拉一本正經地解釋：“這只是外表，他腦袋裏也有東西。人很随和，而且還有幽默感。相處起來挺愉快的。”
顧悠點着頭，含着笑，一言不發。
唐歐拉自顧自地感嘆：“可惜……有女朋友了，而且長得還挺漂亮。當然，跟你是沒辦法比的。”
顧悠沒接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睛越來越亮，“拉拉……”
“嗯？”
“你應該是有點喜歡上這個好心人了。”顧悠輕聲細語，音調裏沒有半點的不确定。
唐歐拉搖頭，斬釘截鐵地否認：“不可能，我才認識他幾天啊？而且我也不是那種沒有道德的人。”
“拉拉啊拉拉……”顧悠捋了捋她的頭發，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溫柔地告訴她：“喜歡，是不需要多久的。尤其是男女間的喜歡，有時候其實就是那麽一眨眼的功夫。并且跟道德毫無關系。”
“如果我喜歡他的話，我自己會知道的。這點認知我還是有的。”唐歐拉認真地反駁，完全不同意她的觀點。
顧悠嘆氣，“有些喜歡是潛意識裏的，還沒上升到認知階段。”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也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感受。”
“好吧，那我換個問題。”
“你問。”
“如果現在再來一個跟好心人差不多條件的，你會願意試着跟他交往嗎？”
“願意。”
“那好，當你跟這個人交往的過程中，好心人突然單身，覺得你很不錯，想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會接受他嗎？”
“……”唐歐拉蹙眉。
顧悠苦笑着低頭，替她嘆息，“猶豫了，對嗎？”
“猶豫……是因為不知道誰更合适。”唐歐拉眉頭皺得更深。
顧悠點點，“好，我再問個更簡單的問題。”
唐歐拉嚴肅地看着她。
顧悠突然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俯身朝唐歐拉壓了過去，眼睛對着眼睛，鼻子對着鼻子，她輕聲問她：“如果好心人要是這麽吻你的話……你願意嗎？”
唐歐拉呆住，大腦極度配合地把顧悠的臉換成了鐘揚。
時間停滞了那麽兩三秒後，她緩緩地伸出手臂，輕輕地把好友推了回去，瞥了她一眼之後，說：“不願意。”
顧悠疑惑地皺起眉心，上下打量她。
唐歐拉大大方方地任她查看，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之後，反問道：“看夠了嗎？”
“真沒感覺？”顧悠不解。她一向對這些事情比較敏感，沒理由在單純的拉拉這兒犯錯啊。
唐歐拉靠回沙發，吃了條鱿魚絲，說：“有，你這香水可真香。”
顧悠瞪她一眼，仰頭喝了口小酒。
唐歐拉笑了笑，慢吞吞地看向窗外，知道心裏有根奇怪的弦，在剛剛被輕輕地撥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