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淩晨一點半的急診病房內,安安靜靜的。

顧悠轉身預備給唐歐拉倒水的時候,“咣當”一聲巨響,宣示着該到的人終于到了。

鐘揚就跟電視裏的演員一樣,“砰”地一下推開門,滿臉擔憂和焦慮,眼睛直勾勾地散發着熱度,根本沒瞎瞟就一眼鎖定了想見的人。只是當他直奔目标且差點碰到人的時候,一只突然伸出來的胳膊把他給擋住了。

顧悠很少這麽對待熟人。

她擋在一對情人的中間,慢慢收回胳膊,視線移到那張多了些困惑和煩躁的臉上,冷淡又客氣地說:“請問您是哪位?”

“……”

鐘揚傻眼,但仗着個頭高,他立刻越過人障跟躺在床上的唐歐拉對了個眼神。她一臉虛弱無辜,他則滿是愧疚和心疼。

“你怎麽樣?”他隔着個人問她。

唐歐拉點了下頭,“還--”

“這時候演什麽深情啊?”顧悠眉頭一皺,把鐘揚往後推。

鐘揚本來就滿腔愧疚,面對顧悠的刁難,自然好聲好氣地說:“都是我不好,我忙糊塗了。”說完,也不等人回話,直接對後頭的唐歐拉尋寒問暖:“你怎麽樣了?燒退了嗎?餓不餓?”

“哎哎哎,夠了啊。”顧悠左擋右擋,擋着兩人相互勾搭的眼神,板着臉教育鐘揚:“您可真是厲害啊,鐘總,我九點鐘就打電話找您了,現在才現身?我看如果不是我硬從拉拉手裏把那個甄心的電話要了過來,恐怕您現在還忙着辦公呢吧?”

鐘揚虛心受着罵,眼睛緊盯着女友。唐歐拉也像個傻子似的,跟他互看着。兩人之間情意綿綿,溫情多多。

顧悠心裏嘆氣,覺得自己多餘,但就算這樣,她還是忍不住說:“40度,鐘總,醫生都開罵了。如果不是我去找她,這傻丫頭還當自己只是有點熱而已呢!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她竟然還想攔我。你是有多忙啊?女朋友是用來疼的,不要以為她懂事就這麽欺負她,好嗎?”

“我--”鐘揚實在是沒臉辯解,滿腦子都是拉拉怎樣了。

他隔着顧悠問唐歐拉:“燒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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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寶貝你閉嘴休息,好嗎?”顧悠扭頭,一邊說着好友,一邊微笑着替她把被子掖好。

唐歐拉虛弱地笑:“行了,我沒事的。”

“沒事?”顧悠一向溫柔,這會兒擰起眉來,教育好友:“如果不是送來的及時,你這顆引以為傲的小腦袋,恐怕就燒糊塗了。我送你來的時候,你人都軟了好嗎?感冒這麽久,他這個當男朋友的竟然不知道!你再厲害再堅強也是個女孩子啊。他有沒有點男朋友的自覺?”

鐘揚臉皮發燙,愧疚得想死,真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病多久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他不管不顧地繞過顧悠,從病床的另一側來到唐歐拉身邊,摸摸她虛弱蒼白的小臉,又親親她的臉。心疼布滿眼底,再配上紅血絲,簡直壯觀。

“也沒多久,最近有點免疫力下降。”唐歐拉對他笑,看着他這副模樣她也心疼。這麽健康的膚色都能被她看出黑眼圈來,胡茬就不用提了,三個星期不見,連頭發都長到幾乎擋眼睛了。

“你想氣死我嗎?”顧悠把唐歐拉那只沒打點滴的胳膊,從鐘揚手裏拔了出來,放好後,繼續:“這麽護着他幹什麽?你真傻啊?”

唐歐拉呵呵笑,她改握住顧悠的手,說:“我知道你對我好。”

“但是呢?”顧悠忍住嘆氣的沖動,替唐歐拉起頭。

唐歐拉笑笑:“但是我自己處理就行了。謝謝你,陪了我這麽久。”

“你……”顧悠也挺無奈,她根本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尤其是情侶之間的事。可這個鐘揚也确實太過分了。她拍了拍唐歐拉的手,扭頭對鐘揚說:“你知道今天晚上要是沒被我送進醫院,她準備幹什麽去嗎?”

鐘揚沒吭聲,知道肯定跟自己有關。

顧悠一臉嚴肅:“這傻丫頭一下班就開始忙活,外頭下那麽大雪,她又感着冒,居然還跑了好幾個地方去買你喜歡吃的食材。就她的烹饪技術,竟然硬生生地做了一堆吃的,我去的時候都傻眼了。要不是我覺得她臉紅的不正常,讓她去測體溫,這傻丫頭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燒起來了。而且就這樣,她竟然還要頂着39度多的高燒去給你送吃的!”

“拉拉……”鐘揚握住她的手,碰到嘴邊親吻,內心波濤洶湧。

唐歐拉沖他笑,小聲說:“被她這麽一描述,好像還挺感動的。”

鐘揚心疼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竟然還有心情來安撫他。

顧悠仰天,覺得自己是徹底的多餘。這丫頭談起戀愛來,完全就是個小傻子。

唐歐拉摸着鐘揚的臉,說:“沒那麽誇張,我當時吃了藥,沒覺得有多難受。而且那些吃的做都做了,總不能浪費吧。”

顧悠聽不下去了,插嘴道:“這件事兒是意外,那你生日呢?他知道你昨天生日嗎?我出差回來晚了,都知道今天給你補回來,他呢?”

“你昨天生日?”鐘揚震驚地看着唐歐拉。

顧悠諷刺地笑了,氣得腦袋都疼了。這丫頭竟然還傻乎乎地捂住人家的臉,跟沒見過男人一樣。她受不了地搖搖頭,扭過去面對窗戶冷靜自己。

唐歐拉不想鐘揚難過,解釋說:“這又沒什麽,我以前也不怎麽過生日。”這倒也不假,她從來不在意那些所謂的紀念日。

鐘揚作為男友卻徹底被擊垮了,陷入“自己不是人”的自責中出不來。

“顧悠……”唐歐拉輕聲叫着好友,語氣中帶着讨好。

顧悠把身子轉了過來,看着她不說話。

唐歐拉笑笑:“你別跟着熬夜了,有他在就行了。”

顧悠故意板着臉,說她:“小唐老師,你這算不算見色忘友啊?”

唐歐拉笑眯了眼:“你不要笑我了。薛總都呼叫你多少次了,我看門口的司機都快等不及了。”

顧悠不吭聲,淡淡地瞅她,試圖用眼神讓她知道利害,心裏實在是為她擔心。

唐歐拉知道她的心意,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笑得像個孩子。

顧悠嘆氣,受不了她這種單純的模樣。瞥了眼埋着頭自責的鐘揚,憋住了內心真正想說的話,朝好友笑了下之後,說:“那我先走,明天來看你。”

“不用麻煩了,我明天就能出院。”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有需要給我打電話。”顧悠說完,拿起大衣準備離開。

鐘揚突然站了起來,真誠地對顧悠道謝:“謝謝你了,真的。”

顧悠樂了:“我又不是為了你才對拉拉好的。”

鐘揚點點頭,“我知道,但還是謝謝了。”

顧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打算跟他廢話,朝唐歐拉揮揮手後,靜悄悄地走出了病房。

沒了第三個人的空間,自然和諧許多。

唐歐拉看着站在原地的鐘揚,輕聲叫他:“你過來坐。”

鐘揚回過神來,聽話地坐了過去,輕輕地握回住唐歐拉的手,靜靜地看她。

“我沒怪你。”她小聲告訴他。

鐘揚點頭,“我知道。所以更難受。”

唐歐拉嘆氣:“你這麽說,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安慰你了。”

鐘揚摸摸她的頭,俯身親了親,眼睛裏的愛意和愧疚交織在一起,深深地望着她,千言萬語說不出口。

“你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要自責。”她試着開導他。

“嗯。”

“是我不想你擔心才沒說的,你不要這樣,我不想看你難過。”她到底身體虛,所以話音很輕,但眼睛炯炯有神的,對他的情感都寫在那裏頭。

鐘揚靜靜地看着她,胸口滿得讓他有些承受不住。他沒遇到過這種情感,更沒有體驗過這種情緒,他活了這麽大,還從來沒誰能讓他這麽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各種情緒擠滿心口,一茬一茬地飄過來。活像她那個多情的媽。

“拉拉……”他潤了潤喉,低聲叫她。

“嗯。”

“你喜歡我什麽呢?”他問出了這個讓他自己都困惑的問題。

唐歐拉一怔,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靜靜地回視着他,并沒打算開口。

鐘揚任她看着,兩人的視線交織在一起,目光深遠,情意濃稠。

“你問我這個幹什麽?”半晌後,她突然輕聲反問他。

鐘揚也是一怔,但停了兩秒還是如實告訴她:“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唐歐拉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心頭生出一種濃濃的失落,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低低地問他:“你知道當你這麽認真地問出這種話的時候,我心裏是怎麽想的嗎?”

鐘揚沒吭聲,神情極為嚴肅。

唐歐拉迎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我會認為你這是想退縮的意思。……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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