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

餘人看得呆若木雞，對自己這個跟屁蟲小弟弟有些刮目相看。龜望石上的老頭子看到山神用手指指着自己，剛站起來沒多久膝蓋一軟又跪了下去，“山神保佑，山神保佑，您老有啥吩咐，轟隆隆的老漢我聽不懂啊，你指着我啥意思啊。”

十一見哥哥被自己震驚了，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幹脆将碼在面前的按鈕挨排按下去，山體中又是隆隆一陣響動，餘人反應過來之後也加入其中，卻滿腦子都是花妹迎接大籠時嬌媚的樣子，她從來沒拿正眼瞧過餘人，更不用提像今天這樣在衆人面前展露出這樣的表情，餘人覺得身體裏某處有什麽東西嘩啦一聲碎掉了，整顆心空落落的，正恍惚間，有一個塊頭遠超其他的紅色大圓鈕映入眼簾，高高的凸起在臺面上，餘人發洩似的張開手掌狠狠拍了下去。

“轟！”

炸雷從耳邊響起，一時間天崩地裂，整個房間劇烈搖擺，玻璃窗上嘎拉拉出現幾條蛛網狀的裂痕，窗外瞬間硝煙彌漫，揚起的黃色塵土填滿了整個峽谷，刺鼻的硫磺味從窗戶上的裂縫鑽進來，嗆得哥倆連打噴嚏，兩人驚慌失措間，一盞環繞燈光在臺面上升起，映紅了整個房間，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女人聲音混在刺耳的哔哔聲中有節奏的重複着一句話：“內部受到攻擊，請緊急避險……”

山神神威震天地！

餘人屁滾尿流的蹿到弟弟旁邊，發覺他像只受驚的兔子，蜷在臺面下篩糠，嘴唇發紫臉色發白，眼神渙散無助得看着他。見到他這個樣子，餘人反而鎮定下來，那女聲不斷在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哔哔聲讓人煩躁不安，餘人搖晃了弟弟兩下，讓他的眼神聚焦在自己臉上，說道：“十一，你聽見了沒有，這是山神顯靈，直接跟我們說話呢！”

十一喃喃道：“真有山神，真有山神。”

餘人捏了他一把，嗔道：“當然有山神，要不你以為這些東西是咱們人能造出來的？是不是你不虔誠才讓山神發威的。”

十一吃了一驚，趕忙擺手：“那怎麽可能，他犯得着跟我計較嗎？”

餘人哼道：“就是你這樣不敬的态度，他才沒直接弄死咱們，”這時窗外揚塵逐漸散開，玻璃外罩上蒙了一層薄紗，不過依然可以看清窗外的景象，餘人看到山體上多了個大坑，龜望石消失得無影無蹤，峽谷間堆齊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碎石，對面的大鐵桶子還袅袅生着青煙，不由得深深咽了口口水，提溜着十一的肩膀叫他看外面的慘狀，告誡道：“瞧見沒，山都完了，給人來一下子骨頭渣子都沒了，以後你可不能亂說話了。”

十一從震驚中緩過味來，想到是自己将這兩個大鐵桶子按出來的，腦筋一轉，說道：“是不是你碰什麽了，這玩意把山給炸了？”

餘人責怪道：“你怎麽還這麽說，小心山神把你炸了，你可別連累我。”

十一說：“那他要吓唬咱們，為啥炸自己，他不是山神嗎，山不就是他嗎？”

餘人被問的啞口無言，擡手給了十一後腦勺一巴掌，罵道：“別犟嘴，沒聽山神叫咱們緊急避險呢，趕緊緊急避險去。”

十一又問：“這山神是個女的？我記得咱們村裏畫的山神是個男的啊，我怎麽聽着是這房子在說話，啥叫緊急避險？”

餘人又被問得愣住了，小孩問的問題他一個也答不上來，只好虎着臉喝道：“別多嘴，不管她說啥咱們都得跑了，你看玻璃正好裂了，咱們再給它加把勁，就從這出去，管他男的女的，趕緊跑，再在這待下去不定又出什麽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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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人說罷立刻行動起來，撈起靠在臺面上的鐵鹿接着往上使勁，十一拽了拽他後腰，向地上一指：“哥，那開了個口子。”

他正弓着箭步把半個鐵鹿搭在自己身上，回頭一瞧，手上松勁，差點被壓在地上，果然靠近銅管附近的地面上一個方形地塊向下陷了一點，哥倆對視一眼，浮板他們已經見識很多次了，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塊地他們剛才來來回回踩了多次，也沒發覺它有塊能升降的浮板，至于是山神老爺發威過後給他們網開一面，還是其他別的什麽也顧不得管了，看來這就是那只聞其聲不見其面的娘們喋喋不休念叨的緊急避險了。

餘人摻着弟弟走到一半，想着那鐵鹿倒是已經使用的得心應手，就這麽丢了有點可惜，畢竟騎着它腳程能快上好幾倍，又返回頭将它推了過來，這塊浮板果然是緊急避險之中，比帶他們上來的那塊要小的多，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才勉強容得下支楞八翹不會拐彎的鐵鹿。

這塊板子還是個急性子，兩人腳下還沒站穩，就帶着他們如自由落體般飛速下降，吓得他們哇哇大叫，十一更是連聲叫媽，可他自小是個孤兒，對媽媽也只有個模糊的印象，可為難之際還是本能的喊了起來。餘人心中連呼上當，這哪是緊急避險，照這個速度下去跟自己從山上跳下去沒什麽兩樣，簡直是緊急送命，哪知道這板子臨近地面時來了個急剎車，墜的餘人哥倆一陣頭暈，差點沒吐出來，之後便緩緩下降直至平穩落地。兩人推着車，腳底接觸到幹燥厚實的土地上，才發覺一人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倆往前走了兩步，腦後呼的一響，回身擡頭一看，浮板又火急火燎箭一般沖了上去，地下留下一個方形的印子，仔細一看，這印子微微凹陷，底色黑青，不像是剛剛才壓出來的，餘人好奇心起，在印子邊上站了一會，果然印子底部閃了兩閃，那浮板又呼的一聲落了下來。萬丈山崖來去只在彈指間，餘人咂了砸舌，嘆道：“這玩意可真神，不是山神也勝似山神了，不知啥時候會再坐這東西。”

十一卻道：“這東西就在這擺着，想啥時候坐就啥時候坐去呗。”

餘人奇道：“你還要在這待着啊，咱們得走了。”

十一反問道：“你要往哪走，咱們不找老頭子算賬去嗎？他那可有好些吃的，我餓死了。”

餘人一琢磨弟弟說的沒錯，這峽谷裏寸草不生，別說動物，兩個蟲子都沒有，最近的地方就是老頭待得山洞，就算不找他算賬，無論如何也得弄點吃的出來。倆人心照不宣不用再多商量，跨上鐵鹿直奔山洞飛馳而去，大峽谷內的空地無遮無擋，餘人将鐵鹿銀角一把擰到底，輪胎在砂石上彈跳摩擦，在身後卷起一尾黃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