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說:“別在這兒生事。”

六個字,字正腔圓。

一并在空氣裏浮動的,還有薄荷與煙草混雜的味道,很淡,和蒙哥百貨店門前的一模一樣。

安安回頭。

巷子狹長而暗,延伸至黑夜盡頭,陸昂就那麽随意地靠在老城牆邊。他身上沒有多餘的光澤,與這夜色骨血相融,輪廓硬朗。

仿佛蟄伏的獸動了一下爪子。

他慢慢站直了。

身影高大而寬展。

陸昂走出來。

走到月光底下,才看到他冷硬的臉。

刀疤男迅速察覺到壓迫,恨恨晃了晃刀子,不悅:“你他媽誰啊?”

“陸昂。”

他回答得簡單。

從來沒聽過這個名號,刀疤男冷笑,指指自己,問陸昂:“知道老子是誰麽?”

“不知道。”

“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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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昂還是回得幹脆。

刀疤男一下子被噎住了,臉色漲得通紅,呲牙咧嘴兇道:“少他媽管閑事!”

“不想管,你吵到我了。”

陸昂懶洋洋站在那兒,還是淡而又淡的語調。

登山靴踩在地上,他的腿長而有力,腰間松垮垮頂着,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裏,整個人散漫且滿不在乎。

男人看男人,有一個沒法說清楚的準頭。比如面前這個男人,骨子裏透着兇悍又無畏的勁兒。透過他的眼睛,你望不見底。

既然摸不透對方底細,刀疤男明顯猶豫。

陸昂轉眸,一言不發,慢吞吞往外走。

長長的巷子月色灰蒙,登山靴每一次落下,都會悶悶做響。這是屬于他的節奏,沒人打擾。經過安安身旁,陸昂并沒有停,他目不斜視。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沒興趣,不想管,只是被吵到了而已。

他的身影擦過,裹挾起一陣風。最近天氣稍微有點熱了,不知陸昂是不是剛喝過涼茶,安安聞到了這個男人身上淡淡的中藥清苦味兒。

心思微動,安安已經迅速而準确地揪住他的衣角。

陸昂停下來,側目。

“昂哥,”安安張口就來,“你剛才不是說要帶我出臺的麽?”——她不能讓他走,他走了,她更危險。

陸昂抿着唇,面無表情,盯着安安。

安安不偏也不躲,“嫌貴啊?”她還多頂了他一句。

嗬。

陸昂被逗樂了,輕笑一聲。

他擡手,還住安安的脖子。胳膊搭在她的肩上,手指随意耷拉下來。

“就你話多。”

陸昂貌似抱怨地說了一句,指尖輕輕撥弄着安安的頸帶,仿佛随便找個趁手的東西。

他箍着安安往前走。

“憨狗.日的!”刀疤男惱羞成怒,“你們合夥耍老子是不是?”

陸昂頭也不回,根本不在意。

安安被他箍得也回不來頭,還有點喘不過氣。這人看着并不壯,可沒想到胳膊能那麽沉,搭在她肩上,像又硬又結實的一座山。隔着單薄的衣料,安安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堅硬,還有血液汩汩流動帶起的熱,烙鐵一樣。

安安不滿地動了動脖子,剛要往外掙脫一點,陸昂已經松開她,直接摁住後面偷襲的刀疤男腦袋,狠狠往牆上一撞——

砰的一聲。

又快又準又狠。

陸昂沉下臉:“我不想打架。”

他的眉眼肅穆,語氣更是冷。

“知道了知道了……”刀疤男痛得龇牙咧嘴,頭點個不停,陸昂這才松開手:“滾!”

刀疤男腳下趔趄,邊罵安國宏,邊往外走:“都是你個雞枞帶老子兜圈子!”他兇神惡煞地推了安國宏一把。安國宏轉頭,還要對安安說些什麽,刀疤男也順勢回頭看了安安一眼。夜色裏,安安一直站在那兒。她個子高,一身黑,襯得中間那截腰越發白。狠狠啐了一口,刀疤男還是踢安國宏:“媽的!快走快走!”

他很清楚,有陸昂這尊大神在,他今天在安安這兒,是鐵定讨不到任何好處了,只能等以後。

不甘心地又瞄了眼安安,刀疤男這才罵罵咧咧離開。

視線掠過這人的背影,安安心思轉了幾轉,走過去,對陸昂道謝:“昂哥,謝謝你。”

陸昂沒理她。他低頭點了支煙,直接走進意興闌珊夜總會。

安安擡腳,也跟進去。

夜總會的喧嚣撲面而來,陸昂腳步停了停,終于還是回身:“小孩兒,這裏不适合你。”

“有我這麽大的小孩兒嗎?”安安挺了挺胸,又疑惑,“管這麽多,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陸昂揉了揉太陽穴。夾着煙的手指指裏面,他告訴安安:“一千塊。胖子要你和他睡覺。”

對于這個消息,安安倒是鎮定。直視陸昂,她說:“擔心我?要不……你睡我?不過我是第一次,開價要高一點。”

坦坦蕩蕩,毫不知羞。

陸昂慢慢眯起眼。

視線盯着安安,他終轉開。

這意思……明顯沒興趣。

那邊,已經有人嬌滴滴地走過來:“昂哥,我都找了你好久了,你舍得丢下我這麽久哦?”說話間,高跟鞋風風火火蹬蹬蹬作響。那勁頭,似乎很怕陸昂這塊肥肉被搶走。

安安循聲望過去——

來得是個穿緊身裙的女人。

酥胸半露,前.凸後翹,身材豐滿,熱情又火爆,大波浪的頭發齊腰。走起路來,全是搖曳風情。

胸口還有個銘牌:露露。

一到跟前,這位露露就恨不得貼着陸昂。

其實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陸昂,胡胖子讓她好好招待這位貴客。混夜場久了,露露看男人看得極準,知道哪種是極品。

就好比陸昂這樣的,渾身上下全是男人味,陽剛而且兇悍。只怕睡過一次,會更加離不開,舍不得了。

戒備地對上安安,露露抱臂,明顯防禦:“小妹妹,對不住了啊,這位是我的客人。”

安安沒搭理她,目光重新移回陸昂身上。

冷冷盯着對面的人,安安問他:“這就是你的興趣?”

露露一聽,就要跳腳:“你什麽意思啊?”

陸昂只對安安笑了一下,反問:“不行麽?”

安安不再說話,直接甩手離開。

她瘦,頭也不回地,偏偏走出一種霸道的氣勢來。

低頭頓了頓指間的煙,陸昂轉身走進先前的208包廂。

包廂裏的人都還在。

許是因為陸昂離開了一段時間,包廂內氣氛明顯和緩。胖子這人會張羅,他又讓領班帶進來好幾個女人。一時間嘻嘻哈哈,全是喝酒劃拳還有調情咂舌的聲音。

先前發脾氣的那位一手摟一個女人。見陸昂回來,他慢慢坐直,還是擺高姿态:“小陸啊,你剛過來,不知道現在生意有多難做。”

陸昂笑:“所以坤子才讓我過來幫手。”

那人搖了搖頭,說:“你別拿羅坤來壓我。今天就算他在我面前,也得叫我一聲五叔。”

陸昂摁滅了手裏的煙,沒接這句話。

那個自稱“五叔”的撥了個電話,遞給陸昂:“我讓羅坤跟你說。”

陸昂接過來。電話那頭是清冷的山夜,隐約傳來和尚念經的聲音。

“昂哥。”那邊的人還是熱絡。

陸昂笑了笑,喊他:“坤子。”

羅坤說:“五叔先前已經跟我提了。昂哥,你剛出來沒幾天,先好好休息,我這邊做完法事就回來。”

陸昂只說:“我知道。”

簡單說完,陸昂挂掉電話。

對面,五叔嘴角上揚,勝利微笑。他“客氣”道:“小陸,我安排人帶你去附近玩玩兒?最近我在山裏挖出個溫泉,那東西對身體好,你去放松放松?”

“行啊。”陸昂這回沒再拒絕,爽快答應下來。

五叔視線一轉,指着露露:“就讓露露陪,怎麽樣?”

懶洋洋靠在沙發上,陸昂垂眸,說:“我沒意見。”

晚上散場,胖子親自開車送陸昂去酒店。車在最好的酒店停下,胖子給了陸昂一個房門鑰匙,他說:“昂哥,你好好歇着,有什麽就給我打電話。羅哥已經吩咐過,說你是他最好的兄弟。”

陸昂沒搭腔,面色淡淡地,望了酒店一眼。

裏面金碧輝煌,人來人往。

他說:“有沒有其他地方?我在這兒睡不踏實。”

胖子撓了撓頭,說:“我還有一間屋子空着,不過是老房子。”

“就那兒吧。”陸昂望着窗外,再沒開口。

胖子說的老房子,确實挺老的。

院子裏面堆着一堆雜貨破爛,屋子裏也到處蒙着灰。露露四處看了看,摸了摸桌上的灰,忍不住抱怨:“這地方怎麽住啊?!”

漠然地看着她,陸昂說:“誰要你住這兒了?”

露露:“……”

陸昂放下背包,在床邊坐下。

沒有開燈,他将兜裏的東西一一放在床頭櫃上。清涼油一盒,煙一包,還有些零錢。

清涼油照例抹在煙身上,他才慢慢點燃。

胖子開車回意興闌珊——他是經理,這會兒正是忙的時候,必須去鎮場子。露露被陸昂甩了臉又不能發脾氣,這會兒灰溜溜回家,胖子才不會送她。

停好車,哼着小曲,胖子往意興闌珊去。

忽然,一人堵在他面前。

胖子打眼一瞧,笑道:“這不是絲絲大美女嗎?”一說這話,他才想起來,要給她一千塊錢的事兒。盯着安安的細腰,胖子招手:“你跟我進來拿錢。”

安安不動,只問他:“陸昂到底是什麽人?”

胖子忍不住皺眉,他還沒好意思直接稱呼陸昂的名字呢,這小丫頭倒是不客氣。

“怎麽,看上他了?”胖子故意調侃。

陸昂是誰,安安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人很厲害,是個狠角色。她不能放棄這個大腿。

所以,安安點頭,說:“對,我看上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昨天大姨媽+失眠所以停更了。深感抱歉,所以,今天繼續給大家送紅包~~

謝謝畫畫的深水,謝謝小七的淺水,謝謝迷谙和那裏有條路的火箭炮,謝謝【香香、薄荷貓還有慢慢】的地雷,謝謝大家。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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