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懸殊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渡過太河,在岸邊不遠,高庸涵帶着審香妍專門來到笑臉石旁,審香妍一見之後,不禁大嘆自然的神奇:“高大哥,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笑臉石,果真是惟妙惟肖!”駐足良久,指着旁邊的一條小徑問道:“這條小路通向哪裏?”

離笑臉石不遠處,有一條兩人寬的小徑,一直往南,沿着山坡蜿蜒而下,最終掩于一片密林之中。高庸涵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搖頭道:“我十多年沒回來了,記憶中,這裏以前是沒有路的,想來是本地人開出來的吧!”

審香妍不再多問,跟着高庸涵順着大路往北而行。說也奇怪,如今是五月底,正是烈日當頭酷暑難耐的時節,可是一過了笑臉石,氣候立刻變得清涼無比,一陣陣清風拂來,令人倍感涼爽。

審香妍大奇道:“高大哥,怎麽這裏的氣候如此奇特,僅僅是一石之隔,反差如此之大?”

高庸涵曾在天機門呆了整整五年,對于笑臉石兩邊的氣候差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還曾專門問過權思真人,權思真人對此同樣一無所知,只能歸結于造化神奇。當下無奈說道:“妍兒,世間有太多的神奇,我又哪能知道那麽多?這笑臉石自古便有,倒底是何原因,令這裏宛如夏秋兩季,只怕只有上天才清楚其中的玄機,我們這些世俗之人,是難以窮究的!”

這番話倒是令審香妍頗有感觸,她遇事總喜歡問個究竟,就連智薇散人也曾說過,說她太過執着容易着相,對于日後的修行大為不利。今日聽到高庸涵這麽一說,似乎隐隐有所感悟,跟在高庸涵身後低頭沉思,不住點頭。

走了大約五十裏進入到山區,大路漸漸變成了崎岖小道,沿着山路走了沒多遠,兩匹馬越走越吃力,到最後實在是寸步難行。兩人只得下馬,将馬留在一處山谷內,徒步而行。這些山路對于高庸涵來說,自然是毫不費力,可是審香妍卻是第一次吃這種苦,開始時還感覺十分新鮮,東張西望,走了沒多久就叫苦連天了。山裏天黑的早,看看四周逐漸暗了下來,高庸涵無奈,只得找一處避風的山谷歇息。

審香妍看着高庸涵忙忙碌碌,心中一陣甜蜜,坐在火堆旁,吃着幹糧喝着山泉,惬意地說道:“高大哥,這種日子逍遙自在,有趣的很啊!”

高庸涵苦笑道:“你才出來了兩天,一路上也沒吃什麽苦,當然覺得有意思,要是幾個月,甚至幾年幾十年,都是這樣子奔波忙碌,你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不會的!”審香妍看着高庸涵,低聲道:“有你在身邊,就不會了!”

高庸涵一笑,伸手過去握住了審香妍的手,重重一捏,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心生警覺,擡頭大喝一聲:“什麽人,出來!”

審香妍一驚,擡頭看去,就見對面山崖上一個身影一晃,人還沒到,一股濃烈的殺氣逼了過來。高庸涵臉色凝重嚴陣以待,周身放出一股渾厚的氣勢,堪堪抵住那道殺氣,左手将審香妍拉到身後,右手輕輕一抓,一團電光含在手心蓄勢待發。

來人冷哼一聲,周身光華大盛,輕飄飄落在地上,也不說話,犀利的目光在高庸涵身上游走,随後定在審香妍身上,目光中的寒意越來越濃烈。

來人周身白光吞吐不定,高庸涵定睛細看,可是目光被白光所阻怎麽也看不透,只能依稀察覺來人是一名女子。以他此時的修為,在來人逼視之下,胸中的鬥志竟然一點一點被擊碎,可見此人修為到了何等程度。高庸涵尚且如此,更別說審香妍了,雖然躲在高庸涵身後,但是一股無形的壓力,令她幾乎難以承受,感覺靈胎就像要被擠碎了一樣,口鼻之間滲出絲絲紅線。

高庸涵清晰地感覺到,身後的審香妍起初還瑟瑟發抖,可是漸漸地癱倒到地上沒了動靜,知道她此刻已到了生死關頭。要命的是,自己已經鬥志全無,蓄勢待發的垂弦術,竟然擊不出去,甚至連手臂都擡不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即便是當初對上狂尊、魔瞳,到後來硬撼地府妖童,也沒有說不敢出手。可是今晚,頭一次連出手的勇氣都消失了!

高庸涵心性堅韌無比,但是到了此刻,他也知道,遇到了平生連想都不敢想的高手。從對方身上流露出的殺氣,就知道今夜無法善了,他不甘心束手待斃,可是卻被來人壓制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體內靈力似乎被完全壓制,連動上一分一毫都十分吃力,此時不要說垂弦閃電,就是藏鴉指環、雲霄瓶、狂尊石筍等法器,也無法催動。

來人仍舊一動不動,但是殺氣越來越盛,高庸涵覺得無比的憋悶,體內那股暴戾的血腥被激發出來,忍不住仰天長嘯,嘯聲令風雲為之變色。一股熟悉之極的感覺流轉全身,“呀”的一聲暴喝,手中閃電終于擊出,跟着噴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上。

這道閃電居然是一片血紅,血光中蘊含了無窮無盡的怨恨和殺戮,連月光都随之變得妖異;閃電聲勢威猛絕倫,擊出後四周的空氣都被扭曲,産生了一連竄的幻影。來人“咦”了一聲,屈指一彈,一道淡淡的白光,閃電被擊的粉碎,一圈法力波動朝四周擴散,周圍的山石被波動劃過,紛紛爆裂開來,一時間塵土飛揚。

漫天塵土中,來人身邊的白光絲毫不受影響,依舊晶瑩絢爛。白光中,那人似乎舉起了右手,可是卻遲遲沒有落下,像是猶豫不決。過了片刻,那人一聲長嘆,緩緩垂下手臂斥道:“枉我家公主一心對你,你卻如此薄情,罷了罷了,暫且留你一條性命,望你好自為之!”說完,就此憑空消失,無影無蹤。

塵埃落定,高庸涵接連又吐出幾口鮮血,胸中的那股悶氣才淡了許多,轉身看去,審香妍早已昏迷多時。高庸涵急忙從懷中掏出一株楚蘭紅淚,一點一點喂到審香妍嘴裏,然後催動靈氣,幫助她化解藥力。良久,審香妍慘白的臉色才恢複了一點紅潤,高庸涵這才放下心來,開始調息淩亂的靈力。

直到旭日東升,高庸涵才運功完畢,在剛才神游紫府之時,他才猛然發現,自己的靈胎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對于地府中發生的那些事情,在他還魂時早已被抹去,所以并不知道有關靈胎,也就是無庸的一切,當然也不可能知道此後發生的種種變故。不過靈胎的失而複得,并沒有讓他感到多少歡喜,昨夜那人的實力,現在想起來還是不寒而栗,那種修為遠非人力所及,即便是紫袖,只怕都要差了一半不止。

此人是誰?難道是仙界中人?要不是仙界之人,哪能這般強橫,強橫的連高庸涵都幾乎喪失了鬥志?而且此人臨別時的那句話,實在令人費解。公主,到底是哪個公主?薄情,自己何嘗辜負過誰?

這一切都令高庸涵無所适從,直到審香妍悠悠醒轉,才打斷了他的思路。“高大哥,你沒事了吧?”

審香妍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不是考慮自己,而是挂念高庸涵的安危,這令高庸涵十分感動,加上昨夜那個神秘人的那句“薄情”,令高庸涵愈發珍惜眼前的佳人。當即走到審香妍身邊,将她扶了起來關切道:“我沒事,妍兒,你呢,你感覺如何?”

審香妍試着運轉了一下靈胎,皺眉道:“沒什麽大礙,只是覺得靈胎有些虛弱,渾身乏力。”跟着伸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了四粒丹丸,遞給高庸涵兩粒,然後自己又服下兩粒,盤膝運功。不過片刻,審香妍周身香霧缭繞,霧氣升騰到頭頂便凝聚在一起,最後關頭,仰面一吸,那些霧氣全部被吸進嘴裏。然後蹦了起來,在空中輕巧地翻了幾個跟頭,又驚又喜:“高大哥,你是不是還給我服了什麽靈丹妙藥,我現在不但傷勢全好了,就是靈力也感覺比以前要精純了許多。”

在經歷了昨夜前所未有的兇險後,能再次看到活蹦亂跳的審香妍,高庸涵猛然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笑着說道:“我另外給你服了楚蘭紅淚。”

“什麽?”審香妍一下子竄到高庸涵身邊,一臉的興奮:“你說是楚蘭紅淚?就是傳說中的那種仙果?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高庸涵從懷中摸出一株楚蘭紅淚,遞了過去,審香妍拿在手中,輕輕撫摸着色澤溫潤、宛如翡翠的火紅果子,不禁啧啧稱奇:“高大哥,這些楚蘭紅淚都是從哪裏采來的?”

高庸涵回憶起和紫袖相識時的情景,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柔,輕聲道:“是從一處洞府裏采來的,那是無意中,得人相助才到了那裏。”說到這裏,一個念頭劃破長空一般,閃現出來,高庸涵突然知道昨夜那人是什麽身份了。

那人的殺氣雖濃,但是事後想來,似乎怨氣更重一些。以來人的修為,可以肯定不是來殺自己二人的,因為高庸涵還不至于自大到,以為自己能招惹到這種程度的高人。這個道理,就正如一個陌生的普通人,會讓自己一見面就起了殺心,并用法術去壓制他麽?而且,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人丢下的那句話,顯然是指責自己對不起某一個女子。

這個世上,令高庸涵真正動情的,第一個人就是紫袖,而紫袖也和審香妍一樣,對自己稱得上一往情深。也只有紫袖和她的親人,才有資格說自己“薄情”,尤其是看到自己和審香妍在一起,才會如此的憤怒。紫袖離開自己不過三個多月,不可能修為突然精進到這種程度,那麽答案似乎越來越清晰了,來人極有可能是紫袖的親人。

還有一點,來人口稱紫袖為“我家公主”,難道說紫袖的失蹤,是因為她的家人将她帶走?如果這個猜測沒錯的話,紫袖還是大有來歷之人,而且還貴為公主。她也極有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暫時無法親自來找自己,所以才派了身邊的某個侍從,來尋找自己。想到這裏,高庸涵悔恨交加,要不是昨夜的這場誤會,也許自己已經了解了紫袖的下落,可是如今,已然是一無所知。

人就是這樣,一旦對一件事,有了一個自認為道理上說得通的解釋,便會反複給這個理由,尋找更多的支持。一時間,高庸涵臉色大變。

審香妍也發覺到不對勁,以為高庸涵又像在會間集那樣,陷入到一種古怪的失常之中,連連急呼:“高大哥,你怎麽了,別吓我啊?”

高庸涵沉聲道:“妍兒,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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