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守牆
高庸涵立在牆頭上,看着四面密密麻麻的朔金齒,不禁有些頭大。如果只有他和審香妍兩個人,要脫身是很輕松的一件事,單憑這些怪獸,根本就攔不住他們。但是現在有這麽多商旅,還有這一百多源石族武士,加起來總共五百多條人命,就很麻煩了,以高庸涵的性格,又怎麽可能抛下衆人一走了之呢?
可是眼前,這些朔金齒只是被電光所驚,雖然并未進攻,但是一對對兇睛閃爍着淡綠色的寒光,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撲上來。衆多商旅雖然擁擠在一起,但是營地的面積仍然不小,一百多個源石族武士,加上商隊武士,也不過沿着石牆勉強圍成了一圈,就算有自己和審香妍兩個居中策應,肯定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若論單打獨鬥,放眼當今整個修真界,高庸涵可以說都無所畏懼,但是遇到這麽多的朔金齒,以他目前的修為,還無法全部将其逼退。高庸涵其實對朔金齒并無成見,這些怪獸既然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自然就有它存在的道理,這裏面并無什麽善惡、對錯之分。唯一不同的是,朔金齒的這種行為危及到了商隊的安全,如果他們能同土犀獸一樣為人所用,還會有人想要殺死它們麽?
此時隐隐傳來幾聲尖嘯,朔金齒漸漸顯得暴躁不安,一步一步朝石牆邊逼了過來。高庸涵心頭一動,犀利的目光朝天空望去,可是天空中空空蕩蕩除了一輪圓月,什麽都沒有。圓月在高庸涵的注視下,愈發的明亮,并散發出淡淡的紅芒,流露出一絲妖異。
嘯聲傳來,成千上萬的朔金齒突然齊齊發出一聲低吼,宛如半空突然爆出一聲炸雷,吼聲之中朝石牆撲了過來。石牆由于是倉促間堆起來的,高的地方有五六丈,低的不過才兩三丈,參差不齊,更有一些稀疏的地方,要不是源石族武士死命抵擋,早被朔金齒攻進牆內了。
審香妍帶着十多個商隊武士,死死守住一段低矮的石牆,手中的長劍劍芒已經暴漲到極致。伴随劍芒的揮灑,“靈光夕照”絕學接連不斷使出,凡是被靈光擊中的朔金齒,瞬間變得溫順無比。任何生靈的眼睛處,都可以說是最為脆弱的地方,到了這等生死關頭,那些商隊武士也早已開始拼命,他們拿着長槍,站在石牆上狠命地朝朔金齒眼睛部位亂捅,片刻之間接連捅死了數只怪獸。這些朔金齒悍不畏死,仍舊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審香妍哪裏還來得及。
一只朔金齒猛地躍上石牆,一個武士挺槍就刺,槍頭刺到那只朔金齒身上,被鱗片所阻,朔金齒毫不避讓順勢一撲,槍頭受不了這股大力,登時折斷。能成為商隊武士,無論是武技還是膽量自然在普通士卒之上,那名武士盡管虎口已被震裂,但是寸步不讓,抛下長槍反手抽出一柄砍刀,揉身而上朝朔金齒當頭砍下。那只朔金齒一低頭,砍刀重重砍在犀角之上,“當”的一聲火星四濺,砍刀再次脫手。朔金齒跟着用犀角一挑,将那名武士高高抛起摔到牆外,剛剛才發出了一聲慘呼,就被蜂擁而至的怪獸撕成了碎片。
那只朔金齒身後,又跟了幾只朔金齒,不去理會那些牆頭上的武士,直接朝牆內跳了下去。審香妍見狀大驚,幾粒金丹彈了出去,長劍迎風一揮變成一柄長槍,長槍槍頭幻化成鶴喙,分成了數道白光,朝那幾只朔金齒急襲而去。
金丹的威力奇大,在牆外怪獸堆裏炸開,血肉橫飛,竟然清出了一個方圓十餘丈的空地。這些金丹是丹鼎門的密制,威力可大可小,全憑施為者用靈力操控。當日在天子城審府,審香妍曾對高庸涵打出過一粒金丹,不過那次留了很大的餘地,而且其本意不過是想讓高庸涵吃點苦頭而已。智薇散人在傳給她金丹之前,曾一再交代,這種金丹殺傷力太大有傷天和,所以一定要慎用。此時情勢危急,兼且那名武士死的極慘,審香妍盛怒之下殺機大盛,靈力催動到極致,果然非同凡響。
審香妍對于身後的爆炸毫不理會,人随槍走躍到半空中。那幾只朔金齒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槍頭鶴喙,白光透體而過,一陣哀鳴從空中摔落到地面,強悍的軀體被白光刺了個對穿,淺綠色的血液灑了一地,眼見是活不成了。
審香妍接連使出重手,總算是暫時守住了這一段石牆,可就在這短短一瞬間,那十多個武士就死傷過半了。而那名武士的慘呼,此時仍在戈壁上空回蕩,間中夾雜着源石族武士的怒吼,一時間,整個石牆岌岌可危。
百密尚且難免還有疏漏,更何況只是千瘡百孔的一堵石牆?緊接着又有幾只朔金齒沖進石牆之內,營地內一陣人仰馬翻,一匹馬首當其沖被攔腰分成了兩半,鮮血噴出老高。旁邊的一個栖綿族雜役驚呆了,直到鮮血噴到臉上才驚醒過來,狂呼着往一側跑去,才跑出兩步,就被另一只朔金齒一口咬住,抛到了後面,人尚在空中就已經變成了兩截。
明谷溪一直站在最高處,居中調度,大聲指揮衆人填堵缺口,此時一見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抽出一柄寶劍朝這幾只朔金齒沖了過來。他不得不出手,因為有一個極大的隐患,一旦土犀獸受驚暴走,那營地不用朔金齒這麽費力自己就毀了;以他的修為,能擋住一兩只就不錯了,可是沖進石牆內的至少有十多只!剩餘的雜役和商旅也都知道,此時已是生死懸于一線,迫在眉睫,反而激發出了無窮的鬥志。吶喊聲中,不管是何種身份何種種族,全都提着刀劍迎了上來,沖着朔金齒一頓亂砍亂劈。
此時衆人的天性全部被激發出來,栖綿族的一個雜役,合身撲到地上,随後體內冒出了一簇荊棘,将一只朔金齒的腿纏住,可是他本人卻被一爪給拍到了沙石中。一個蘊水族商旅,體內激射出幾道水柱,将一只朔金齒的眼睛擊瞎,自己随後被咬成了兩段,化作一片水滴,灑落下地面之上。
那名源石族統領暴怒,手中兩把石刀瘋狂地飛舞着,因為他身邊的那些手足,在朔金齒不要命的攻擊下,一個個地倒了下去。随着每一聲沉重的轟鳴,就有一個源石族武士解體,而他們體內的那些“石魂”,也在最後一剎那發出一團耀眼的光華,随即消散于夜空之中。所有在場的人中,只有他才知道,這些朔金齒和以前倒底有何不同。
朔金齒其實和源石族一樣,都是來自朔金界。九界坍塌之前,朔金齒與源石族一向相安無事,一個是以沙石為食,一個收集石魂采集靈石,兩者各取所需,應該說還是頗有淵源。九界坍塌時,朔金齒跟着源石族一起來到厚土界,後來又一起到了西嶺戈壁,在此紮根。朔金齒雖然沒有靈胎殊少智識,但是這麽多年來從未襲擊過源石族,所以源石族對于朔金齒襲擊過往客商一事,一直是放任不管的态度。
如今就在眼前,這些朔金齒一反常态,不但開始攻擊源石族人,而且還變得比以前強悍了許多。以前的朔金齒雖說也是皮粗肉厚,但是沒有這種惡心的肉瘤,也經不起千斤力道的重擊。然而眼前的親身經歷,卻讓這名統領大為詫異,同時對多年來族人的放縱行徑,大為失悔;他的體表也已是傷痕累累,尤其胸前的一塊巨石,已經被抓的隐隐有破碎的感覺了。眼看着多年的兄弟先後碎成一堆堆碎石,心中一痛,自己親手帶出來的骁勇之士,莫非今夜全軍覆沒于此?
茫然間,他回頭看去,審香妍瘦弱的身影在石牆上穿梭,帶起一片片靈光,在她身邊是那些來自各族的商隊武士,均是浴血奮戰。難道堂堂的源石族戰士,連商隊武士都不如麽?那名統領連連暴喝,衆多源石族武士受此激勵,氣勢頓時一盛。
審香妍槍尖的鶴喙已經泛出淡淡的金光,每一下刺出,都揮灑出一片靈光,而被鶴喙直接刺中的朔金齒,均是皮開肉綻血流如注。旁邊的商隊武士,對這個美麗的少女都湧起了深深的敬意,他們很難想像一個弱女子,居然有如此的修為,簡直稱得上高不可攀。受到審香妍的鼓舞,他們也愈發的舍生忘死,即使被朔金齒所傷,也要在臨死前将手中的刀槍擊出去。
聽着身邊和身後不斷傳來的慘呼,審香妍焦急萬分,手中絲毫不敢停留,不過她也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靈力這般運轉,以她的修為,紫府之中很快就會枯竭。她此時想的最多的還是高庸涵,偷眼回望,高庸涵不知何時竟然不見了,到了這等危急關頭,他會去哪裏呢?
“高大哥,你去了哪裏?”審香妍當然不認為高庸涵會臨陣脫逃,她相信高庸涵的突然失蹤,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她對高庸涵有着一股近乎盲目的崇拜,她相信,高庸涵一定會找到擊退朔金齒的辦法,一定會再回到她身邊。
朔金齒渾身堅逾精鋼,每殺一只朔金齒,槍芒就弱上一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不得不将長槍變回長劍。審香妍力竭之下身法難免遲滞,一個躲閃不及,被一只朔金齒的爪尖劃過右臂,登時血流如注。她臨危不亂,一腳将撲到身前的朔金齒踢翻,跟着劍交左手一劍将那朔金齒頭上的犀角砍下,那只朔金齒吃痛回頭咬住一只同類,兩只怪獸一同滾下石牆。
暮雲飛鶴感覺到主人的危急,自行從審香妍紫府內鑽了出來,含住審香妍的衣襟就要飛走,審香妍一聲怒喝,将暮雲飛鶴揮開。她知道自己不能走,自己一走,這些朝夕相處了好幾天的同伴,就會喪失信心,全部葬身于此。暮雲飛鶴只是身具靈性的一只異獸,哪裏知道主人的心思,盤旋在半空不住地哀鳴。
躍過石牆的朔金齒越來越多,情勢越來越險峻,明古溪滿身鮮血仍不肯退讓,還在苦苦支撐。可是盡管所有的人都在拼命,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不可逆轉地發生了,土犀獸炸群了!
一只土犀獸被朔金齒咬斷了尾巴,劇痛下猛嚎一聲蹦了起來,身上的貨物散落一地,龐大的身軀重重砸到一旁,頓時将幾匹馬砸成肉醬。受此影響,其餘的土犀獸全部受到驚吓,低着頭四下亂沖,反而将衆多雜役、商旅踏成肉泥,就連幾名源石族武士躲閃不及,也被撞得摔了出去。這等慌亂的情形下,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石牆也被沖的七零八落。
朔金齒到目前為止,不過才損失了幾百頭,如同九牛一毛,仍舊是黑壓壓一片,根本不見有何減少。而石牆一倒,衆人的死期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