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坑

其實晏如瑾這人不笨,只是遇事當時不會多想,也是她性子單純,自小長大的環境并不複雜,沒有經歷過許多的人心算計,是以她十幾年的慣性讓她總是習慣性的去相信人,相信事,至少第一時間是相信的。但若事情不對,事後也會回過味兒來。一旦她認真琢磨起來,往往能将事情看的明白透徹。

劉承繼已經睡沉了,可是她這會兒躺在床上卻有些睡不着了,她想着她一個深閨婦人不知道拓跋齊武藝好,可是皇上會不知道嗎?劉承繼只是随手一推就将他傷成這樣,難道睿智老謀的皇帝就沒有懷疑?

屋子裏熄了燈漆黑一片,晏如瑾被劉承繼抱在懷裏,他綿長而舒緩的呼吸聲就響在耳側,晏如瑾靠着他心中有些不安……讓她不安的倒不是皇帝的态度,說實話劉承繼将北魏的太子傷成這樣,皇帝卻是既沒有廢了他世子的身份,也沒有真刀真槍的打他一頓,只是将他打發到了邊關來修城牆,這般看起來嚴厲,但實則不痛不癢的處罰,已是說明了皇帝對這個侄子的袒護。

晏如瑾真正擔心的是導致北魏太子真正受傷的原因,或者說是讓他受傷的人。她不覺得北魏太子真的會賭上自己的小命,就為了坑害劉承繼,她覺得這背後應是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是針對北魏太子的,還是針對劉承繼的……

第二天劉承繼十分難得的起了個大早,穿好衣服就折起他昨日寫的信揣進了懷裏,收拾妥當後他爬到床上,俯身下去在還在睡夢中的晏如瑾臉上親了一口,晏如瑾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劉承繼竟是先自己一步起床,而且已經穿戴好了,她有些詫異,迷迷糊糊的問他:“什麽時辰了,我睡過頭了?”

“天剛放亮,時間還早呢,我去平漠送信了,你先起床把門闩上再睡。”

“啊,你等下我給你做點東西吃。”

“不吃了,回來再吃。”劉承繼心急火燎的哪還有心思吃飯,他說着就下了床。

晏如瑾叫住他:“昨天做的牛肉餅還剩了一些,熱一熱再煮點粥很快的。”

劉承繼搖頭:“不吃不吃了,我快去快回,你快來闩門。”

“那你帶幾個錢,送了信出來,在城裏吃碗熱湯面,或是買幾個包子墊墊肚子也是好的,這麽遠的路,哪能空着肚子走一個來回。”

晏如瑾拿過枕邊的荷包扔了過去,劉承繼打開荷包只從裏面拿了幾個銅板出來揣好,然後便急匆匆的走了。

晏如瑾打了個哈氣,昨兒個夜裏沒有睡好,這會兒仍舊犯困,爬上床鑽進被子裏又睡了個回籠覺。

一覺睡醒已是晌午了,估摸着劉承繼快回來了,洗漱一番過後開始準備午飯,把被風吹到柴堆底下的木盆刷幹淨後洗了兩根蘿蔔,又将昨兒個剩下的牛肉洗好切塊兒,煮了一鍋牛肉蘿蔔湯。

架上小火慢慢炖着,晏如瑾回屋拿過那件給劉承繼做的,縫了一半兒的衣服出來,蹲在竈前一邊看着火,一邊縫着,時不時的再往南邊兒看上一眼。

手上做着活兒,時間便過得快,一只袖子縫好時,擡眼便見到了遠處,劉承繼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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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如瑾起身,将衣服送回了屋裏,回來時端着盛湯的大碗,揭開鍋蓋拿勺子攪了攪,舀了塊兒蘿蔔出來嘗了嘗已經軟爛了,便将一鍋牛肉蘿蔔湯盛了出來,而後也不刷鍋,将洗好的米,直接倒進了還沾着牛肉湯汁的鍋裏,架火煮飯。

“瑾娘,我回來了!”劉承繼臉上帶着笑,精神很好,湊到她身邊問他,“今兒個吃什麽?”

“我煮了牛肉蘿蔔湯,已經盛出來了,你要是餓了,就先去吃一碗。”

劉承繼沒有去,反而在他身邊蹲下道:“我等你一起。”

往竈裏扔了根柴,晏如瑾轉頭看他:“你把信送去了?”

“嗯!”他點點頭,“快馬也得半個月能到京裏,等帶着京裏的消息再折回來,得是一個月以後了。”

聽他話裏的意思,倒像是覺得他的信到了京裏,皇帝便會下旨叫他們回京一般……

晏如瑾心裏明白,劉承繼之所以會這般想全是出于他對皇帝的信任和依賴的,自打他出生到今年弱冠,這二十年來皇帝對他也一直是疼寵有加的,在劉承繼心中他的皇伯父是和他爹差不多的存在。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以為,得知他的冤情,皇帝必然會召他回京,可是晏如瑾作為一個旁觀者卻并沒有他這麽樂觀……

怕他到時候太過失望,沉默了一會兒後,晏如瑾遲疑着開口道:“阿繼,這件事情要查也需要時間,在事情沒有查清能給北魏一個交代之前,只怕我們很難離開這裏。”

“你這是什麽話?拓跋齊那孫子坑我,難不成我皇伯父還要幫着他嗎?”

“你真的就以為是拓跋齊的苦肉計?”

劉承繼皺眉,臉上的神色也并沒有那麽的肯定,他猶豫了一會兒道:“不管是誰?我都是被坑的那個,憑什麽讓我來頂着個罪。”

晏如瑾婉言相勸:“我知道你是被坑了,想來你皇伯父也是知道的,只是暫時卻沒有證據來證明這件事……”

“我不管他的!”劉承繼脾氣上來了,他道,“我就等一個月,要是一個月後不叫我回京,小爺我就自己回去。”

“可若是沒有陛下的旨意,我們私自回京可就是抗旨了!”

劉承繼瞪眼道:“那就把我砍了,小爺我等着。”

見他混脾氣又上來了,晏如瑾知道這會兒勸也沒用,淺淺的嘆息了一聲,晏如瑾轉移話題道:“飯好了,我們吃飯吧!”

飯後劉承繼也不去修城牆了,背着竹筐跑去了山上采蘑菇,晏如瑾便留在家裏做衣服,幹活穿的外衣并沒有那麽多的講究,也不用繡圖,只是縫上就好,她想着今日就把它趕出來,做完了這件,還得做兩件薄棉襖,天氣漸涼,這兩日早晚穿着單衣已經有些冷了。

劉承繼這回趕在天黑前回來了,又背了些蘑菇回來,晚飯過後天就黑了,晏如瑾點了油燈,坐在燈下趕制最後一只袖子,劉承繼挨在她身邊坐着,托着腮呆呆的看着她……

忽而小世子出聲道:“原來你女紅這般好!”

“只是尋常罷了!”

“這衣服是給我做的?”

“嗯!”

“你怎的……變得這般賢惠了?在王府時你可從不曾給我做過衣服,莫說衣服就連一個荷包、香囊都沒有,你不知別人家成了親的公子,身上帶的香囊那真是花樣百出的,就我沒有,沒人給我繡……因為這個我可是沒少被他們嘲笑……”想起過往,小世子還真是有幾分委屈來了。

提起這茬晏如瑾聲音便冷淡了幾分:“你怎麽沒有?你日日戴的不是香囊?難道是我看錯了麽?”

“那怎麽一樣?”

“是不一樣,清荷妹妹繡的,哪是尋常可比的。”

“你又陰陽怪氣了,你不給我繡,我不戴着下人繡的,難道要我上街去買嗎?”

“下人,你真是有臉說!”

小世子急了:“我怎麽沒臉說,他不就是府裏的丫鬟嗎?不過是因着,因着……多給了她幾分臉面而已。”

晏如瑾一針走偏,紮了手指,她不動聲色的按着手上被戳的地方,青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劉承繼問道:“因為什麽?”

小世子似是不想提及,他躲開視線,站起身道:“我要睡覺了。”

晏如瑾垂下視線盯着自己的指間:“我不能知道?”

她聲音清清淡淡的讓人聽了心裏難受,小世子猛然回身,朝她大聲道:“我害了她,讓她傷了身子,不能嫁人了,好好的女兒家要在王府裏呆一輩子,我給她幾分體面怎麽了,你何至于就這般斤斤計較的。”

“那你就娶了她,也不至于虧心。”腦子裏轟轟的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在說什麽,滿腦子都是劉承繼口中的那句“我害她傷了身子……”

聽她這般說,劉承繼也不知怎麽的就氣的不行:“那好,既是你這般賢惠,那我回去就娶了她,給她個側妃的名分!”

劉承繼說着,怒氣騰騰的盯着晏如瑾看,見她微微低着頭,臉上木吶吶的全沒有表情,臉上卻白的吓人。

心煩意亂,劉承繼轉身上了床扯了被子蓋上,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屋子裏靜的吓人,半點聲響也無,劉承繼忍着沒有翻身,沒有動……夜越來越深,屋子裏越來越涼,晏如瑾依舊沒有上床。

劉承繼忍不住了,他氣惱的一轉身,原是打算再說幾句氣話激一激她的,可這一轉身,見她那副好似沒了生氣兒般的模樣,他心裏一疼,便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劉承繼下床走到晏如瑾身邊一彎腰把人抱了起來,晏如瑾便由着他抱,待上了床蓋好被子,她便合上了眼睛,自始至終沒有出一聲。

小世子在她身後道:“我小時候有一年冬天,湖面上剛剛結了薄薄的一層冰,我一時貪玩兒就跑了上去,結果那薄冰碎了,我就落了水裏,是清荷把我救上來的,她在冰涼的湖裏泡了許久,事後病了半年之久,後來病好了,可是大夫卻說……說她凍壞了身子,以後只怕不能生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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