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別後
聽劉承繼說要喝酒,雖說是大半夜的,但軍師還是趕緊讓人端了酒菜上來,還裝模作樣的交代士兵去找一找将軍。
酒菜上來時,将軍自然沒有到,軍師便坐下陪酒,期間他将話題繞來繞去,想往城牆上面引,想探探劉承繼的态度,可不論他怎麽繞劉承繼都只是絕口不提,軍師便有點着急,幹脆直接開口道:“世子爺,不知口子河那裏的城牆……進展的可還順利?”
“城牆啊?”劉承繼夾了片牛肉送進嘴裏,随口道,“剛才讓人給我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平淡,語氣尋常,那模樣便仿佛在說“這牛肉煮的有點硬”一般的随意。
軍師一頓,一時也拿不準他這是什麽态度,他做出一臉震驚的模樣道:“什麽人這麽大的膽子?”
“誰知道呢!”劉承繼眼也不擡。
“這事可一定要禀告将軍,”軍師一臉嚴肅,說着沉吟半晌,猜測着道,“世子爺您覺得會不會……是北魏的人在搗鬼?”
劉承繼擡頭看他一眼:“你覺得呢?”
劉承繼臉上是一點兒情緒不帶,饒是軍師再會察言觀色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倒是這獨角戲唱的,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一樣,一時自尊心有些受創,自覺有些難堪,應和了兩句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無關痛癢的扯了幾句閑話,酒菜吃的差不多了,劉承繼放下筷子和軍師道:“有點困了,你給我找個地方,我睡一會兒。”
這還不打算走了!軍師有點頭疼,但也不得不照辦,領着他去了一間空置的營房,讓人收拾了一番過後,他便和劉承繼道別,想要退下了。
劉承繼打了個哈氣,和他道:“等潘将軍回來了你和他說一聲我在這等他。”
“将軍事多,也不知何時——”
不等軍師把話說完,劉承繼打斷他道:“他就是明年回來我也等。”
“是!”
從劉承繼這裏出來,軍師直接就去了潘成的營房,潘成還沒有睡,見了他來便問:“人走了沒有?”
Advertisement
軍師搖搖頭,将前後情況和他仔細說了一番,潘成聽了眉頭皺起:“他什麽意思?”
軍師依舊搖頭:“原來只當這世子爺心思簡單胸無城府,我便輕敵了,一上去探了幾句話,倒弄得我怪是難堪的。”
潘成道:“這位世子爺我也打過幾回交到,真是一回一個模樣,變得太快。”
“那眼下,将軍打算怎麽做?”
“明天我去見見。”
——
第二天一早,潘成到了劉承繼休息的營房,見了面客氣了幾句之後,潘成道:“末将這巡防剛剛回來,就聽說世子爺來找我喝酒,世子爺若是不嫌棄軍中酒菜粗陋,末将便陪世子爺喝幾杯。”
“酒喝完了,剩下還有點事想麻煩将軍。”劉承繼擡手示意,“将軍請坐,咱們慢聊。”
“世子爺有事只管吩咐。”
兩人坐下後,劉承繼道:“我想請将軍派人幫我送封信。”
聽他說是送信,潘成臉上反而卻是慎重起來了,明擺着這不會是一封普通的信,便是給皇帝的密函他也幫着給送了兩回了,也沒見劉承繼這般慎重過。
“不知世子爺要給誰送信?”
“拓跋齊!”
潘成神色一肅,劉承繼不容他推脫的道:“我知道将軍有辦法。”
——
晏如瑾月份漸重,身上開始出現各種不适的感覺,腰酸體乏不說,雙腿還時常抽筋,經常夜裏疼醒,疼的想叫人都說不出話……也變得貪吃起來,時常莫名的就想吃一些尋常都想不起來的東西,想了就忍不住非得吃到不可。好在如今是在京裏,想吃什麽也都能買得到,身邊幾個丫鬟婆子日日夜夜的守着,照顧妥帖,也沒有疏漏的地方。
可雖說如此,晏如瑾卻一天一天的,只覺得心裏越來越空落落的,時常心酸,莫名的就忍不住的落淚,夜裏夢了劉承繼幾回,只見他孤零零的站在一片荒野上,可憐兮兮問她,為什麽要抛下他?
晏如瑾心思一天比一點重,到京以後,她陸陸續續往邊城給劉承繼寫了幾封信,卻一封回信都沒有收到過,她心裏有些難受,既委屈又有些不安……
月份重了,她便不再出門了,連宮裏也不去了,只待在家裏養胎,她一直呆在娘家,連王府也沒回,這倒是讓有心上門探望的各個王府的女眷們不好登門,晏如瑾倒也落得個清淨。
轉眼便到了年底,怡王府的管家上門請了幾回安,順帶着請示了一番與個府的走動情況以及年禮安排,這一切都有列可援也無需晏如瑾過多操心,只交代一聲便好。
按理說過年晏如瑾是該回怡王府的,可是這時候她的孕身已經九個多月了,肚子太大不說,還随時都有臨産的可能,也是不敢輕易挪動的,便以行動不便為由,留在了娘家過年。
晏如瑾的孕身八個月的時候,皇後娘娘便請了皇帝的旨,安排了幾個太醫和住進了晏家守着,時間到了十二月份時,眼看着晏如瑾就要臨盆了,産婆也都已安排妥當,一時京裏整個權貴圈子的神經都繃緊,所有人都把眼睛盯向了晏府,盯向了晏如瑾的肚子。
大年三十這天夜裏,晏如瑾發動了,消息一傳出來,鬧的京裏姓劉的這一大家子皇親,全都沒能過好年。
——
誠王府的書房裏,誠王擰着眉頭沉着臉也不知在問誰:“到底是男是女,太醫那裏能不能确定?”
書房裏靜悄悄的,除了誠王,就只有下邊兒躬着身子立着的一個侍衛裝扮的男子,聞言,男子恭聲道:“太醫說,九成是個女孩兒。”
誠王皺着眉頭,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有些心浮氣躁,靜不下心來:“我問的是确切,都是沒用的東西!”
那人垂着頭不吭聲,半晌誠王又問:“确實插不進去嗎?”
“回王爺,陛下那裏防的滴水不漏,确實插不進去,若是動作大了,只怕露出馬腳。”
誠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半晌後悠悠的道:“繼續盯着,去吧!”
“是!”
——
晏府後院兒,産房外頭聚滿了了人,除了晏家主仆之外,還有五六個太醫,七八個備用的産婆,以及宮裏頭皇後娘娘派出來守着的四個嬷嬷。這一群人靜悄悄的守着,臉上一個比一個嚴肅,眼睛盯着産房屏氣凝息的。
産房裏頭除了幾個産婆偶爾的說話聲之外,再沒有其它聲音,晏如瑾嘴裏咬着布巾,疼的一臉的汗,卻是一聲也不出,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就嗓子眼兒裏哼哼兩聲……
她娘拉着她的手,安撫她道:“瑾兒別怕,沒事的,很快就過去了……”
“嗯……”晏如瑾聲音哽住,艱難的應了一聲,可是疼痛一陣一陣的來,卻總也過不去。
晏如瑾咬着嘴裏的布巾,咬的腮幫子都麻木了,孩子卻還是沒有動靜……
幾個時辰一晃就過去了,晏如瑾已經沒了力氣,咬着布巾的嘴又松開了,她臉上發白,大冬天的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濕透了……
晏夫人心裏着急,忍不住反複的催問産婆道:“怎麽樣了?”
産婆便只說“快了快了”,晏如瑾累得只想昏過去,可是卻疼的昏不過去……晏如瑾腦子開始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過了過久耳邊聽到娘親娘親在叫她使勁兒,仔細聽還有産婆的叫喚聲……晏如瑾便咬着牙跟着使勁兒,她一直在使勁兒,可孩子仍是沒有出來……
忽然就覺得她可能生不出來了,一下子她就哭了起來,感覺自己要死了,卻顧不上恐懼,滿肚子的怨憤只想大罵劉承繼一頓,她在這裏這般辛苦,他卻半點都不知惦念,不體諒自己的苦衷,只顧跟她賭氣,知道她懷孕了卻連一封信都不送來……雖是很想罵人,只是卻沒了罵人的力氣,一肚子的怒火卻只得憋在了肚子裏。
晏如瑾哭的很傷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抓着娘親的手哽着聲音道:“娘,我……我不行了……我,我有點害怕……”
晏夫人擦了眼淚抱着她道:“瑾兒聽話,別松氣,跟着娘使勁兒,馬上就生出來了,瑾兒別怕,聽娘的……”
晏如瑾點頭,氣息微弱的道:“好……”
“一、二、三,使勁兒,一、二、三,使勁兒……”
“看到頭了,看到頭了,娘娘再是一把勁兒——”
“寶寶要出來了,瑾兒,你當娘了,要堅強一些,使勁兒……”
“啊——”
晏如瑾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陣疼痛過後身上一松,耳邊聽到了一聲十分響亮的哭聲,聽得産婆說是個千金,她神經一松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