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過,這個念頭剛在心頭一現,梁洹自己就在心頭否定了。以他這幾回跟她接觸來看,她應該是真沒認出他來,真把他當太監了。
想到這裏,他心裏又有些不爽。當初在藏書閣主動誘惑他,居然轉眼就認不出他了!
這般一想,他覺得自己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經過這番折騰,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應該猜到了他的身份,想必吓得不輕,應該很快便來求自己恕罪。想到這裏,他心裏輕輕一哼,也不急着招她來見面,等着她主動找上門來。
可沒想到,沈初夏一直裝傻充愣,華陽宮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等了幾天,沈初夏不說來親自求見他,連送點禮物來示好的表示都沒有。
他有些沉不住氣了,便叫申則去華陽宮找她,說來替自己要香腸。
他原以為,自己主動求和,她會順水推舟親自給他送來的。沒想到,沈初夏一點兒不買賬,只拿了香腸給申則,根本沒有要來請罪的意思。
他這邊氣得牙根直癢,可又拉不下面去找她。
這樣一拖,一個月就過去了。
除夕之夜,萬家團圓,皇室也不例外。這晚,宮裏會在綠波殿設筵席,鄧太後和皇帝,還有所有的嫔妃、皇子、皇女都要出席。
沈初夏自然也要來。
想到就要與她見面了,梁洹心頭不禁有些期待。
而沈初夏此時的心境與梁洹完全不一樣。原本她一直躲在華陽宮裏,自欺欺人地當着縮頭烏龜,這下她就再也沒處躲了。
她給梁岷換了一身喜慶的大紅棉襖,頭上戴了一頂黃澄澄的虎頭帽,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可愛至極。
收拾妥當,沈初夏便抱着梁岷,帶着明蘭與秀菊去了綠波殿。
她來得早,除了大病初愈的小媛曾芷清,其他人還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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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梁岷滿月的時候,只有曾芷清送了賀儀來,因而,沈初夏對她頗有好感,之後也去看過她幾回,兩人倒也熟識。
看見沈初夏入了殿來,曾芷清便笑着叫道:“沈姐姐。”
沈初夏把懷裏的梁岷交給秀菊,走上前對着曾芷清笑道:“芷清妹妹,今日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曾芷清笑了笑,說道:“總算下得了床了。”
“妹妹這回病得有點久呢。”沈初夏說道。
“我從小身子便弱,讓姐姐笑話了。”曾芷清仰起臉,許是有些冷,鼻尖微微泛紅。
沈初夏拉過曾芷清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慰道:“你別這麽說,你自己多調理調理,沒事兒早上起來練練五禽戲,身子自然就好了。”
“五禽戲?是什麽?”曾芷清閃着如水的眸子。
沈初夏一愣,這才想起自己穿過來的這個時代,是歷史上沒有的。沒有出現過華佗,自然也不知道這五禽戲。好在她以前讀高中的時候,體育老師教過她根據史料還原的五禽戲,自己還沒忘。
于是,她對着曾芷清笑道:“就是一套強身健體的操戲,改日我教你。”
“好的。”曾芷清笑意盈然,“多謝沈姐姐。”
膚如凝脂,唇若塗脂。
不得不說,這皇帝真是有福氣,不說孫貴妃、潘德妃、錢貴嫔,就連這病秧秧的曾芷清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曾芷清也就是身子太弱,不然以她的姿容,肯定會受寵,也不會位份如此低。
沈初夏與曾芷清又聊了幾句,其他嫔妃也陸續到了。沈初夏也就回了自己的座。
梁洹是與孫貴妃陪着鄧太後一起過來的。
自從鄧皇後去世之後,中宮虛懸,由孫貴妃暫代管理六宮,這也是沈初夏被孫貴妃挪用了銀絲炭不敢吭聲的原因。不過,不知是不是她在不知情的時候,将此事告訴給了梁洹,他事後說過孫貴妃,這個月她沒有敢再克扣衆人的銀絲炭。
沈初夏品級低,席位靠後,離皇帝的座位自然就要遠些。看見梁洹進了殿來,她趕緊埋着頭,把身子往後縮了縮,心頭告誡自己,千萬別在他面前晃,讓他想起自己對他不敬的事情。
好在梁洹似乎也沒注意到她,進了殿,扶着鄧太後往上座而去。
待皇帝和鄧太後落座後,孫貴妃率衆嫔妃上前行禮。
沈初夏站在後面,低着頭,小心把自己藏在前面人的身後,行完禮後,也不敢擡頭,趕緊回了座。
坐了下來,她眼睛向上瞥了瞥。這是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第一回看到他。
他今日穿了一件紫紅色綴金絲繡祥雲蝠紋袍襖,沒有束冠,只用一塊白玉發簪将頭發束起,更顯得姿容俊秀。此時,梁洹正傾身與鄧太後低聲說着什麽,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流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與她在蘭草院遇到那個笨手笨腳不會用火摺子的“小太監”,完全判若其人。要不是那張臉與阿螭一模一樣,她都要以為自己猜錯了。
其實,他雖然長得精致,但也還是挺有男子氣概的啊,自己怎麽會認為他是太監呢?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正與太後說話的他,突然轉過臉,往她坐的方向望了過來。
她一驚,趕緊将目光收回,把臉扭了過去。之後,她再不敢亂瞧,坐在自己案前,規規矩矩地坐着吃東西。
也許是做給皇帝和太後吃的,這宮宴上的菜肴,确實比平日送到臨英殿那些食物的味道好多了,特別是那盅白玉芙蓉湯,鮮美至極,很快便被她喝了個精光。
沈初夏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
真是太少了。
她又吃了幾口其他的菜,還是覺得不如那盅湯味道好。于是,她停下銀箸,去看場中歌伎的表演。
正在這時,她聽到遠處孫貴妃的聲音響起:“陛下,可要再來一盅這白玉芙蓉湯?”
梁洹微微頓了頓,說道:“那就給每人都再上一盅吧。”
聞言,孫貴妃微微一怔,随即笑着點了點頭:“是。”然後便吩咐宮人每張案桌再上了一盅白玉芙蓉湯。
托皇帝的福,沈初夏又能美美地飽了個口福。
沒想到這湯才喝到一半,秀菊懷裏的梁岷突然哭鬧起來。見秀菊哄不住他,沈初夏把他抱了過來哄,還是不行,吵得歌伎都沒法繼續唱下去了。沈初夏知道,這小家夥是吵瞌睡了。
看着鄧太後的眉頭皺了起來,孫貴妃沉下臉,對着沈初夏呵斥道:“三皇子怎麽這麽能吵啊?沈容華,你平日怎麽教孩子的?”說着她回眼看了一眼自己那安安靜靜躺在**母懷裏的大公主。
沈初夏位份低,又沒有後臺,還得罪了皇帝,哪敢頂嘴啊,趕緊抱着梁岷出了座,跪下請罪道:“妾教子無方,請太後、陛下恕罪。岷兒有個怪癖,天黑盡後他便要睡覺,且只願躺在他自己那張小床上睡,不然就要哭鬧。請太後、陛下容妾先告退,帶岷兒回去歇息了。”
聽了沈初夏的話,梁洹正準備開口叫她留下,讓梁岷的**母帶他回去便是。沒想到那邊鄧太後先開了口:“既然如此,那沈容華便趕快帶三皇子回去吧。”
沈初夏一聽,如蒙大赦,忙謝了恩。
看着沈初夏一臉歡喜的模樣,梁洹心裏卻有點不高興。一個多月了,好不容易才見了她一面,可她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只知道喝那白玉芙蓉湯,根本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而且筵席還沒進行到一半,她居然就要走。
不過,鄧太後既然應了她回去,他也不好再叫她留下。不過,看着她一副巴不得離開的模樣,他心裏就堵得慌。
“沈容華。”他叫住了正欲退出的沈初夏。
沈初夏聽到他叫自己,身子一僵,随即停下腳,低頭應道:“陛下,叫妾可是有事?”
他微微一頓,手指在案上輕輕叩了叩,淡然說道:“你早回去也好,收拾收拾,晚上過乾陽宮來。”
話從他嘴裏說出,輕飄飄的,可她聽在耳中,猶如驚雷炸響。
他叫自己到乾陽宮去,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傳說中的侍寝?
皇帝這番話一出,原本有幾分喧鬧的綠波殿一下安靜下來,只有梁岷的哭鬧聲,顯得特別響亮。
宮裏的人都知道,梁洹不喜歡沈初夏,自她被冊封之後,皇帝從未招過她,怎麽如此重要的除夕之夜,他居然想起招她侍寝?
衆嫔妃心中,不免各懷心事,其中最氣的人便是孫貴妃了。她原想着找沈初夏這個不受寵的小嫔妃訓斥幾句立立威,沒想到自己這般做,反而讓皇帝注意到她了。
孫貴妃今晚刻意打扮了一番,就想着筵席過後,能跟着皇帝回乾陽宮,與他一起守歲。萬萬沒想到,梁洹居然會點了這個自己根本打不上眼的沈初夏來服侍。看着站在殿中發愣的沈初夏,她心裏更覺得酸溜溜的。
見沈初夏呆站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梁洹心頭原本因為她要離去的郁悶之感突然一掃而空,嘴角也不禁微微勾起。
他表情的變化,全看在沈初夏的眼裏。
她心裏一下敞亮起來。
他根本是故意的!
想到這裏,沈初夏氣得牙直癢。可他是皇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得忍住氣,躬身說道:“是,陛下。妾告退。”說罷便自顧自抱着兒子退出了綠波殿。
看着沈初夏離開了,梁洹心裏雖有些不舍,但想到自己一會兒便可以見到她,心情又好了起來,對孫貴妃那扭成苦瓜一般的臉完全看不見,繼續與鄧太後說笑。
路上,明蘭對着沈初夏說道:“容華,先前陛下叫你去乾陽殿,你不應該答好,應該說謝恩。”
“啥?”沈初夏愣了,“我還要謝恩?”
自己送上門去讓他蹂.躏,還要感謝他?
對于她心頭這個疑問,明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當然應該感謝陛下的恩寵啊。今日也是因為除夕,陛下心情好,不跟容華計較這些,不然陛下要是生氣,不招容華了,可怎麽辦?”
聽到這話,沈初夏心頭更不爽。不招就不招!難不成,自己還要求着他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