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鄧太後還沒有過來,先到的嫔妃都在長壽殿候着。
如今沈初夏為妃位,在她之上的只有孫貴妃和潘德妃,因而,見她與潘德妃一起進了殿來,已在殿內候着的鄧昭儀、錢貴嫔、王順媛、丁小媛、吳美人、張選侍等人,趕緊起身上前,向二人行禮。
見她們對自己的稱呼都已經改為了昭妃,沈初夏不禁在心裏感嘆,這消息傳得可真快,可見自己升位份之事,在這宮裏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她心頭那種不安的情緒也就愈來愈勝。
因為要等太後,大家便坐在殿中随意聊了起來。沈初夏小心觀察了一番,暫時看不出在座的嫔妃們對自己有什麽敵意,反而因為自己昨晚承恩,今日位份大漲,衆人都對她帶了些刻意的讨好。
見此情形,沈初夏心頭微微松了一口氣。看來,宮鬥戲裏對後宮嫔妃之間勾心鬥角的描寫,有些誇大其實了,應該沒那麽恐怖的。
這般一想,沈初夏心頭繃着的那根弦便放松了些,與嫔妃們說話也自在了起來。
孫貴妃到的時候,看見殿內正是一派和樂融融之景。
雖然沈初夏如今與孫貴妃、潘德妃同為妃,但孫、潘二人屬于正一品的“四妃”,而她是正二品的普通妃子,差了有兩個位份,況且孫貴妃還是四妃之首,如今還代行皇後之責,掌管着後宮,因而見到孫貴妃進了殿來,她連忙起身,與其他嫔妃一起,向孫貴妃行禮。
孫貴妃笑盈盈地免了衆人的禮,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初夏一眼,說道:“沈昭妃,昨晚侍候陛下辛苦了,難為你還這麽早起。”
許是先前殿內那一派祥和讓沈初夏放松了警惕,冷不丁聽到孫貴妃這酸溜溜的話,她愣了愣,随即淡笑着開了口:“妾能為貴妃娘娘分憂,乃是妾之幸事,不敢妄稱辛苦。”
其實,皇帝要招哪個嫔妃侍寝,并不是孫貴妃所能左右的。沈初夏這話,顯然将孫貴妃碰給她的釘子,不軟不硬地還了回去。
看見殿內風雲突變,衆嫔妃皆不敢說話。一個是皇帝新寵,一個是宮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似乎兩個都得罪不起,最聰明的做法,便是裝傻。
孫貴妃本就對沈初夏不喜,又見她居然敢回自己的嘴,遂冷冷一笑,說道:“喲,這才承一回寵,鼻子就朝到天上了?多幾日是不是要在這宮裏橫着走了?”
聽到這話,沈初夏眉頭微微一皺。她正要怼回去時,突然又想起了那些宮鬥大片來了。這種剛承寵,腳跟還沒站穩的人,如果太猖狂了,死得那叫個又快又慘!
這孫貴妃不僅位份比自己高,而且娘家在朝中極有勢力,自己肯定鬥不過她的。看來,先前是自己掉以輕心了,這可不是在現代,可不能太張揚了,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給她軟個服,自己也不會少塊肉。
于是,她低下頭,一臉惶恐地說道:“貴妃娘娘此話,真是折煞妾了!妾出身卑微,不太懂規矩,說話若是得罪了,還請貴妃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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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初夏還算識相,孫貴妃哼了兩聲,也不再多說,,直接走到座上坐下。
見孫貴妃落了座,衆人也都回座坐下。只是經此一事,先前的和樂氛圍蕩然無存,衆人皆默然坐在殿中,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好在沒多久,鄧太後便進了長壽殿來。
太後到了,衆人自然不敢讓鄧太後看出有什麽不睦之舉,紛紛扯了笑容,上前給鄧太後拜年請安。
鄧太後最近身體大安,心情也好,給衆嫔妃都賞賜了東西,叫衆人盡心服侍皇帝,多多為皇室開枝散葉。
沈初夏得了一支金鑲玉蓮花簪,上面的珍珠足有小指頭那麽大,一看就值不少錢的樣子。得了寶物,先前因孫貴妃而起的不快,很快便在她心中一掃而光。
今日是新年第一日,皇帝在朝上接受百官的朝賀之後,也就放假了,不用辦政事,便回了後宮。因而,正在大家喜滋滋地受賞賜的時候,他老人家也到了長壽殿。
見他進了殿來,沈初夏忙把蓮花簪放入袖籠中,站起身來,與衆人一起向他行了禮。
“衆愛妃免禮。”梁洹擡了擡手,眼睛卻鎖在那個讓他的心亂了一夜之人身上。
沈初夏随衆人起身,擡頭一望,正好與他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她愣了愣,随即對他綻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這個人,自己可得罪不起,不然,腦袋随時搬家。
看出她笑容裏的矯揉造作,他眉頭皺了皺,然後轉開眼,走到鄧太後面前,下拜道:“兒臣見過母後。”
鄧太後忙笑着說道:“洹兒,快起來吧。”
“謝母後。”梁洹起了身,坐到了鄧太後的旁邊。
鄧太後拉過梁洹的手,問起他的飲食起居,他皆一一作答。鄧太後的話中透着關心,梁洹答得恭敬,可沈初夏聽來,總少了點母子間的親熱,倒像是老師與學生似的。沈初夏聽得無趣,便又從袖中将蓮花簪取出,細細看了起來。
“洹兒,你什麽時候起身去太廟?”鄧太後又問道。
“兒臣還能陪母後一柱香的功夫。”梁洹應道。
“此去太廟可還有一段路,要不要叫個可心的人兒陪你路上說說話?”鄧太後笑着問道。
“這個——”梁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瞟沈初夏,看她還在把玩着鄧太後賜她的那件金鑲玉蓮花簪,他心頭一悶,說道,“随意吧。”
孫貴妃聽到梁洹沒有拒絕,忙毛遂自薦道:“太後,陛下,妾願意陪陛下說話。”
聽了孫貴妃的話,梁洹面上雖然沒什麽表情,眉頭卻微微一蹙。
這邊,鄧太後笑着開了口:“景儀,這些日子你一直忙着打理宮宴,平日還要照顧芷兒,着實辛苦了,你還是歇息一下,可別把身子累壞了。”
孫貴妃聽到鄧太後的話,心裏雖然失望至極,面上卻是笑意盈然:“多謝太後關心。”
鄧太後笑了笑,又道:“至于陪洹兒去太廟,我看——”說到這裏,她把目光向座下的嫔妃們掃去。
潘德妃,鄧昭儀等幾個想去的嫔妃皆用熱切的目光望着鄧太後,只有久病初愈的丁小媛捂着嘴咳嗽了兩聲,還有就是沈初夏低着頭,把手中的蓮花簪翻來覆去地看着。
“昭妃,你陪陛下去吧。”鄧太後說道。
因為才被封了昭妃,沈初夏對這個稱號還沒什麽感覺,根本沒想到太後口中這昭妃是自己,還在玩着那支蓮花簪,還是坐在她下方的錢貴嫔用手戳了戳她,提醒道:“昭妃,太後叫你陪陛下去太廟呢。”
沈初夏這才回過神來,忙收起蓮花簪,起身謝恩:“多謝太後,陛下恩典。”
“好了,回去坐下吧。”鄧太後一臉慈愛的微笑,似乎對沈初夏方才失儀之舉毫不在意。
“是。”沈初夏回座落下,心裏長出了一口氣,再不敢玩那支蓮花簪了。
鄧太後注意到,在自己點到沈初夏時,皇帝原本繃着的臉,一下放松了下來。
她淡然一笑,端起手邊的茶杯,呷了一口。
梁洹又陪着鄧太後說了會兒話,看時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沈初夏趕緊起身,向鄧太後行了禮,跟在梁洹後面出了長壽殿。
梁洹走得極快,沈初夏小跑都追不上他,只得大叫道:“陛下!等等妾!”
可對她的呼叫,梁洹像沒聽到似的,越走越快,等她追到安仁宮外時,看見他坐着龍辇已經走了。
沈初夏看着慢慢遠去的龍辇,一時有點傻眼。想到出了長壽殿後,梁洹對自己那不理不睬的模樣,以為他不想她陪他,可太後偏偏指了她,他不好當面拒絕太後,所以出來便對她甩臉子,讓她知難而退。
這麽一想,她好像心裏一下就通透了。不讓去就不去吧,她也不是不識趣的人。不過,安仁宮是不能再回去了,還是回華陽宮去吧。
于是,她轉過身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沒想到她沒走多遠,申則就追了過來,叫道:“昭妃娘娘,你怎麽沒跟上來啊?”
沈初夏此時已經有點清楚這昭妃就是自己了,忙說道:“陛下不願意我陪他,那我就先回華陽宮了。”突然她像是想到皇帝是不是怕自己回去向太後告狀,連忙表忠心道,“申內侍,你讓陛下放心,此事我絕對不會向太後說的!”
“哎呀,昭妃娘娘,你跟陛下置什麽氣啊?陛下什麽時候不願意你跟着去了?陛下在前面等着你呢!”申則連忙說道。
“啊?”沈初夏一愣。剛剛他明明把自己丢下就走了,怎麽如今又在前面等着自己?難道因為自己是太後指的,他怕太後知道他不讓自己陪,不好跟太後交待?
“昭妃娘娘,你快回去吧!再耽擱下去,可要誤了吉時了!”申則催促道。
“哦。”沈初夏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跟着申則往回走去。
果然沒走多遠,便看見龍辇停在前面。她忙加快腳步走了上去。可走到龍辇旁,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于是,她轉過臉對着申則問道:“申內侍,我就跟在龍辇旁邊一起走嗎?”
聽了沈初夏的話,申則面露無奈之色,正準備開口,只聽辇內一個清冷的聲音輕吼道:“還不快給我上來!”
聽到這聲音,沈初夏吓得渾身一顫。聽得出來,皇帝的心情很不好。她心裏怕得要死,可又不敢抗命,只好扶着申則的手,忐忑不安地上了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