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看到鄧慕霓出現, 沈初夏沉吟了片刻,随即笑着招呼道:“向夫人,回宮了?”

考慮了一圈,還是覺得用這個稱呼比較好。

說完之後,她看見剛走到門邊的梁洹嘴角一抽, 鄧慕霓也是一愣。看見這二人被自己的稱呼惡心到了,她心頭大快。

不過, 鄧慕霓也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把情緒調整過來, 笑着回應道:“是啊, 昨天剛回來。”

昨天才回來, 今日兩人就出來私會,可見思念甚緊啊。

不過, 沈初夏卻對二人之間的缱绻情深毫無興趣, 不過,梁洹既然露了面, 她又不可能不去請安,便走上前對梁洹行了一禮, 叫道:“陛下。”

梁洹看着她, 頓了頓, 說道:“聽說, 昭貴儀明日要去雲麓苑了?”

“是的,陛下。”沈初夏說道。

他點了點頭,說道:“那好, 朕祝你一路順風。”

“謝陛下。”沈初夏微笑道。

上一回去雲麓苑之前,她和他也是互相不睬的。不過,當時的情境與現在卻是千差萬別。幸好,自己已經決定要放下了,心裏也不會那麽難受了。

想到這裏,沈初夏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妾與岷兒不知陛下與向夫人在此相聚,無意打擾了,這就告退了。”

梁洹默了片刻,正欲點頭,便聽見鄧慕霓笑道:“昭貴儀,既然來了,便進去坐着飲杯茶吧。”

“多謝向夫人的美意。”沈初夏笑了笑,說道,“不過,我明日要走,還有許多東西要準備,要早些回去收拾。”

“那麽多宮人,哪用得着你收拾啊?”鄧慕霓笑道,“再說了,三皇子還沒玩夠呢,便讓他多玩玩吧。天還這麽冷,進屋去飲杯茶,暖和暖和身子吧,讓申則看着三皇子便是。”

說着,她擡起臉,對着梁洹笑道:“阿螭哥哥,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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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洹略微一頓,随即點頭道:“既然如此,昭貴儀就一起進屋吃杯茶吧。”

聽着鄧慕霓對梁洹那特殊的稱呼,又見她不僅幫梁洹拿主意叫自己留下來,而且梁洹還依了她。這一切,無不向沈妝夏昭示着她與皇帝特殊的關系。

不過,既然梁洹說了話,沈初夏也不敢說不好,只得硬着頭皮答應道:“那,妾便叼擾陛下與向夫人了。”

梁洹擡眼看了沈初夏一眼。

感覺到他目中的不快,沈初夏忙低下頭來。看來,他肯定是不想自己來打擾他與鄧慕霓的,可鄧慕霓開口邀她留下,他又不忍駁了美人的面子,自然就把這賬算得自己頭上了。沈初夏這般一想,覺得自己真的好冤。

正在這時,梁岷搖了搖沈初夏的手,叫道:“阿娘,看花花去。”

梁洹見狀,伸出手來拉梁岷,說道:“岷兒,你母妃有事,叫申則陪你玩。”

梁岷最近沒怎麽見到梁洹,早把他是誰忘了。見梁洹來拉自己的手,小家夥自然不願意,把小手從那大掌中掙脫,趕緊溜到沈初夏身後藏了起來。

見梁岷連手都不讓自己拉,梁洹有些呆怔。

見此情形,沈初夏笑了笑,說道:“岷兒還小,又很久沒見到陛下了,所以生疏了些,請陛下恕罪。”

“無妨。”梁洹似乎并不在意。

“也不是不常見面便生疏啊。”鄧慕霓在一旁淡笑道,“我家珍兒第一回看見阿螭哥哥,便很親熱,一點生疏之感都沒有呢。”

對鄧慕霓這番炫耀之話,沈初夏就像沒聽到似的,蹲下身,把岷兒摟在懷裏,柔聲說道:“岷兒乖,阿娘陪陛下和向夫人說會兒話,一會兒再來跟岷兒玩,好不好?”

梁岷擡起眼,怯怯地看着梁洹。他似乎有些怕梁洹。

“那岷兒就跟申則出去玩,好不好?”沈初夏微笑着用手點了點兒子的臉頰。

梁岷點了點頭。

這時,申則伸手來拉他:“三皇子,小人帶你出去玩。”

梁岷轉過臉,望着沈初夏,見母親跟自己點了點頭,這才伸出手,讓申則牽着自己。

“走啰,出去玩了!”申則一邊小跑着,一邊叫道。

見申則這般,梁岷咯咯笑着拉着他往外跑去。

看着那一大一小兩個背影,沈初夏不放心地叫道:“申則,你可要小心看着他啊。”

“知道了,昭貴儀。”申則回過身應道。

見梁岷拉着申則的手跑得那麽歡,卻不肯讓自己拉他的手,梁洹一陣氣悶。

沈初夏回過臉,看見梁洹這表情,便知道他心頭有些不爽,連忙解釋道:“陛下,先前岷兒摔着了,是申則扶他起來的。”

“嗯。”梁洹僵着臉點了點頭。

鄧慕霓卻不明白沈初夏沒頭沒腦地跟梁洹說這個幹什麽,一臉疑惑地望着她,問道:“昭貴儀,你對阿螭哥哥說這個作甚?”

聞言,沈初夏一愣。連自己都看出梁洹因為梁岷不讓他拉手,卻讓申則拉手而不快,這個與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鄧慕霓看不出來?

未等沈初夏回答,梁洹在一旁說道:“慕霓,茶煮好了,過來飲茶了,不然呆會兒煮過了,就不好喝了。”

“對啊。”鄧慕霓笑了起來,忙拉着沈初夏的手,“昭貴儀過來嘗嘗這青鷹茶。”

“青鷹茶?”沈初夏一愣,“這茶,我倒是第一回聽說呢。”

“這茶的葉片長得厚,嫩芽伸出來,還帶着鈎,就像鷹隼的喙一般,故而得此名。”鄧慕霓向沈初夏解釋道,“而且,這茶泡不出味,只能煮來吃。”

鄧慕霓望了一眼梁洹,抿嘴笑道:“阿螭哥哥最是喜歡吃這茶了,以前都是我煮給他吃的。”說到這裏,鄧慕霓擡起頭,望着梁洹,似笑非笑道,“阿螭哥哥,我離開之後,宮人們煮的茶,可還合你心意?”

梁洹随口應道:“你走了之後,我後來便沒喝過這茶,不知道他們煮的味道如何。”

聽到梁洹這話,鄧慕霓眼中的歡喜之色溢于言表。她擡起頭,深深地看了梁洹一眼,說道:“我差點忘了,你以前只吃我煮的這茶。我記得,有一回阿姊煮了,你不肯吃,阿姊還哭了一場。”

聽到這話,沈初夏一愣。鄧慕霓的阿姊,便是梁洹元配皇後鄧慕雲。不管梁洹在婚前到底喜歡的是誰,可最終他娶的是鄧慕雲。如今鄧慕雲已經不在了,鄧慕霓還提起當年梁洹在姐妹之間厚此薄彼之事,就有些不妥了。

想必梁洹也覺得鄧慕霓這樣說鄧慕雲不太多,眉頭微微一皺,說道:“慕霓,過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

鄧慕霓看出梁洹不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打轉話頭,又說起了兩人年少時的其他事。

沈初夏坐在一旁,既插不上話,更不想插話,感覺有些尴尬,便想着找個什麽理由溜了。

正在這時,一陣風吹過,有些冷。沈初夏自從上回小産後,身子一直沒複原,被冷風一激,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正在說着話的梁洹與鄧慕霓都轉過臉來看她。

她趕緊用繡帕擦了擦嘴,對着梁洹與鄧慕霓抱歉地笑了笑,說道:“陛下,向夫人,不好意思,妾失禮了。”

梁洹微微一怔,随即轉過眼,對着鄧慕霓說道:“慕霓,你冷不冷?我的鬥篷就在木施上,要不要叫人給你拿來?”

聽到這話,沈初夏不禁在心裏啧啧嘆了兩聲。明明是自己打了噴嚏,梁洹卻去問鄧慕霓冷不冷,果然是青梅竹馬,情意非淺啊。

果然,鄧慕霓擡眼望向梁洹,面上的笑容像浸了蜜一般甜,口中卻嗔道:“阿螭哥哥,我又不冷,方才打噴嚏的是昭貴儀,想必她有些冷吧。”說着她轉過臉,望着沈初夏,“昭貴儀,你要不把阿螭哥哥那鬥篷披上吧?”

聞言,沈初夏僵着臉笑了笑:“謝向夫人關心,那鬥篷是陛下對夫人的一片心意,妾可不敢受。”

話一說完,她好像感覺梁洹狠狠盯了自己一眼。對他這一瞪,她有些莫名其妙,扭過臉,裝作沒看到,又對着鄧慕霓笑盈盈地說道:“茶也吃過了,時候也差不多了,妾該回去了,就不打擾陛下與夫人了。”

“這時候還早呢。”鄧慕霓笑着挽留道,“昭貴儀再坐一會兒吧。”

沈初夏看鄧慕霓這模樣,想必是秀恩愛還沒秀夠。不過,她卻沒興趣當觀衆了,正要開口拒絕,只聽屋外突然傳來梁岷大哭的聲音,接着又聽到申則不滿地叫道:“珍兒姑娘,你推三皇子作甚?”

“誰叫他先扔土塊來打我!”珍兒恨恨的聲音響起。

申則忿忿說道:“三皇子那麽小,能有多大的力氣?再說了,不是沒打到嗎?珍兒姑娘你這麽用力地推他,摔傷了可怎麽辦?”

想到上回梁岷在珍兒跟前吃了大虧,好像這回又沒讨着好,沈初夏愣了一下,顧不得跟梁洹與鄧慕霓打招呼,趕緊起身跑了出去。

出了賞梅軒,看見申則正把梁岷摟在懷裏,梁岷哇哇大哭着,臉上好像還有些傷痕,想必是被珍兒推倒的時候,在地上擦傷的。那珍兒卻站在一旁,昂着頭,毫無愧色。

見兒子受了傷,沈初夏一驚,叫道:“申則,這是怎麽啦?”

梁岷一看見沈初夏,就張開雙手,向她撲來,小嘴癟着,滿是委屈:“阿娘,姐姐,打岷兒。”說着他用小手指了指臉上的傷痕,“疼。”

沈初夏心疼至極,忙上前,從申則手裏接過梁岷,緊緊摟在懷裏,輕聲安慰道:“好啦,好啦,沒事了,一會兒就不疼了。”

聽到母親的安慰,梁岷像是找到了靠山,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畢竟梁岷是皇子,這般哭鬧着,鄧慕霓臉上似乎也有點挂不住。于是,她對着珍兒問道:“珍兒,可是你把三皇子推倒的?”

珍兒鼓着小臉,看了母親一眼,說道:“誰叫他一看見我,就扔土塊來打我。”

“他打你,你也不該推他呀。”鄧慕霓嗔道,“你看,三皇子這臉上都摔傷了。”

“我不推他,他還來打我呢?”珍兒見鄧慕霓沒幫自己,很是委屈,“難道我就站着,任由他打啊!”說完,珍兒也咧開嘴,大哭了起來。

聽到兩個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梁洹皺了皺眉頭,對着申則問道:“申則,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岷兒先動的手?”

申則一愣,随即點了點頭,說道:“确實是三皇子先扔土塊去打珍兒姑娘,不過三皇子那點力氣,哪能打到她啊?可珍兒姑娘跑過來,很兇地推三皇子,小人還沒來得及攔,三皇子就摔倒在地,把臉擦破了。”

聞言,梁洹沉默了片刻,擡眼望着沈初夏,說道:“岷兒雖然是我的兒子,可我也不護短。他先出手傷人,就是他不對。”

聽到梁洹這話,沈初夏心頭冷笑。她的兒子,自己自然了解。沈初夏自認自己對梁岷的教育還是很正常的,兒子絕對不是一個刁蠻任性,喜歡惹是生非的孩子。如果說今日真是他先扔土塊去打珍兒,只能說明他記得上回自己被珍兒絆得掉到湖裏的事,所以,他看見珍兒才會有這反應。

不過,顯然梁洹是要袒護這對母女的。也是,鄧慕霓是他的心上人,愛屋及烏,珍兒當然也是他的掌中寶了。

此時,她覺得自己對他所有的感情,都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冷漠無情中,消耗完了。

她抱着梁岷,對着梁洹也鄧慕霓屈了屈膝,說道:“既然這樣,妾就代岷兒向夫人與珍兒姑娘陪個罪,還請夫人莫怪。”

鄧慕霓也做出一臉歉意的模樣,說道:“昭貴儀哪裏的話,是珍兒不對,她不該出手推三皇子。”

沈初夏笑了起來,說道:“既然陛下都說了是岷兒不對,自然就是他的錯了。請夫人放心,我保證,以後岷兒再不會對珍兒姑娘無禮了。” 以後反正都再不相見了,就算岷兒要對她動手,也沒機會了。

她說完這話的時候,感覺到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向自己射來。不過,她一直低着頭,沒有再去看梁洹,又說道:“陛下,妾與岷兒告退了!”

梁洹頓了頓,說道:“去吧,找太醫給他看看。”

“不用了,皮外傷,沒事的。”沈初夏笑笑說道,“謝陛下關心,妾告退了!”說着她向後退了幾步,這才轉過身,向梅林外走去。

她一轉過身,忍了多時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感謝上蒼,讓她在離開皇宮的前一天,對這個男人徹徹底底的死了心,再無任何一絲的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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