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蘇玉安把自己泡在浴桶裏待了一天一夜,直到體虛暈厥過去,差點溺水。

此事之後,他大病了一場,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身子消瘦得厲害。

經常在半夢半醒間猛的驚醒過來,不安和惶恐,精神處于高度集中的狀态,就是在睡夢中亦得不到安寧,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立刻驚醒,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樣,整個人憔悴得很。

他心裏一抽一抽的疼,睡睡醒醒間,醒醒睡睡間,他在等她,等丫頭。

可丫頭卻再沒來。

蘇玉安心裏的不安一日比一日更甚,她去了哪裏,她的問題——他還沒回答。

歷經此事,他開始懵懂的明了自己的心意,丫頭,不會介意現在這樣子的他吧?

他好想她啊……

就在蘇玉安病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京都的天風雲巨變,皇帝的禦書房裏朝廷大臣頻繁進出,緊接着一道又一道的聖旨傳出,立儲之事已經到了尾聲。

終于,塵埃落定。

果然,正宮所出的皇長子南宮羽肅正式被冊封為燕國太子!

算不上衆望所歸,但也在大家的預料之中。

緊接着就是冊封大典。

燕國此番立儲雷厲風行,卻也在情理之中,亦有不少人在私下揣摩皇帝急于冊立儲君的用意……

這日,南宮羽肅一派春風得意之色,身後跟着衆心腹臣子,緩緩向舉辦宮宴的後花園走去……

蘇玉安機械的走在南宮羽肅身後,神情冰冷得空洞,身體消瘦了不少,穿在身上的袍子竟是晃蕩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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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南宮羽肅的侍讀,這種慶賀的宴會他必須參加,所以蘇玉安被解除了禁足。

踏進宴會的瞬間,原本呆滞得像木頭一般的人兒,眼睛突然像鬼火一般亮了起來,白的不自然的肌膚,過分晶亮的眸子,細看之下,卻是滲人得緊。

蘇玉安癡癡的看着面前的人,丫頭,自己病了那麽久,她居然舍得不來看他,心裏一時委屈酸楚得厲害,身體抑制不住的輕輕顫抖。

呼吸微滞。

她為什麽都不看自己一眼?

回眸的瞬間,布依衣冰冷得像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蘇玉安。

惶恐,慌亂,不解。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那熟悉的背影消失……

蘇玉安只覺得心髒攪得疼的厲害,疼得腦子都有點發木,他不明白到底怎麽了?丫頭的眼神竟是陌生冰冷得可怕。

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他的丫頭怎麽可能用對待陌生人的眼神看他,一定是剛剛心緒不寧所以眼花了。

如果是真的……那也是丫頭有什麽苦衷,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他相認……

是了,看,他真是個笨蛋,丫頭和他本來就是私下相交的,所以在人前自然是不認識,肯定是這樣……肯定是這樣!所以她不能唐突的和他相認,所以才裝作像陌生人一般……

思及此,蘇玉安心裏的痛楚才略微有所緩解。

……

其實,他剛踏進院子的瞬間,布依衣一眼就看到他了,他的消瘦,她亦看在眼裏。

也是一瞬間,原本以為已經舔好的傷口忽的又被撕扯開來,布依衣疼得直呲牙,她以為她能做到不在乎他,卻沒想到,只是再次看到他,那種刻骨銘心的痛又席卷而來。

她真的是太在乎他了,所以才會這般痛,原本滿懷期待,卻沒想到……那日他給她的絕望太過于深刻,以至于愛不能,恐怕只有恨了。

記得那日,她從他的院子裏離開,心慌亂疼痛得竟是駕馭不住輕功,狠狠的摔在地上,鋪天蓋地的疼痛席卷而來,有身體的,但更多的卻是來自心口的疼。

前世今生,從小到大,蘇玉安是第一個敢讓她這麽心痛的,痛到不能自己,唯有用酒來麻痹自己的神經,卻是越喝頭腦越清醒……

所以,她要忘掉這個男人,忘掉他,忘掉蘇玉安,他的一切都跟她再沒有關系,從此陌路人。

……

蘇玉安無力的置身于人群中,精神恍惚得厲害,別人在說什麽,笑什麽,他皆聽不到,南宮羽肅忙于應付,并沒有過多的時間和精力搭理他,這于蘇玉安而言,反倒是幸事。

他的目光茫然又急切的在人群裏搜索着,他在找她,找丫頭。

目光頓住。

丫頭的身邊有很多人,衆星拱月般将她圍繞在中間,是了,丫頭是高高在上的依郡主。

那麽,丫頭還會要現在這樣子的他嗎?

蘇玉安慌亂中透着一抹無助。

他想問問她,這段時間為什麽沒去找他?

可他,一直在等她啊。

緊緊的盯着布依衣的一舉一動,蘇玉安在尋找機會,尋找可以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

終于,她似乎落單了……

蘇玉安剛一動作,頭就暈得厲害。

前段時間生病讓他大傷了元氣,身體還沒恢複過來,今天也是勉強着而已。

合上眸子,靜立了片刻,試圖抵禦頭暈的感覺,稍微好點以後,急匆匆的向布依衣走去。

慌忙的走到她的面前就已經氣喘籲籲得不成樣子了,蘇玉安不待喘勻這口氣,急切的開口:“丫頭。”

……聲音嘶啞中帶着抹明顯的顫抖。

為什麽?——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沒有絲毫的感情。

蘇玉安心裏驚慌失措,他覺得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即将失去。

努力的穩住心神。

抿抿幹澀的嘴唇,“丫頭,那天,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

“蘇大人,玩笑話而已,不必當真!”布依衣語氣冰冷的打斷他的話。

霎時間,蘇玉安臉上僅存的一絲血色褪得幹幹淨淨,慘白一片。

丫頭她剛剛說了什麽?

唯恐自己聽錯,蘇玉安努力的去探尋她臉上的表情,希望她只是在和自己說笑。

然而。

布依衣就那麽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就那麽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不帶一絲感情。

蘇玉安嘴唇哆嗦得不像話,聲線亦顫抖得不成樣子,“你怎麽可以那麽說,你忘了嗎?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是那麽的歡樂幸福。

他強迫自己鎮定心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着他的丫頭。

……

布依衣并不看他,表情越來越冷,聲音越來越冷,“閑暇無聊打發時間的游戲而已,蘇大人何必當真?”

說出的話也越來越殘酷。

這話卻是殘忍至極,也厲害至極。

只見蘇玉安全身猛顫,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她,表情又驚又怒。

他的丫頭……

她怎麽可以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她當自己是什麽了?

無聊打發時間的玩意兒?

蘇玉安只覺得心髒跳得異常快速,胸中氣血翻湧,嗓間已經有了腥甜的味道。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現在怎麽可以說出這麽殘忍的話來對我?

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丫頭,我受不了,我會受不了的。

蘇玉安的聲音中已經帶着一抹凄厲,像合着心頭的血一般吼出了這句話。

但是布依衣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

冰冷嘲笑的眼神,決絕的态度。

“呵呵~蘇玉安,你太高估自己了!”

蘇玉安,你太高估自己了!

……

語畢,轉身離去。

布依衣轉身的瞬間,眼裏分明有一絲恨意閃過。

愛意磨滅,唯有恨。

連陌路人都做不了,是因為曾經愛得太深刻。

……

……

身上好冷,骨骼不自由主地在打顫,顫到發疼。

明明是陽光大好的晴天,卻為何如同置身冰窟一般?

心像被人擂了一拳似的,疼得都開始麻木了。

頭暈沉得厲害,這是哪裏,為什麽人潮湧動?

挪不了步子,眼裏為什麽有濕乎乎的熱意……

茫茫天地間怎麽會只有自己了?

丫頭呢?她剛剛還在的……

努力的搜尋着周圍。

誰的臉?嬌若三月桃花。

眼睛清澈幹淨得如同一汪清泉。

淺笑盈盈,梨渦微顯。

是丫頭……

心中一喜。

原來丫頭還在的。

卻。

無聊時打發時間的游戲而已。

蘇玉安,你太高估自己了!

聲音在耳道裏嗡嗡震動。

冷漠的眼神,殘忍的話語。

可是丫頭此時明明是在言笑晏晏啊?

努力對準視線,原來丫頭面前還站着一個人,那個人好熟悉,身影卻晃動得厲害。

閉了閉眼睛,再看,果然好了很多。

那人是——梅子欽。

原來丫頭是在對着梅子欽言笑晏晏。

可她為什麽要對自己……那般……殘忍?

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嗎?

一陣一陣的痛楚從心髒溢出,慢慢傳遍全身,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蘇玉安目光空洞的站着,似乎在看布依衣,又似乎在看別處,臉色灰敗得厲害,身體微微顫抖……

布依衣對着梅子欽笑得沒心沒肺,卻笑不達眼底。

蘇玉安的模樣她怎麽會沒看到。本來已經死了的心,為什麽會這般痛?

為什麽,看到他那個樣子,她會心疼,會不忍心,……

她想抱住他。

可是——

我是南宮羽肅的人。

他是南宮羽肅的人。

是了,蘇玉安。

你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

所以,相恨相殺吧。

你現在的憔悴痛楚又是為哪般?

可笑!

宴會中反常到極致的兩人,落入一個別有深意的眼裏,梅子欽看着蘇玉安,再看看布依衣,原來……卻有幾絲不解……

原來依郡主是愛慕蘇大人的吧?

那日……

他在漫天花雨中撿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布依衣。

人兒痛楚的呢喃:“玉哥哥……你為什麽,要這般?”

他知道依郡主看着可愛嬌蠻,卻是冷心冷情。

看似溫柔多情的人其實最心狠無情了。

可這般,卻是……為誰動了情……

玉哥哥——?

值得她這般的,莫不是京都的“玉公子”,燕國第一公子蘇玉安?

蘇玉安?

她卻是怎麽認識他的呢?

又何以深情至此?

……

布依衣,你可知,一畫驚豔四座,從此你便落入我的心間。

看着那嬌豔的紅唇,他癡情的欲吻上去,卻突然……

被人狠狠推開。

……布依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殺氣四洩,“梅子欽,如果有下次,小心我一劍殺了你!”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哪裏還有方才醉酒柔弱的模樣?

那個輕言殺他的人,才是真正的依郡主——布依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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