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袁氏還真的也留下來吃飯了,言語中竟然對餘榕頗為關照, 還跟她說:“你們年紀輕不懂事, 生了孩子一定要上族譜,即便回去再困難也要把族譜上了。你看咱們家為什麽有那麽多長工, 有許多都是無戶籍的流民就知道有身份的重要性了。”是了,要登記入戶不是那麽容易的, 所以連梁掌櫃一家寧可為奴為婢也不願意成為黑戶。
餘榕記在心裏,想着等吳襄回來問問她是不是真的。袁氏走出門後又像換了個人似的,她覺得餘榕不錯,可吳襄跟她兒子的利益是相沖突的。即便三老爺經常跟她說, 讓吳達跟吳襄把關系搞好,日後都進官場也有個照應,可是她就是不願意吳襄出頭,這個吳家只有自己的兒子才能出頭。
吳襄人又精, 當年吳劉氏是不讓吳襄讀書的, 是吳襄自己,那麽小的年紀就故意在老太爺那裏賣好, 才能讀上書。跟自家這個兒子一比那就是一個是臘月裏的寒梅, 一個是溫室裏的花朵。這樣的吳襄, 袁氏心裏畏懼,卻又不得不防。
經過七八天的時間,餘榕織好了兩匹布,于是讓貴兒出去試試水看能不能賣出去。畢竟這種布屬于田園小清新的,還不知道好不好賣,這也是她第一次嘗試這樣的,定價定的也不貴,二兩銀子一匹。
跟餘榕猜的差不多,兩匹布賣了四兩銀子,只是絲線要染啊什麽的特別麻煩,新買細線成本也高。像一匹布至少要花兩三百大錢的線,外加人工費,而且在臨安生活,四兩銀子非常節省也就夠過一兩個月。
之前說過,鴻庭舍這邊住的大多都是跟吳家差不多家境的,其中隔壁住的一家正是以前草埔鎮的佟家人,他家娶的媳婦是草埔鎮開金飾店的唐小姐,當然現在這位唐小姐已經不是姑娘了,而是佟唐氏。
佟唐氏的夫家以前跟餘家的早點鋪對面,佟家是開面館的,後來改開飯館後被流民搶的損失嚴重。索性關了門來他兒子這裏,佟唐氏的夫君并無功名,只是走運做了臨安這邊守城門的一個小卒子,現在他夫君也在仙鶴書院學習,準備下場的,所以一家人住在這裏。
都是鄰居,又同時湖陽縣的人,佟唐氏對餘榕又是另一番模樣了。她抱了她的兒子過來,才一歲多,已經很會說話了,佟唐氏頗為驕傲,“就是他爹爹叫他背古詩,也能背。”
“這可好,都是你們培養的好。”餘榕附和道。
佟唐氏又好奇,“再沒想到你竟然和吳家結了親。我聽說你們家現在又有船,難怪能來這裏讀書了。我們家呢?是随緣,随便他爹能不能考上,只要生活的好就行了。既然大家是故舊,以後一起上街買個什麽的也方便。”
“什麽有錢,我們家一大家子人呢,不像你家相公正經有個營生,又好學。以後你是享不完的福氣。”餘榕可不想跟她一起出去,以前關系也沒那麽好,平白這麽親近也不大符合她處世的原則。
這話說的佟唐氏當然愛聽,她相公雖然是守城門,可那也是吃官家飯的人,一個月還有一兩多的俸祿。可不像吳襄只是一個窮童生,餘榕還要織布繡花養活家裏人。
“那感情好,什麽時候我們一起去禦蝶軒看看,那裏有新上的釵子可好看了?”
餘榕不置可否的答應,其實她聽貴兒說過,佟唐氏家的條件過的也不算特別好。能夠在此處租房住還是佟家人賣了家裏的店鋪拿過來的錢,可佟唐氏并不心疼唐家,只顧自己。但佟唐氏這個人有一點好,不跟別人撕破臉皮的,平日總是裝的大大咧咧的。
有了這個鄰居還不如沒有,老是要餘榕跟她一起買這買那的。
鐘小姐正跟她外祖家的姊妹們一起下棋,她早已忘記了要打理嫁妝的事情,一來她外祖家就各種玩玩鬧鬧的,捏了一枚棋子就道:“還是上次三哥拿的那盒墨玉的好,這個瓷做的,總有那麽點子不得意。”跟她對弈的鐘表妹沒說什麽,倒是有另一表姊不樂意道:“這也沒辦法,上我們家打秋風的人太多了,趕也趕不走,要不是如此,我們也不會連幅墨玉棋盤也要當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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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其她姐妹連忙拉過她。
鐘小姐也氣的丢了棋子就跑掉了,方才說話的那位女子毫無所懼,“我又哪裏說的不對了。祖母寵愛姑姑也就罷了,姑姑總是我們趙家的女兒,幫襯一二也沒什麽,可她姓鐘,跟我們又有什麽關系。”自家在臨安不過做一個小官,家裏兒孫,子女都多,如今連一幅好一點的嫁妝都打不出來了,何苦養着外人。
餘奉正好幫鐘小姐外祖家算完了賬,才回家,已然是滿臉疲憊了,又看鐘小姐哭哭啼啼的,還是耐着性子過去問她,“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不成?”
“相公,我們搬家吧!”鐘小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鬧着要搬家。
可搬家這件事,餘奉不想,在臨安租房子多貴啊!他們兩口子住在這裏多好,吃穿不愁,每月還有月例拿。不過就是受人白眼罷了,以後一朝成名了,那些人态度肯定又不一般。
只是他是這樣想的,而鐘小姐卻并不這樣想,她甚至哭道:“若要我還在這裏住下去,我肯定會死的。”她小時候長的漂亮,後來又因為跟鎮南王世子的事情,在外祖家也是十分受捧的,不像現在住在這裏好似打秋風的,這讓她真的受不了。
餘奉見她這樣,只好咬咬牙,“好,我們搬。”
餘榕欣喜的見吳襄回來,黑了瘦了,眼神卻更加明亮了。
“相公,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吳襄高興的拉着餘榕進屋,“這次跟院長出去,我才知道什麽叫做大道,什麽叫做小道。可我資質有限,不如幾位師兄,但能得院長幾句點化也是我的造化了。院長現在繼續北上要去見老友,所以打發我們這幾位弟子回來了。”
“去了平江一趟,你長進這麽多,看來這位院長還真是個人物。院長家人都在這邊嗎?”餘榕也想着能送些精巧的東西,若是可以跟院長家裏人來往,也能讓吳襄受益,豈不是一舉兩得。
吳襄一把抱起餘榕轉了幾個圈,直到餘榕喊受不了他才停下,言語中很是推崇這位院長,“真是君子之風,師母是龍圖閣大學士的女兒,多年無孕。院長寧願過繼都不願意納妾,還跟我們說妾乃敗壞門庭之物。”
這個院長說的實在太合餘榕的心意,餘榕剛想稱贊,就聽到貴兒扯着嗓子說親家三舅過來了。
她們這個小院子可真像個客棧,誰來都是這也是鐘小姐成年後第一次見到吳襄,這才發覺自己似乎是誤會了吳襄,只見他身高七尺,面色白淨,鼻梁直挺,實在是個美男子。餘奉紅着臉道:“景耀兄,實在是沒辦法。我們從外祖家出來沒地方可去,想來你這裏歇歇腳,你放心,我找到房子馬上就走的。”
吳襄覺得莫名其妙,因院子門沒關,隔壁的佟唐氏也過來瞧熱鬧,她當然認識鐘小姐,一看到鐘小姐就感嘆,“還是你們有親戚在總歸有個落腳的地方。”吳襄非常好面子,不願意外人看熱鬧,再說餘奉也是餘榕堂兄,只能咬牙答應。
鐘小姐的下人不算多,也不少了,她們來了還得再另外安排。秋桐就跟餘榕抱怨過,“吃人家的還要酸人,我也是沒見過這樣的人了。既然在官宦人家過的那樣好,又何必來我們家裏,成日挑三揀四的也不害臊。”
“好了,且忍她幾日,反正她們找到房子就要走咯。只是我們的錢還夠用嗎?”猛然來了這些人,吃的喝的都得多增加許多,幸好不長住。
買菜的錢餘榕固定給秋桐的,秋桐老實也不會貪錢,這個餘榕很放心。秋桐癟嘴,“怕是再用個兩三天就不夠了,她又沒提起來要給錢。就是買菜的時候還讓我買這買那的。”
而鐘小姐住在這裏卻很喜歡這裏,附近住的都是讀書人,這個小院子又幽靜,很适合自己。只是餘奉要出門找事做,沒太多時間陪她,要是平日她肯定會心裏不舒服,可現在卻感到松了一口氣。小房子并不是很隔音,大一點聲音隔壁都會聽的非常清楚。
餘榕經常跟吳襄笑鬧,兩口子也不知道怎麽就有那麽多說不完的話,而且吳襄也很耐煩,經常耐心教餘榕讀書。她聽了幾天牆角,一再告誡自己不要聽,卻根本忍不住,甚至幻想自己在跟吳襄喁喁私語,聽完又陷入後悔中,覺得對不起餘奉。
“三嫂,在這裏很無聊吧?你平日都是怎麽打發時間的啊!”餘榕看鐘小姐愣愣的,不由得提起話來說。
鐘小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胡思亂想,連忙搖頭,“沒…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