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歸于好
他是在擔心自己吧。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能夠名正言順地待在砂隐了呢。
樛木心裏一暖。看着我愛羅，他似乎想要再次開口說些什麽。
不好，他接下來肯定是要趕自己走了！她連忙搶先一步：“我是木葉派來砂隐的駐外忍者。”
她撇撇嘴，十分不滿：“為什麽不能自由活動，必須得待着那個屋子裏呀！又不是什麽囚犯。”
我愛羅輕聲道：“行動太可疑，會被懷疑的。”
樛木的臉立刻耷拉了下來，委委屈屈地望着我愛羅，卻又什麽也不說，就那樣扁着嘴望着他。
善良的我愛羅，是絕對不忍心看別人傷心難過的樣子的呢。
果然，我愛羅輕嘆一聲，有些無奈道：“你想做什麽？”
立刻雨過天晴，臉上堆滿甜美的笑容：“廚房還能用吧？你餓不餓？”
“……不餓。”溫潤的綠眸裏似乎有些不解，但我愛羅還是誠實地答道。
樛木沒聽到一般小跑到桌邊，拿起放在桌腳的袋子：“但是我給我愛羅帶了新鮮的牛舌哦！我做烤牛舌給你吃吧？木葉的獨家秘方哦，我記得以前有提到過！”
“提到過？”我愛羅卻在這時微微蹙起了眉頭，似乎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怎麽了？”我愛羅的異樣讓樛木有些不安，她眨巴着眼睛，擔憂地問道。
“沒什麽。”他一眨眼斂去了心緒。
看着樛木期待的大眼睛，他終于別過了臉，輕輕淺淺、平平淡淡地道了一個簡單的音節：“嗯。”
樛木歡呼雀躍，興奮地在廚房忙活着。
我愛羅安安靜靜地坐在桌邊木凳上，雙手環抱在胸前，不發一言。只是桌面幾乎都要被他盯出一個洞來了。
是多久沒在這個屋裏這樣心平氣和地靜坐着了呢……
夜叉丸死後，他其實偶爾也有來。但一進到屋裏，看到那些熟悉的裝飾，原本溫情的日常回憶和夜叉丸死時殘酷的話語激便烈碰撞，讓他頭痛欲裂，每次都是待不了多久便奪門而出。
此後，他便不再來了。
我愛羅輕輕阖上眼簾。
讓他睜開眼的，是一陣食物的香味。轉眼而望，樛木已經端着盤子蹦蹦跳跳了過來：“砂隐的調料比木葉少了很多呢，也不知道味道會不會差……”
***
收拾妥帖後，我愛羅有些猶豫地開了口：“你怎麽……”
“被逼出來的。”哥哥和母親相繼離去，父親沒日沒夜地忙活着生意，原本好端端的生活變得雜亂無章。自己光吃兵糧丸也無所謂，可正在長身體的妹妹的一日三餐她不能不用心啊。
不過可不能這樣告訴我愛羅。她只道：“有個挑食的妹妹。”
“妹妹？”
“嗯，叫茶，已經七歲了。”樛木臉上浮現出寵溺的神情，“對了，我愛羅還沒和她見過面呢，什麽時候你來木葉了，帶你去見見她吧！”
“是新的家人吧。”我愛羅低聲喃喃着，一向冷清的聲線裏彌漫着一種難以發覺的悲傷。
“嗯。”
要說之前我愛羅雖然不怎麽言語，但也算若有似無地應着她。可這一刻，我愛羅卻突然沉默了，垂下頭。
突如其來的靜默讓樛木有些發慌：“怎麽了？”
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面對着她的仍然是一頭軟軟的紅發。樛木只好收回視線，縮起身子，不安地絞着雙手。
我愛羅現在真的好難相處啊！
是不是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呢？
因為畢竟連日夜相伴的舅舅都要殺他呢。
所以不管自己再怎麽努力都無法接近他……
也是啊，自己曾經還要殺他呢。雖然她根本就下不了手，心裏也沒有任何殺意。可自己這樣的行為，就已經喪失了他對自己的信任了吧。
現在怎麽能幻想一聲不吭就重歸于好呢——太天真了吧。
雖然也許道歉也無法解決問題，可還是該道歉的吧。
先道歉吧。
“對不起。”
***
樛木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擡起頭，這才發現桌對面的我愛羅不知何時已望向她，玉石般白淨的面龐上，溫潤的碧眸如同兩汪清澈的泉水，眼底波光粼粼。對上她的訝異的眼神，那雙綠眸閃了閃，似乎又想挪開視線，可這次卻輕輕咬了咬唇，很快又拉開眼簾，凝視着她。
像微風一般柔柔淡淡的語氣，卻萦繞着種種複雜難言的情緒。就像春日木葉那始終在風中雜亂紛飛的柳絮。不安、自責、哀傷、愧疚，又似乎有些感激。
樛木瞠目結舌，直愣愣地盯着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吹散了這朵蒲公英。
我愛羅不安地望了她一眼，終于像是失去了勇氣般，別過了臉，怯怯地不敢再直視她。
他竟然會先對自己道歉……是因為哥哥的事嗎？
他還是認為，是他害自己失去了最愛的哥哥吧。
再加上他是那麽善良單純、溫柔細膩的一個人。
所以之前才始終無法自然地直面她，才有意無意地避開她。
可是，這也不完全是他的錯吧。歸根究底，還不是砂隐高層一意孤行将守鶴放置到他的體內，最後釀成的一系列悲劇。
而且明明，最難受的人，是他自己啊……
而今他道歉了，說明他最終選擇了直面自己的痛苦，不再掙紮。面對內心的煉獄，也不再逃避。
雖然這樣，會在短時間內更加痛苦。但從長遠看，确實只有這樣，才能走出黑暗，迎接光明呢。
我愛羅真的很厲害呢。一段時間不見，他已經成長了很多，堅強了很多呢！再不是那天在慰靈碑林那個凄惶迷惘的我愛羅了。
……
正想着，卻見他的雙眸漸漸黯淡下去，蒼白的臉上是即使再努力去掩飾也還是控制不住洩露出來的悲哀。
糟了，自己一直沒有說話，我愛羅該不會以為自己不願意原諒他吧？
想着，樛木急忙伸出手去，下意識想握住他的手說些什麽。可剛觸碰他冰涼的手背，又觸電般彈了回來，臉一下就紅了。
我愛羅似乎也是一怔。
“我我我……”樛木面紅耳赤，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額頭都開始冒汗了，可舌頭偏偏在這時打了結。
她雙手像蒲扇般極速地在身前來回擺着。
這人吃豆腐的舉動是怎麽回事？！
——她只是想安慰他一下而已呀！
我愛羅卻突然擡起頭，溫和而又沉靜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平靜下來。
那如暖玉般的視線像是有魔力一般，樛木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咧嘴一笑：“沒關系的，我愛羅是我的朋友呀！反倒是我該道歉呢，朋友該做的事，我都沒做到。”
“很難過吧，”我愛羅喃喃道，聲音越來越低沉，也越來越自責，“喬木不在了……”
樛木睜圓了雙眼。
我愛羅居然自己說出了哥哥的名字。
她還一直擔心哥哥的事會刺激到我愛羅，所以只字未提呢。沒想到我愛羅自己反而先說出了口。
也是呢，我愛羅是決不會逃避的呢。即使背負着沉重的過去，即使未來會更痛苦難過，但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退縮，面對着傷口，反而更加堅強勇敢呢。
想着，樛木按捺下心裏每當想起哥哥時都會湧現的熟悉的思念和悲傷，努力笑了起來：“已經過去了。要是一直郁郁寡歡，我想哥哥也不會開心的。我是源川喬木的妹妹，也是我愛羅的朋友啊……哥哥雖然不在了，可我愛羅還在的不是嗎？所以更要珍惜還留在身邊的人啊……”
“以後有我愛羅在我身邊，我也會陪在我愛羅身邊。想到這點，就非常開心呢。”
***
晶瑩的碧瞳輕輕一縮。
随後，我愛羅笑了。
如他一貫的性子，輕輕淺淺的腼腆笑容，但真的是從心底蕩漾開來的笑容。始終倔強下抿着的嘴角松開了，上揚起一個十分細微的弧度，薄唇微掀，露出一線像女孩子的又小又齊的白牙。濃黑的眼圈微微眯起，同時翡翠玉眸裏，蕩漾起冬日暖陽般溫柔含蓄的光澤。
這笑從蓓蕾到徹底綻放的整個過程，都被樛木看到了。
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天地寂然，流光溢彩。
即使是一個簡簡單單微不可見的表情，出現在一個一直或冰冷緊繃或毫無表情的蒼白面龐上時，反而顯得格外動人，似乎天地萬物都比之遜色。
只可惜一切就如同昙花一現。下一秒，他似乎不好意思了起來，抿抿嘴，恢複了一貫的冷淡神情。垂下頭去，讓已經長長了些的紅色碎發擋住了自己半張面龐。
是害羞了麽。
真是太可愛了。
“我愛羅，真應該多笑笑呢。”樛木呵呵笑道，“還有，要多說話呀，你的聲音真好聽。”
散盡殺氣的我愛羅，聲音又恢複了原本水晶般冰涼通透的質地，又因為他逐漸趨于平靜的內心，而斂去了稚嫩生脆，帶上了一絲成熟的沉穩，令人心醉。
他們終于重新言歸于好了。
好不容易呀。
就算他是塊冒着寒氣的堅冰，她還是很努力地想要去靠近他融化他。因為她知道，那層層冰封之下，是一顆最為柔軟細膩的心靈。
就像刺猬用滿身的尖刺，來保護自己最柔嫩的胸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