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臨仙故事
“我們這臨仙樓啊,有三種席面,修士凡人均可食用。第一種全席,所有菜色都由我們主廚完成,不接受點單,價格也稍微昂貴一些,兩塊下品靈石;第二種半席,十種菜色選其二,由主廚完成,另外的菜色不用兇獸靈植,任選,八十金珠;第三種散席,所有菜色任選,依菜色定價,不知仙長選擇哪一種?”江祈淵一說點菜,那小二便殷勤着來了,笑容滿面,似乎并未看見兩人那駭人的容貌。
“這散席的價格,可是上不封頂?”蘇婉擡起頭,柔聲問道。
那小二對此早有準備,笑容滿面着答道:“回姑娘的話,臨仙樓今日的菜色全部點完,約莫十塊下品靈石,并非上不封頂。”
蘇婉點頭,随後挽住江祈淵的手,輕輕晃了晃:“表哥,我們只有兩人,散席吃不完,還是選第一種劃算些。”
蘇婉撒嬌的時候,全看不出與平日裏冷靜果斷的煉藥師是同一個人。江祈淵對此早已習慣,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都依表妹。”江祈淵笑答,似乎對她的撒嬌很是受用。
蘇婉一直在想,在裝模作樣這件事情上,自己和江祈淵到底誰的天賦更高一些,經常演到後面,兩人一邊在內心自我嫌棄,一邊面上天衣無縫,當真不容易。
“好嘞,一桌全席!”又做成了一單生意,小二神采飛揚地給他們換了壺新茶,而後躬身退下。
之前嘲諷他們的五層修士話聲一噎,恨恨地看着自己桌上價值八十金珠的半席,只覺自己臉上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其他看熱鬧的人也紛紛佯裝無事地收回視線。兩塊下品靈石,只是為了哄一個凡人,也不知是冤大頭還是身家不菲,他們沒打聽清楚,還是莫要惹事為好。
耳聽得其他人不再議論自己,蘇婉也樂得清靜,一邊喝着新上的清茶,一邊聽着周圍人的交流。
會在這食肆中談論的,自然也都是不害怕被人聽到的事情,諸如要去雲陽城尋什麽煉藥師,雲斷山脈上次獸潮為何提前,蒼陽國都內幾大世家的風流韻事……其中又以這國都轶事最受歡迎,到了後來,談論其他事情的都停了,就聽那桌說起國都四大家的恩怨糾葛。
世家世家,權勢顯赫的才是世家,尋常修士自然不敢妄加議論世家大族的內幕,但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還是可以說來聽聽的。畢竟蒼陽國還有皇室以及兩個修真門派,其中皇室有金丹修士坐鎮,還是其中一個門派的太上長老,這些世家大族礙于皇家顏面,又自诩正道,不至于與魔修一般,稍稍議論便傷人性命。
“我們這蒼陽國都,有四大世家,章元白易,其中,元家擅長煉藥,既不依附于皇室,又少與其他世家聯姻,族人以低調著稱,不善交際,但卻是最有實力的一個世家。”
看到其餘桌的人或多或少都在留意自己的話,那說話之人本意是向同桌一女修賣弄,見此情緒更加高昂,越發地眉飛色舞起來。
不過得意歸得意,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那人心裏還是清楚的很:“元家這一代最出色的是主家的少爺,不過二十七歲的年紀,已經是人階煉藥師了。”
“這般厲害?”他同桌的女子是個四層散修,頗為捧場。
不過她說的也不違心,雖然人階煉藥師從等級上來說與築基修士差不多,只是這築基修士常有,人階煉藥師卻不常有,更何況要煉制人階丹藥,大多也要有築基期的修為,一個二十七歲的修士,不僅達到了築基期,還成為了人階煉藥師,當真是一個天才。
其他聽熱鬧的人雖然沒有附和,但神色間大多是贊同的。唯有蘇婉,聽着這般的描述,神色間有些恍惚。
二十七歲的人階啊……
“那是自然,不僅如此,這元家少爺還生的玉樹臨風,”那修士說着,也頗有些唏噓。同樣是修士,但修士與修士之間,也是比不得,“不過,最好看的恐怕得算是章家的兩位少爺,一位來自主家,一位來自旁支,都是二十餘歲的築基修士,國都的适齡女子,大多仰慕這三人。相傳其中一位章家少爺曾訂過婚,後來又取消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對于可能有些內情的事件,那修士說得就沒有那麽詳盡了。一方面這種事情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情,外人不清楚情況也正常;另一方面這修士縱使清楚,散播不利于世家的言論顯然也是自尋死路。
他對面的姑娘聽得入神,連忙問“其他兩家呢”,似乎全不在意其中蘊含的信息。可是一些在座之人卻免不了多多少少的神色黯然。
那些天之驕子,二十餘歲便已築基,他們自己卻不知道此生有沒有築基的可能,便是成功了,好一點便是人到中年,多了一百年的壽命,說不定還能為家中掙下一點家業;不好的話便是壽元将近時才築基成功,縱使多了一百年的壽命,于金丹也是徹底無望……
不過臨仙樓價格昂貴,即使是坐在這一樓的修士,也沒有幾個當真是一窮二白,當即有人嗤笑了同行之人道心不定。
需知修士修行逆天而行,若僅僅因為一些已經注定之事就黯然神傷,那不如一開始就莫要踏上修行之路。
那些黯然神傷的修士不過也是一時傷感,連心魔都談不上,聽有人提醒,當即便醒悟過來,為自己的動搖感到慚愧。
凡人不能修煉,尚且知道堅持己道,他們這些修士,難不成連凡人都不如?
那幾個修士說話間,蘇婉二人點的全席已經開始上菜。
這第一道菜是葷菜,由普通兇獸獨角羚的前腿肉制成,獸肉甫一入口,蘇婉便眯起了眼。
獨角羚身上最昂貴的材料是它的角,無論是煉器還是煉藥都有大用;相較之下,獸血與獸肉的功效就遜色很多,前者只能用來布陣,後者只能用來煉藥,而且還是不入流的普通丹藥。
不僅如此,如果這種普通丹藥用途廣,需求大,那麽獨角羚的獸肉價格也不會低到哪裏,但問題在于,這種丹藥名為補血丹,顧名思義,為受傷的修士補血而用,用途非常廣泛,可偏偏補血丹中所需的獸肉既可以來源于獨角羚,也可以來源于另外兩三種兇獸,這另外兩三種兇獸較難捕捉,制作出來的丹藥效果也更好,因此獨角羚的獸肉在普通兇獸中可以算是低廉了,用來做菜也不算暴殄天物。
而蘇婉眯眼也不是惋惜,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自古以來,煉藥師煉藥都是取其精華,每種材料效果大多一致。獨角羚的獸肉作為補血丹的一味主材,本身的功用便是補血,可這是針對修士而言;對于普通人而言,補血丹藥效過于刺激,尤其身體健康之人,吃了不僅無益,反而有害。
若是不作處理,只是普通的烹饪,其中的特性又會全然流失,與凡人所用的雞鴨羊肉并沒有什麽差別。獨角羚是如此,其他食材也是如此。
蘇婉聽說這臨仙樓的時候,便猜想樓中的主廚應該是采用了煉藥過程中提取精華的方法,但他們提取出來的精華并沒有留下,反而丢了,只在獸肉中留下了少許的殘餘。
既然不是提取精華,而是丢棄精華,那自然不用擔心雜質,因此哪怕是普通修士,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訣竅,把握好提取的分寸,便能當上這主廚。
可是大凡修士,有煉藥天賦的自然去煉藥了,沒有煉藥天賦的吃了也發現不了訣竅,發現了訣竅也沒有本事做到,做到了……那自然是當煉藥師更好,也所以如臨仙樓這般的酒樓才能經營下去。
至于臨仙樓的主廚為何不去做一個煉藥師,或是因為過往經歷,或是因為自身特殊,這一兩個修士想法比較不尋常,也是常事。
蘇婉曾是黃階煉藥師,自然也聽說過有這麽一種煉藥方法,只是她的處境艱難,并沒有多少的資源可以讓她浪費,于是并沒有試驗過,如今看來,待靈根恢複了,倒是可以試上一二,畢竟修煉需要時間,她不妨多嘗試一些旁的煉藥方法,說不定還有其他收獲。
蘇婉這些想法,看似千回百轉,實則只是一瞬的功夫。她下定決心後也不多想,接着試下一道菜,果不其然,采用的都是同一種方法。
江祈淵倒是并未将這些菜放在心上。于他而言,這些菜色頗為美味,僅此而已,他本就不是偏好美食之人,品嘗品嘗也就罷了,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那修士的話上。
只聽那修士繼續說道:“這白易兩家與另外兩家不同,他們這一輩最出色的乃是女子。易家有一對孿生姐弟,雖都算得上天賦異禀,但那姐姐确實當真神仙般的人物。為何這麽說?一來,二者同齡,姐姐卻比弟弟高出一個小境界;二來,她生得美若天仙,是衆多男修士心目中的仙子,雖有些清傲,但美人麽,又是天才般的人物,清傲的性子,反而更襯她的身份。”
他說的時候,話語中雖有些仰慕,卻并無猥瑣下流之感,他對面的女修也是聰明之人,并未對此有所微詞。
大凡修士,有幾人能做到不傾慕他人,全然不為所動?便是她自己,聽到章元兩家的天才修士之時,也會有些不自覺的仰慕。
那修士似乎也發覺了自己的語氣,對着那妹子郝然一笑,接着說道:“至于白家,早年倒是聽聞有一位單火靈根的女童,資質極好,後來卻沒怎麽聽說。如今略有名氣的是幾位旁支女子,各有千秋。不過均尚未築基,比起另外三家,遜色了不少。”說完,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問那姑娘還有什麽想要了解的。
那姑娘也知太深的東西不好這裏發問,便換了個話題,聊起了國都中的美食。
在座的其他人有些意猶未盡,但也不可能上前逼着別人繼續講,便各自聊起了各自的話題。
江祈淵夾起了一塊剛端過來的又一種獸肉,雖然不知道剛才的消息聽來有什麽用,但總歸不會吃虧,這一餐還是物有所值。
正在這時,門口新進來一夥人,吵吵嚷嚷,瞬間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