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陳其年在內心瘋狂地為自己開脫, 同時又摸出一顆巧克力來塞到游北的手裏面, 湊過去小聲叮囑:“你在回去之前吃完,不要告訴爺爺和奶奶。”
游北小聲說:“你自己吃吧。”
“沒關系,給你吃。”陳其年說, “吃了就要笑一笑。”
游北猶豫着沒有吃。
陳其年從他手裏面拿回來一顆糖,剝開了塞到他的嘴裏面。
特別甜。
游北含着糖, 仍然低着頭看地面,像個小可憐似的。
陳其年揉他的臉, 急了:“還不高興?那我背你走兩圈?”
游北:“……”
陳其年真打算來背他了,游北趕緊說,“不, 要!我, 沒事!”
說着,游北趕緊擺出一個假笑。
陳其年也不勉強(畢竟陳其年懷疑自己也背不起),說:“那幾個人……”
游北的背脊一涼, 緊張地看着陳其年。
陳其年卻誤以為游北是害怕, 忙說:“你不要怕他們,我和老師說了。老師說如果他們再欺負你,就找他們家長, 讓我爺爺親自來學校找。”
其實陳其年以前就和老師說過,老師也批評過那幾個學生,然而都是小孩子,又能怎麽樣呢?那幾個孩子的家長起初還說自家孩子幾句,可他們自己背後都議論過游北, 久而久之也懶得管自家孩子了。而游北沒有家長,又看着好欺負,那幾個孩子漸漸的膽子越來越大,情況就越來越惡劣。
游北再次低下頭,很小聲地應了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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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年的心又要碎掉了,繼續呼嚕游小北的頭發:“別怕啊,別理他們,他們都壞,我們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游北的頭越來越低了。
他心想,他們壞,那打了他們的我呢?
那件事情就成為了一個開端。
那幾個學生鼻青臉腫地和老師說自己是在廁所摔的,可老師又不是腦子有坑,自然不會相信。然而無論老師和家長們怎麽問,那幾個學生都死活不說是誰打的。
大人們想來想去,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當天結了怨的陳其年和游北。
然而陳其年和游北誰也不像是會打人的樣子,陳其年斯斯文文的,好學生一個,怎麽會打人呢?而且上體育課的時候他全程都在操場上面,全班連同體育老師都看見了。
游北倒是在體育課上面失蹤過一段時間,然而,看着游北那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樣子,誰也無法相信是游北動的手,他們寧願相信是陳其年會影分身。
雞仔們:“……”好氣啊!沒看出來游北居然是這種人!
他們忍不住看向游北。
被老師叫來辦公室的游北挨着陳其年,手裏面還緊張地拉着陳其年的衣角,大半張臉都藏在陳其年的身後,此時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到。他看見這群王八蛋還敢看自己,就面無表情地瞪了回去。
雞仔們再度擠成一團瑟瑟發抖。
老師和家長們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看向陳其年和游北,卻見陳其年也一臉茫然,而游北弱小無助地把臉埋在陳其年的背後,看起來非常可憐了!
陳其年見游小北被吓到了,頓時不樂意了,一邊伸手到背後輕輕地拍着游小北,一邊仰着頭皺着眉對老師和家長們說:“游北是受害者。他們總是嘲笑和欺負游北,今天還故意往我的身上潑顏料,希望你們能夠管一管。”
家長們敷衍道:“不是故意的,你這麽想就是心态有問題了。小小年紀的,怎麽總把人往壞處想呢?”
陳其年不習慣和人吵架争辯,對面還是大人,被這麽一噎,他的臉有些紅,許久沒說出話來。
游北默默地從陳其年的背後露出一只眼睛,瞪向那群雞仔。
雞仔中較為聰明的那只也想了五秒鐘才領會游北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梗着脖子道:“我們就是故意的!”
陳其年:?
老師:?
家長們:“你胡說什麽?!”
游北看着雞仔的目光和善(?)了一些。
雞仔見自己猜中了老大(?)的意思,聲音更大了,戲更多了:“我們就是故意的!”還瘋狂朝其他的雞仔使眼色。
其他雞仔們懵逼着附和:“是啊,我們是故意的……”
陳其年:“……”
家長們的臉色不好看了,在老師和陳其年的目光中讪讪地罵了自家孩子幾句,就紛紛說有事要走了。
老師其實也讨厭這幾個熊孩子,說起來政治不正确,但老師真心實意覺得他們平時總欺負其他學生,家長還慣着,現在挨頓揍也活該。
見狀,老師虛情假意地問:“可被打了的事情……”
雞仔們紛紛搖頭:“沒有被打,說了沒有被打,我們是摔的!”
老師:“……”
陳其年:“……”
家長們:“……”
這怕是腦子被打壞掉了吧?
老師疑惑地再度看向陳其年和游北。
陳其年一臉茫然和坦然,而游北更加無助地往陳其年身後躲了躲。
老師想了想,說:“可能是,高年級的吧?”
高年級有那麽些欺負低年級的熊孩子。
雞仔們不搖頭也不點頭,保持沉默。
這件事情最終以高年級熊孩子背鍋為告終。因為雞仔們也說不出是哪個高年級的熊孩子打的他們,家長們只好吃了這個悶虧。
從那之後,這幾個雞仔看到游北都是繞路走的,說話都不敢大聲,連帶着陳其年他們也不敢欺負了。
畢竟……游北打架那麽厲害,居然還天天跟在陳其年身後像個乖巧的小媳婦,那陳其年打起架來得是多麽厲害啊!怕是能一拳打死一個人吧?!否則游北為什麽會在陳其年面前那樣?
太恐怖了!連想象都不敢想象,惹不起惹不起。
至于陳其年看起來不像是那麽厲害的樣子?
靠,難道游北那個死結巴看起來像很厲害的樣子嗎?!真人不露相知不知道?!不知道是會被打的!
而游北則從那以後發現,躲避只會任人欺負,只會連累陳其年一起被欺負,他只有用拳頭說話,只有強大起來,那些人才不敢欺負他,也就不敢欺負陳其年了。
一開始他還能裝得和以前一樣,可是後來,逐漸的,紙終究包不住火。
随着年紀增長,游北幹脆就放飛自己了。
再往後,游北發現自己對陳其年懷着不能說的異樣的感覺,自己都被吓得不知所措,自責着決定徹底遠離陳其年。
陳其年一開始也沒有當回事兒,還拿游北當鬧別扭似的哄,可再也哄不出效果了。再往後,游北越來越嚣張,和陳其年越走越遠,陳其年怎麽勸也沒有用,只當游北是學壞了拉不回來了,也心灰意冷了,再見面也只是不走心地意思意思勸幾句,勸不動也沒有辦法,畢竟大家都長大了,他又不可能把游北綁起來。
……
這些往事只在游北的心裏面閃過去幾秒鐘。
他一直用餘光注意着那幾個被文總派上來跟着自己的打手,繼續往茶餐廳外面走,準備找個偏僻一點的地方解決這幾只蒼蠅,卻忽然被迎面而來的人給摁住了肩膀。
游北一怔,頓住腳步,叫了聲:“龍哥。”
“這麽巧?”龍哥朝游北笑了笑,又看向他身後,“文總,好巧啊。”
游北有點驚訝,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順着龍哥一起回頭看過去。
秋芒笑道:“龍哥。龍哥和文總認識?”
文總的臉上仍然挂着笑,可游北卻覺得那笑容有點兒僵硬了。
龍哥就自在多了,爽朗道:“認識啊,老相識了,托文總的福,不然我哪兒有今天。”
文總的臉色更不自然了,站起身來,笑了笑:“龍哥說的哪裏話。我也一直在找你,你低調,一直沒找到。”
龍哥笑了笑,沒拆穿他,只是又拍了拍游北的肩膀,問:“怎麽,找我找到我弟這裏來了?”
文總一時沒說話,龍哥又道,“我這弟弟真性情,耿直,不會說話,得罪之處,文總給我個面子,啊。”
文總忙道:“哪裏,沒有,沒有。”
“那行,文總今天的飯,我請了,算代替我這弟弟賠罪。”龍哥說。
文總連連道:“沒有的事兒,你亂說什麽,沒有,沒有。”
“真沒有?”龍哥問。
文總擺手:“沒有,你別亂說。”
龍哥笑道:“沒有就好,我也放心。那,不打擾文總吃飯了?”
文總道:“你随意,你随意。”
龍哥又拍了拍游北的肩膀,道:“走吧。”
游北點點頭,跟着他走了。
那幾個打手又退了回去,沒再跟上。
游北跟着龍哥出去,上了龍哥的車,就見龍哥的臉色變了,不太好看地皺着眉頭問:“怎麽回事?”
游北想了想,把秋芒的事情說了。
龍哥低聲罵了句,點了根煙,又把煙遞給游北。
游北搖了搖頭:“不抽。”
龍哥有點驚訝地看他:“戒煙啊?”
游北點頭。
“突然戒什麽……”龍哥的聲音突然一停,随即笑了起來,“我操,別告訴我是你那小男朋友讓你戒的啊。行啊他,怎麽認識的?你這是來真的?”
游北有點不自在地說:“少問。”
“關心你才問你。當然了,也很好奇和八卦。”龍哥大笑了起來。
游北擺出一張“我不想和你說話”的高冷臉。
“不開玩笑了,說正事。”龍哥說,“秋芒這事,我警告你啊,別搞。還有這姓文的,也別沾。”
游北沒什麽好奇心,見龍哥這麽說,就“嗯”了一聲。
龍哥卻怕他是在敷衍自己,繼續說:“你別不當回事,我跟你說,這姓文的不是什麽好東西,特別陰,還小心眼,那個話怎麽說來着?睚眦必報。我以前就是被他害過,不然我那麽慘?不過也托他的福,我也想開了,現在走正路也挺自在的。也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他。”
游北看了他一眼。
龍哥也沒有繼續說自己的事情,只是說:“他的生意很髒,黃賭毒,什麽都有,裏面的水太深了,你如果上了他的船,再想下來就難了。聽到沒有?!”
游北“嗯”了一聲。
龍哥見他态度還算不錯,語氣又放緩了,說:“也別擔心,因為以前的事,他對我有點忌憚,你現在也沒有很惹他,他犯不着為了你得罪我,不會再找你報複你。”
游北點點頭。
“不過那姓秋的小子怎麽回事?我看他平時雖然嘻嘻哈哈的,但人也算爽快,怎麽和姓文的搞一起去了?”龍哥皺眉,一邊開着車,一邊抽煙。
游北說:“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
“也不熟,随便他吧。不過我看他找你找得勤快,本來沒想說什麽,現在知道他和那孫子走得近,你就自己心裏面有點數。”龍哥叮囑。
游北:“嗯。”
說完這些,龍哥又輕松下來,問:“吃飯去?”
游北剛想拒絕,又想起陳其年現在已經回陳家吃了飯,自己回去也沒有飯吃,就說:“嗯。”
龍哥帶他去附近的一家老飯館,停了車,下去找了個位置,等着上菜的時候又八卦起游北和那個小男朋友來。
游北一臉“我就是不說”的高冷表情。
龍哥從他嘴巴裏面撬不出話來,悻悻然道:“我看你是還沒有徹底搞定,怕翻船吧?”
游北一臉“随便你用激将法”的高冷表情。
龍哥翻了個白眼,道:“我不問那孩子了,問你,總行了吧?你什麽打算?真在複習高考?”
游北點點頭。
“不是哥歧視你啊,哥自己念書也不好。”龍哥道,“你念得會嗎?”
游北:“會。”
龍哥道:“你別硬撐着啊。”
游北:“嗯。”
龍哥又說:“也不知道你這興頭什麽時候過去。不過你也這麽大了,過完高三也不管你讀不讀大學吧,考慮過以後嗎?”
游北一時沒有說話。
說他完全沒有考慮過,那也不是。他先前有意和秋芒一起做博|彩,就是在考慮以後。畢竟他得找個事情做,而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這些玩意兒。
龍哥道:“其實這話我也說得早了點,你還有一年高三要讀。不過我看你現在搞了對象,好像也收了點心,複習考大學這事兒不管靠不靠譜吧,你也還是想了的。我就現在和你聊聊,別緊張,就兄弟倆聊聊。”
游北點頭。
“我這段時間和胡子他們聚了聚,聊了聊,打算合夥做房地産生意。”龍哥道,“胡子有門路,他打聽到有個爛尾樓,離得遠,爛在那沒人要,價格低,我們想盤下來。估計賺不了幾個錢,主要是便宜,我們就拿這當個名片進房地産圈,多少有個代表作不是嗎。”
龍哥喝了一口茶,問,“把你加進來?”
游北對這個沒有興趣,說:“我不懂,這個,不幹。”
龍哥道:“我也不懂啊,現學呗。蓋個房子能有多難?找一堆民工回來發工資讓他們蓋,我們發錢就行了,又不要我們去活水泥。”
游北:“……”他怎麽覺得這麽不靠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