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一六躲在這角落裏面偷聽許久了, 他算是聽出個所以然來了。
這姓崔的死纏爛打秋雨!說不定秋雨就是因為被他糾纏才成績退步了!
崔烈不欲和江一六過多糾纏。如今游北對他态度惡劣, 想必這江一六會受到影響,說不定江一六此刻為難他,就是游北授意的。
好漢不吃眼前虧。崔烈想了想, 再度露出懇切的态度對江一六說:“對不起。”
江一六卻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哎,剛沒看清楚, 是你啊,這不那個, 上次見過,叫什麽來着……”
崔烈猶豫了一下,說:“我叫崔烈。我們在陳其年家裏見過。”
“哦。”江一六的笑容消失, 冷冷地說, “你也沒見學點好,專挑老子得罪。”
崔烈:????
江一六:你媽的,陳其年死纏爛打游北就算了, 反正游北腦子也不太正常了, 趁着還有人要的時候扔出去算了。結果你他媽又來死纏爛打秋雨?老子欠你們的啊?!陳家風水和老子八字相克嗎?!
崔烈正要繼續道歉,就被江一六使勁兒一拍腦袋,腦袋猛地撞到了牆上, 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老實點兒,打聽清楚這兒誰是規矩。”江一六又抓着他的衣領朝牆上一推,然後冷酷地走了。
崔烈有點懵地看着江一六的背影,過了一小會兒才緩過來,在心底大罵:操|你媽的, 老子最近沒搭理陳其年啊!
游北最近對放學回家這件事特別積極,因為他失去了在學校裏面和陳其年的手機情緣,又不敢明目張膽地和陳其年面對面,導致陳其年嚴重不足,只能靠回家續命。這樣一來,他出去浪的幾率更低了,連尋常打桌球這些都不愛去了。
今天他聽到放學鈴聲就立刻拎起書包,大步往教室門口走。
狗腿A好奇道:“北哥最近幹什麽呢?神神秘秘的。哎,一六,問你呢。”
江一六呵呵:“跟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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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腿A:“你倆吵架了?”
倒是給我找出個時間來吵?現在他的時間表上還有我的位置?江一六在心中持續冷笑!
游北在校外小巷子被人堵住了。
他看着迎面圍過來的幾個外校痞子,神色不變,淡漠地移開目光,繞過他們繼續走。
這群校痞愣了一下,趕緊追上去重新攔住他:“你什麽意思啊游北?”
游北被他們圍在中間,停下腳步,不悅地說:“讓開,沒空。”
“你都不知道我們想幹什麽你就沒空?”帶頭大哥能被他氣死。
游北敷衍地問:“什麽事。”
連問句的語氣都不屑于給,因為他對這群家夥有什麽事情毫無興趣,他只對陳其年今晚能不能一分鐘做二十個俯卧撐感興趣,他和陳其年打了賭,如果陳其年做不到,就要被游北按肩膀十五分鐘,如果陳其年做到了,游北就要給他按十五分鐘肩膀。
穩賺不賠!游北神志不清地想。
帶頭大哥道:“張俊是不是你小弟?”
游北沒說話。
那人道:“他搶我兄弟馬子不說,回頭還把我兄弟打了一頓,這事兒怎麽算?”
游北:“……”操,智障。
這事兒他不用問,也信了五分,因為這張俊是有點這毛病,仗着長得不錯就到處沾花惹草,還仗着家裏面有點錢橫行霸道,在學校裏面拉攏了一堆小弟。只不過張俊這人欺軟怕硬,回頭還是乖乖認游北這個哥。
然鵝,游北最近嚴重脫離組織,除了江一六之外基本沒搭理過其他人,現在才知道張俊又惹事了。
上一次張俊綠了四中老大的表弟,差點就地失蹤,還是游北去撈人的,回來發誓再不犯了,這才多久啊。
游北剛要說話,餘光就瞥見了陳其年和朋友從旁邊經過。
那朋友十分機靈,見這陣勢火速擺出一副“我是隐形的我也是瞎的我更是路過的你們就當我不存在”态度低頭往前沖,可陳其年卻好奇地看了這邊兩眼,因為游北被人堵在了中間。
帶頭大哥眉一皺,眼一橫,瞪向陳其年,狠狠地吼道:“看什麽看!”
好兇啊這人。陳其年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其他外校校痞看着陳其年這斯斯文文的好學生樣子好欺負,便起哄地噓起來。他們常常這樣,也沒什麽特殊含義,純屬發洩過剩的荷爾蒙,彰顯自己的威風,以看別人慌張害怕的樣子為樂。
可這次他們還沒看到對方難堪的樣子,就被游北揍了。
游北摁住兩個人的腦袋砰到一起,又擡腳把一個人踹到樹幹上,接着冷冷地看向帶頭大哥。
校痞們一臉懵。
帶頭大哥也很懵,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和游北沒仇,甚至還一起混過吧打過球,關系在這個複雜的各校大哥圈裏面算可以了,所以這次為了兄弟出頭也沒直接動張俊,想和游北來個先禮後兵,是給游北面子,也是忌憚游北,畢竟游北是出了名的兇。
可這還沒說幾句話呢,自己也沒多強硬啊,游北今天脾氣咋這麽爆啊?趕上他心情不好?
游北還想動手,見已經走遠了的陳其年還在回頭好奇又擔心地張望着,就改變了主意,只沉聲道:“張俊的事,你是,什麽意思?”
帶頭大哥從氣勢上弱了下來,也看出游北剛才揍自己小弟沒使勁兒,犯不着糾結這個,便實力裝瞎,掏出煙來遞給游北。
游北接了過來,夾在指縫,卻手背朝外一擋,沒就對方的火,淡淡道:“說事。”
對方有點疑惑,卻也沒問,只說:“北哥,你的面子我肯定要給,不然我就直接找張俊去了,你說是吧?”
游北沒說話。
帶頭大哥繼續道:“但我也要服衆的啊,那是我兄弟,這事兒我不給他出頭,不給他讨個說法,以後誰跟我?你不信我都能去問張俊,這事兒是不是他不對,我兄弟腿都折了,現在還躺醫院裏。”
游北不耐煩地說:“少廢話,說重點。”
帶頭大哥讪讪道:“北哥爽快!就三桌酒,張俊當衆給我兄弟道歉,包住院費,外加四萬營養費。”
游北:“公道。”
确實公道,畢竟出來混講個義字,綠別人是大忌,張俊又是前科累累的纨绔子弟,游北也煩他這個臭毛病,平時都不愛帶他玩。
帶頭大哥松了口氣:“我就說北哥最好打交道,也是兩個字,公道!”
廢話太多了,游北更加不耐煩,說:“沒事了?”
“這麽久沒見了,請你吃飯。”帶頭大哥熱絡地說。
游北冷酷地說:“沒空。”
“怎麽沒空了?”帶頭大哥道,“北哥最近哪發財啊?最近出來玩都沒見你了。”
“複習。”游北說,“準備高考。”
帶頭大哥:“哦,複……”他一怔,“啊?”
“張俊的事,我讓,江一六,聯系你。”游北嫌棄推開他,大步朝前方公共汽車站走去。
帶頭大哥一臉懵地看着游北的身影,半晌才道:“吃錯藥了?”
想了想,他也懶得管了,回頭領着小弟道,“媽的,餓了,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吃——”他又愣了一下,目光盯着從不遠處走過來的人。
小弟問:“怎麽了?”
帶頭大哥低頭叼了根煙,目光閃爍了一下,道:“哦,沒事,你們自己去吃飯,我這有個熟人,還有事。”
崔烈被人一路推搡到僻靜的死角裏,頂着牆,一巴掌扇到腦袋上:“媽的,你在這!”
他低着頭,沉默了數秒才緩緩地擡眼看向對方,眼睛裏面不像在陳家人面前的憂郁和怯懦,只剩下了陰沉和仇恨。
帶頭大哥——秦天被他這目光激怒,二話不說先擡起膝蓋朝他肚子上來了一腳。
崔烈抱着肚子,佝偻着腰,望着秦天的眼神仍然陰沉仇恨。
秦天是崔烈的表哥,他媽是崔烈他爸的姐姐,當年就看不慣崔烈他媽。崔烈他媽和陳其年他爸的醜聞出來後,秦天他媽更是不遺餘力地在崔烈他爸面前添油加醋、火上澆油,慫恿着崔烈他爸帶兒子去做親子鑒定。
鑒定證明崔烈和他父親是親子關系,可秦天他媽仍然不甘心,繼續挑撥。崔烈去他爸那裏拿贍養費的時候,總能碰上隔壁的秦天他媽,輕則被那個女人極盡嘲諷之能事,重則被他那聽信挑撥的爸打一頓。
有一次,崔烈他爸出遠門,把當月的贍養費放在了那個女人家。
崔烈去要的時候,那女人把錢扔在了地上。
崔烈默不作聲地蹲下去撿錢,那女人仍然喋喋不休地罵他和他媽,話非常難聽。說到她自己激動的地方,一腳踩在了崔烈正撿着錢的手上面,使勁兒地碾了碾。
崔烈那瞬間腦子裏面一片空白,耳朵旁嗡嗡地響。
他再恢複意識的時候,被人給拉開了,而那個女人狼狽地倒在地上哭喊,滿臉都是他撓出來或咬出來的血。
幾天之後,崔烈在學校廁所裏面被那女人的兒子秦天堵住了。
秦天的狗腿子把其他人趕了出去,只剩下崔烈面對他們。
……
重生前,初中兩年和高中一年,崔烈的校園生涯都是在秦天的侮辱中度過來的。崔烈反抗過,可他若敢和老師說,就會遭到秦天更猛烈的報複。若他敢還手,秦天就會慫恿那個潑婦去崔烈媽那鬧。
崔烈和他媽搬過無數次家,其中許多次都拜秦天他媽所賜。
直到秦天他爸工作調動,帶着老婆孩子到了別的城市,崔烈才得以喘一口氣。
他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活過來的,混亂,肮髒,醜惡,扭曲。
而本該和他一樣的陳其年,卻活得像溫室中的花,這讓他怎麽甘心?怎麽能不去嫉妒?
明明是同樣的起點,憑什麽自己就得生活在全世界的惡意下,四周只有發臭的潮濕黴菌,終年不見天日,而陳其年,卻可以沐浴在陽光中。
這不公平。
“不說話?”秦天冷笑道,“老子有的是方法讓你說——”
“我媽死了。”崔烈說。
秦天一怔,道:“所以?”
崔烈垂眸:“所以,我沒什麽能被你要挾的了。”
“唬老子?”秦天嗤笑,“你媽是死了,你不還活着嗎。”
崔烈卻不再是那個十幾歲的少年了,他反問:“所以你能拿我怎麽樣?”
秦天剛要回答,崔烈猛地一拳揍在了他肚子上。
秦天沒有反應過來,因為他根本想不到崔烈會這麽做。在他的記憶中,崔烈是瘦弱的,是可以随便欺負的。
他不知道,崔烈後來學了打拳。一開始是為了發洩身體裏面就快要爆發出來的憤怒,後來,就意識到了學這個的好處。
重生後的崔烈雖然身體不比後來強健,但他這段時間已經有意識在鍛煉了,何況腦子裏面記得學過的招式。
秦天反應過來時,已經挨了崔烈幾拳,臉都腫了。他登時大怒,一腳踹向崔烈,把對方按在地上壓住,一巴掌扇過去,崔烈的嘴角都出了血。
兩人就這麽扭打起來。
另一邊,游北快步走到公共汽車站,剛好來車,他随着人群上去,默默地站到陳其年的身邊,臉上卻仍然一副漠然的表情,戴着耳機,望着窗外。
陳其年原本還沒有發現,正和朋友讨論着今天學的一道大題題型,忽然他朋友的聲音小到消失,眼神使勁兒飄。
陳其年奇怪地回頭一看,就看到了本校令人聞風喪膽的老大北哥冷酷地立在那。
“……”
所以你們到底怕他哪裏?
這個問題陳其年疑惑很久了。
就算不是現在這個游甜甜,只說平時學校裏面那個面無表情的游大北吧,最多就是不好親近,怎麽也不用怕成這樣吧?江一六還沒事欺負一下普通同學,可游北從沒主動欺負過人啊。
游北的餘光注意到陳其年在看自己,聽到陳其年說:“裝什麽酷。”還給了自己一個無比可愛的小白眼。
游北:“……”
在家裏面的時候,陳其年經常嘲他裝酷,就為了騙他多笑。
游北才不。
江一六成天嘻嘻哈哈,就跟個二傻子似的,他才不要淪為江一六那形象,嫌棄,非常嫌棄。
事實證明,二傻子是搞不到對象的,酷才有對象。游北缜密地如此推理,有理有據。
陳其年和游北的“恩恩怨怨”在學校裏衆人皆知,只不過大家的信息尚且停留在“陳其年倒黴和游北是鄰居,倒黴地被爺爺奶奶逼着規勸游北,倒黴地這樣得罪了游北,倒黴地遭到了游北勢力的報複”。
此時,陳其年的朋友聽到他嘀咕那句話,只當是陳其年和游北不對付下的惡意諷刺,瘋狂地給陳其年使眼色——
好漢不吃眼前虧啊我的年!你這也太不怕死了!
他的年渾然不知黑惡勢力可怕地天真無邪地回了一個“no problem”的眼神和OK的手勢。
朋友:“……”
你醒一醒!并不ok!problem很big!
過去幾站,陳其年的朋友憂心忡忡、一步三回頭地到站下車了。
陳其年看了看,沒有其他學生了,便對着游北開始今日份的調戲:“說你呢,裝什麽酷,把我朋友都吓到了。”
游北例行裝作不認識他,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中。
陳其年正要繼續,兜裏的手機就響了。他只好選擇先接手機。
正好車開了,陳其年一只手提着放了參考資料的袋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機,沒有抓吊環。
但是陳其年絲毫沒擔心自己會摔。
他也确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因為游北在他拿手機的時候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一只手抓着陳其年頭頂上的吊環,另一只手握住陳其年身側的後車車門處豎杠,大半個身體都擋在了陳其年的背後,幾乎可以說是将陳其年圈在了自己的懷裏面。
但車上比較擁擠,游北的神色極為冷漠,陳其年又專心在講電話,因此在旁人看來,游北也不過是被擠得只能這麽站了,并不會想太多。
陳其年一邊講着電話,一邊随着公交車晃晃悠悠,偶爾往後靠一點,就能夠感覺到一個有力的身體支撐着自己。只要游北在身邊,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遇到任何麻煩。
只是游北身體的溫度有點高,隔着校服都能感受得到。
游北的心跳也很用力,在這吵鬧的車廂裏面都能夠聽到。
最終陳其年也只能聽到那道心跳聲了。
砰!
砰!
砰!
陳其年把手機放回兜裏,抓住了身邊的豎杠,手挨着游北的手。
游北默默地把手往下滑了一點,陳其年便也往下滑了一點,不依不饒,非得挨着他。
游北反正也不知道自己耳機裏面在放些什麽東西了。
他只看得到車窗上面倒映出來的陳其年的笑臉,幹淨又陽光,帶着可愛的狡黠,眼睛亮晶晶的,小虎牙又露了出來。
陳其年聽到那道心跳聲更大了,也更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但最初是想寫北哥炫酷追陳其年,還想寫陳其年非常軟糯好欺負。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大概我也神志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