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百獸園
丫鬟們給她梳洗打扮好,又悄無聲息的退出去。
樂雲在鏡子裏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撅了撅嘴,腦子裏一閃而過,不知是誰曾說過,說她的長相并不是時下風靡的溫婉端莊。
樂雲想起這個人,笑意不自覺的滑過嘴角,她看着鏡中自己如今的模樣,伸手摸了下自己臉上被花钿蓋住的傷疤,這一輩子,她的模樣怕是再也溫婉端莊不起來了。
老太監出去後,樂雲坐在原地等了會兒,皇帝就轉過屏風,踱步到她身後。
“愛妃今日……”皇帝站在樂雲的身後,視線看向鏡中的樂雲。伸出一根手指來碰樂雲的臉。
樂雲把牙根咬得發酸,才控制住自己,沒有一巴掌甩過去把他伸過來的手拍飛,但好在皇帝的手指并沒有落到實處,只是虛虛的随着樂雲臉上輪廓隔空劃過。
“真美。”皇帝說。
皇帝按着她身後的椅背,俯身在她頭頂半寸。
“這麽多日了,愛妃難道還在惱朕?”
樂雲沒有吭聲,也沒有動,心中大大翻了一個白眼,這皇帝自己演的還挺來勁。
皇帝似乎也不介意樂雲是不是接他的話茬,只自顧自道:“今日愛妃如此美麗,讓朕想起百獸園中将要盛開的花。”
“不如愛妃同朕一起去賞花,”皇帝說,“也好讓朕看一看,美人與嬌花哪個更勝一籌。”
樂雲并不欲再聽他說這種廢話,也沒心思去分析,他明明嘴角含着微笑的弧度,眼中卻帶着惡劣的玩味,究竟是不是失心瘋前兆。
她敷衍般的點了點頭,起身就朝門口走。
長裙曳地沙沙作響,樂雲走了一段兒,發現身後沒有腳步聲跟上來,這才站定,回頭看向皇帝。
皇帝正挑着眉峰,嘴角帶着一個淺淺的小酒窩,打量着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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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雲用眼神詢問他,既然說要去看花,為什麽還不走,但是皇帝怎麽可能看懂她什麽眼神,樂雲只好開口問道:“不是說要去賞花嗎?”
樂雲對皇帝的态度一直不恭不敬,甚至前些日子,還狗膽包天用他的腦袋碎了一個花瓶,如果換成任何一個人,現在都不可能完好的站在他面前。
但對于這個落難的郡主,皇帝如今滿腔的興味盎然,她總是能給他新奇的感受。
這種興味起初從天牢裏頭開始。
一個高貴的郡主,為什麽會那種只有妓子才會去跳的惑人舞姿?
明珠一般嬌養長大,明明該是見了小蟲,都要掩唇尖叫的小女孩才對,可為什麽卻敢只身對上他豢養的狼犬?
且對上狼犬的理由,竟是因為救一個奴隸。
而她又為什麽會知道,曼陀羅能致人麻痹,犁頭草最适合傷患?
他在親王府一直都有人,怎不知,親王府教養郡主的課程,也包括辨識草藥……
如果到這裏,皇帝的興趣還只是一點點,那麽屢屢躲避過服食賽仙散的人群,而且一個幾乎足不出府的小女孩,殺人的時候竟毫不手軟,又作何解釋?
這一切逐漸引起皇帝興趣,想要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真正讓皇帝想要将她捏在手裏的,是發現她竟然與奴隸有私情。
不是貴族間常見的消遣發洩。
是私情。
皇帝生來便知道,何為高貴和卑賤,一個落難的郡主,就算她跌入泥地,骨子裏面的高傲,又怎麽會真心喜愛一個卑賤至極的奴隸?
他從未見過忠貞不二的女子,所有的女人嘴上說的如何深情,等到真的面對誘惑面對試探,從沒有人能夠例外。
可對樂雲,他越是試探就越是稀奇,因為樂雲表現的,和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她為什麽不一樣……可皇帝不相信。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麽一心一意的真情。
樂雲的表現讓他覺得好玩極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什麽時候會将那卑賤的奴隸重新踩在腳底。
如果出了蒼翠林之後,在她已經不再需要奴隸的以死相護,當她貴為皇帝寵妃,穿戴皆是皇後規格,又因為藥物,淡化掉了蒼翠林中的那些同生共死呢?
——就像此刻。
皇帝看着樂雲已經有些清明的神色,慢慢的笑了,他命老家夥摻在夢回香中那些解藥,想來已經發揮作用。
如果她恢複了神智,一邊是皇帝寵妃,一邊是賤如蝼蟻的奴隸,她又會如何選擇?
是接着裝傻,繼續做錦衣玉食的寵妃。
還是會選擇冒犯當今天子,救那個奴隸?
樂雲走到殿門口,被侍衛攔住,見皇帝還沒有跟上來,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樂雲有些不耐,拖着裙子,又朝回走了兩步,牙疼道:“皇上?”
皇帝這回回了神,朝樂雲溫和的笑笑,笑的樂雲毛骨悚然,才邁步悠悠走出殿內。
樂雲跟在後頭,這次侍衛沒有攔着她,沒有步辇,沒有随身太監宮女,只有幾個帶刀侍衛,遠遠的跟着樂雲和皇帝。慢慢的走在一處宮道小徑。
樂雲一身盛裝,走起路來十分費力,兩手抓着裙擺上提,只能保證前頭不踩上,後頭拖在地上,根本顧不上,沒幾步,就全是灰塵,長長的裙尾,豔紅色俨然已經變成了深紅色。
小徑處處曲折迂回,皇帝在前頭走得不緊不慢,要不是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樂雲還真的錯覺皇帝是帶她出來賞花的。
終于,小徑盡頭,一扇緊閉的漆色大門,躍入眼簾,皇帝站在門前,回頭朝着樂雲伸出手。
“愛妃,”皇帝說:“這裏是朕的百獸園,可能會有一些……”
樂雲兩手抓着裙擺,并沒有空出哪一只手遞給皇帝的意思,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皇帝揚了揚眉,将手背回身後。
“那将要盛放的花就在百獸園裏頭,既然愛妃不怕,那就随朕進來看看吧。”皇帝說着,親自上前,伸手推開了大門。
院中很多不知道關什麽東西的籠子,擺放的到處都是,倒是沒有什麽令人不适的猛獸或是畫面,因為籠子裏都是空的。
樂雲跟在皇帝身後,進了院子裏,四處的張望,她覺得自己腦中的迷霧漸漸稀薄,這次出來的目的也是找找刺激,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麽。
這院中格局很普通,看上去也沒有刻意改造的痕跡,除了一院子的空籠子,跟百獸園這個名字,實在不搭。
樂雲跟着皇帝,轉了兩個小角門,除了險些踩上一條橫卧在院中的灰色蟒蛇,并沒有看見任何刺激的場面。
在走向第三個小角門的回廊上,樂雲已經失去了興趣。與其在這裏晃悠,還不如回去睡個覺,做每次睡着,她都會做的那些緊迫的夢來得刺激。
皇帝站在第三個小角門之前,朝她招手,樂雲拖着步子,慢慢踱過去,腦中飛快想着各種身體不适的說辭,好先回去,洗漱吃飽早早睡覺。
“愛妃可是覺得無趣了?”皇帝看出樂雲并不驚訝他滿院子尚且沾着獸血的鐵籠,對于到處亂爬的蟒蛇,也淡定跨過仿佛無知無覺——膽子還真不小。
不過……
不知道她看了接下來的畫面,會是怎樣精彩紛呈的表情。
兩個月,皇帝籌備這一場大戲,現在戲終于要上演,他眼角眉梢,都流露出躍躍欲試。
“那花就在這院子中心,”皇帝滿臉溫潤無害,可這院中養的是獵鷹,現在正有人喂食,可能會有些……”
皇帝微妙的頓了頓,“若是愛妃害怕,咱們就等喂食之後再過去。”
“喂獵鷹……有什麽可怕的?”
樂雲繞過皇帝,提着裙子穿過角門,想來今天這花,她不看是走不成了。
那就看,趕緊看,看完好……
穿過角門後,樂雲只撩起眼皮朝院中看了一眼,就愣在了角門邊上。
這院中沒有房子,整個是一片空蕩,地面茵茵綠草成片,四周正值盛放的不知名鮮花滿院,放眼望去,也是姹紫嫣紅,錯落有致。
可緊貼着花池邊上拔地而起的細密鐵籠,将這一院豔色,盡數罩在籠中。
而籠中此刻,平時難得一見的獵鷹,正大大小小的盤旋圍繞在籠子正中心一個人的身邊,不斷飛起落下,喳喳叫喚的啄食着什麽。
樂雲突兀見了如此巨大的鐵籠,被震撼了片刻後,又不覺得新奇,畢竟只要有這個想法,當今皇帝,就算想要把整個皇宮都罩在鐵籠裏,也不是辦不到。
樂雲回過頭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視線意味不明的在她臉上逡巡片刻,問道:“怎麽樣愛妃?朕的這些獵鷹,是不是個個膘肥體鍵?”
“花在哪?”一群亂飛的傻鳥,有什麽好看,趕緊看完花,好回去睡覺。
皇帝頓了頓,不由分說的攬過樂雲的肩膀,帶着她朝鐵籠前面走過去,指着籠中說:“你看,那不是在籠子正中心麽?”
樂雲微微蹙了下眉,掙開皇帝的手,朝旁邊站了站,朝籠中看去,并沒有依言看到籠子正中心有花池。
皇帝突然笑了,哈哈出聲,半晌道:“愛妃莫要心急,“花”,還沒開……”
皇帝說:“愛妃仔細着看,“花”開後顏色鮮紅,汁液淋漓嬌嫩至極,配愛妃這一身火紅,最是無雙……”
樂雲卻已經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她手指僵硬的抓住籠子,眼睛瞪的幾乎脫眶,指節用力到發白。
她視線死死鎖在籠中,鎖在那個被綁住雙腳,堵住嘴巴的人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今天有些事出去了,寫的晚,明天争取多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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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沒有喜歡女主,就見幾次,喜歡啥,他就是覺得好玩,覺得意難平
就像你天天買彩票,不中,而一個人要飯的,撿一張,五百萬了。
為什麽?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