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遠的電話打了好久,久到李越和真的快要睡着了,門才被輕輕打開。
陳遠端了一盤兒土豆絲一盤兒排骨,放在床頭櫃上。
李越和睜開眼,笑了笑,“要吃飯了?我都睡着了——”
陳遠說,“多睡會兒呗,休息休息挺好。”說着把饅頭塞李越和手裏。
“哥哥,你怎麽手上的關節都粉粉的——”陳遠有些驚訝,拿着李越和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李越和看了眼自己的手,想了想大概是剛剛砸在桌子上所以紅了吧,正想着該怎麽如何向陳遠解釋,陳遠便兀自說,“真好看。”
李越和嘴角抽了抽。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的美國友人對他說起的,有很多漂亮的男生,天生關節便是粉嫩粉嫩的,那是上天的寵兒,生來便是能捉住男人的心的。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泛着粉紅的指節,竟也覺得有幾分誘人。
他自然不是那種天賦異禀的小0,他只想知道,那個漂亮男孩是不是有這樣一雙生來就粉嫩的手。
他掙脫了在自己手背上摩挲的那雙大手,把饅頭塞回陳遠手裏,“不想吃。你喂我吃點土豆吧。”
陳遠想着他是不能運動所以不怎麽消化,便也沒再強求,只是喂他土豆絲。
李越和吃的不多,連粥也只喝了半碗。
陳遠皺着眉頭,說,“你好歹把粥喝完。”
李越和轉過頭去面對着牆不去看他。
陳遠舀了勺粥遞到他嘴邊,李越和心裏煩躁不堪,伸手把勺子推走,粥全灑在了陳遠的手上。
陳遠停了片刻,似乎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就不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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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和突然覺得自己好過分。他像個惡劣的孩子,反複試探着家裏人的耐心,探查着自己到底揣着幾分愛。
李越和怏怏不樂的盯着牆面。
陳遠擦了擦手上的粥,摸了摸李越和的頭發,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的包容和溫柔,溫聲說,“沒關系的哥哥,你睡吧。”
說完陳遠起身走了出去。帶上了房門。他們被隔絕在了兩片天空。
這一刻李越和覺得心好酸好酸。愛一個人真的很難,由愛生怖,由愛生嗔,由愛生貪,由愛生癡。他早就丢了戰無不勝的铠甲,卻還死守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陳遠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知道李越和心情不好,知道他渾身難受難挨得緊,所以他沒生李越和的氣,他只是有點悶。
這不是李越和第一次朝他發火,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還記得大概是十四年前剛在一起時,李越和曾因為工作的事心情很糟,喝了一堆酒,醉了便躺在地板上。陳遠喂李越和水喝,李越和直截了當的接過杯子悉數倒在他頭上,然後随手将杯子扔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李越和光着腳,掙紮着站起來便要上床去。陳遠唯恐玻璃紮了他,顧不得自己的狼狽,趕緊把他抱起來,好生安置在床上,又折回客廳打掃玻璃碎片,最後才擦了擦頭發,換了身衣服。
那時的自己是怎樣的心境他已經想不起來了。那是他孤注一擲的渴望,慘淡經營的愛情,和刻進骨髓裏的癡迷。那段痛苦的,折磨的歲月已經被他藏在了內心的最深處,他從不輕易拿出,卻也不會将它們丢棄。他知道,那些深愛裏的傷痕累累,就在那裏。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好累。
他從抽屜裏掏出煙和火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一身煙味的面對李越和跟陳越,他并不喜歡。
他們各懷心事,一直到睡覺前。
李越和突然對陳遠勾了勾手,陳遠低下頭問,“怎麽了?”
李越和皺眉,說,“從一點到現在,你八個小時沒理我。”
陳遠吃了一驚,不知道李越和何出此言,緊張的說話都有點結巴,“不不不不是,哥哥,咱說話得講道理,我怎麽八個小時沒理你了?我我我沒喂你喝水嗎,我沒讓你上廁所嗎,我沒問你餓不餓麽?你真是……”
李越和悶悶的,他本來心情很糟,而此時陳遠緊張兮兮搞不清狀況的樣子又讓他想起了二十歲時傻乎乎的那個陳遠,想起那個見了自己就臉紅結巴,還非要裝作一副成熟可靠模樣的大男孩,想起被歲月封印的那些花,所以難受之餘,又有點想笑,表情變得複雜又猙獰。
“是。你是跟我說話了。可你生我氣了。你都沒在屋裏陪我。”
陳遠一下子沒了話說。他的确沒陪在失落的戀人身邊。這很不好。
他不知該說些什麽,或是解釋什麽。他緊張的不行,嘴唇張了又合。可自己明明是那麽愛他。
“那你現在抱抱我吧。”李越和這般說。
陳遠連忙把他籠在懷裏,親了親他的額頭,悶聲說,“對不起,我就是有點……”
他到底怎麽了,他不知道,也說不出。
李越和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親了親陳遠的嘴唇。
李越和忽然說,“我給你背段詩吧。”
陳遠點點頭。李越和雖然是個搞計算機的,但确是個有點兒墨水的計算機男。或者準确的說,是他曾交過一個很有幾分墨水的女朋友——然後他便也愛上了讀書背詩。當然,這個原因陳遠倒是不知道。
”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李越和說英語時整個人都又蘇又溫柔,陳遠只能聽得懂love,卻也入了迷,他知道,這是年長的戀人在向他表白愛意。
他心理忽又潮濕起來,像下過了一場小雨,又像刮起了風,微涼的風裏甚至還帶着泥土和綠植的香。
他親了親李越和,“I love you.”
李越和笑了,“小傻瓜,元音發錯了。是I love you.”
陳遠像個聽話的孩子,鹦鹉學舌,“I love you.”
“嗯,這遍還不錯。以後每天都要練,聽到沒。”
陳遠點頭,盯着他的眼睛,“李老師,你每天都教我麽?”
“嗯,看哥哥心情。”
“啧。你真是……”
“陳小遠,我怎麽?”李越和佯怒,輕輕在陳遠腿上踢了一腳。陳遠捉住李越和不安分的腳,親了親。複又覆過身子來直接用嘴封住他的嘴,半強迫的跟李越和交換了深深一個吻,“真好。你真好。”
再沒有誰,能好的過他的戀人了。
李越和不情願的嘟囔着,“陳小遠!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親了我的腳不許再來親我的嘴!”
陳遠笑了笑,“你看,你又嫌棄自己——”
李越和怎麽都習慣不了他這個,“那是腳——”
陳遠點了點頭,“我知道是腳啊。你哪兒我都喜歡,哪兒我都願意親。所以你看啊,還是我最疼你最愛你。比你自己都愛你。”
李越和又是一腳踢過去,“韭菜精你正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