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從上次，兩人在書房坦誠一敘後，沈時遇便沒有再堅持自己一貫“尊敬”的原則，而是找了私家偵探，對沈淩薇最近幾年經歷的所有事都展開了相關調查。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身為M國首富獨子，自身還是國際上新出現的黑馬公司“時薇”的總裁，沈時遇給出的是一個足夠令任何人心動的價格，而他得到的結果，亦對得起這串數字。

豪門傾軋，本就屬“家醜不可外揚”一類，是私下進行且掩掩藏藏的，沈時遇找的私家偵探能把那些事都挖出來，甚至具體到了沈淩薇和她的小叔沈天簽署的所有合同上的每一項條款，其優異的偵查能力便也可見一斑了。

将早已填好的支票遞給對方，坐在辦公桌後，看着那成沓的文件和照片，沈時遇的臉色愈來愈黑，也愈來愈沉。

那天晚上，她果然還是隐瞞了不少。

通過私家偵探，沈時遇知道了沈淩薇這幾年遭遇的所有事，而當他知道，作為小叔的沈天竟鑽了空子，騙走沈父留給沈淩薇的所有動産、不動産以及絕大多數股份時，生氣之餘，濃濃的失望之情也湧上心頭。

小時候，沈父忙于工作，除了沈母，便是沈天這個小叔待沈時遇與沈淩薇最好，陪伴的時間也最多。後來，随着時間流逝，沈時遇漸漸長大，也看清了沈天待他們的好是為了讨好身為家主的沈父，可他相信，畢竟相處了這麽多年，彼此間還是有感情的。

他知道，沈父死後，空着的沈家家主一位會吸引許多人的觊觎，便一直提防着，可對于沈天，他和沈淩薇都是全然信任的。也正是因為信任，深陷“校園暴力”之時，沈淩薇才毫無防備地将沈父留給她的所有都轉贈給了他，直到現在，手上更是僅剩最後10％的股份。

感情？那哪比得上繼任家主一位的誘惑來得大。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顯而易見，兩相抉擇之下，沈天選擇了金錢與權勢。

随手将文件丢在桌子上，任它散開，甚而飄至桌前的地毯上，仰靠在椅背上，疲憊地用手遮住眼睛，沈時遇的心情有些複雜，房間裏一陣沉默後，終于傳來了一聲輕嘆。

他怪着沈天的選擇，可如若讓他在沈天與沈淩薇二者間作決定，他又何嘗不是早有了答案？這般看來，他們也不過彼此罷了。

畢業後，在國外的這段時間，被簡家認回去之前，沈時遇經歷了很多陷害、欺辱，也看過很多欺騙、傷害，現在，知道沈天對沈淩薇的所作所為，雖然克制不住有些難過，倒也容易收拾好情緒。

說到底，還是沒真把對方放在心裏，不然，這樣的背叛又怎能輕易療傷？

一個月前，沈天又找了一次沈淩薇，給了她一份高級中學附近的地皮，想換走她手上僅剩的股份，卻被随便找了個借口搪塞。

看到這個，沈時遇終于确定，沈淩薇已經看清了沈天的真面目，不然，依她那護短的性格，絕不會推脫真正在意之人的請求。

确定了這一點，沈時遇這才放下心來，起身，将淩亂的文件重新整理好，按順序裝訂，用筆在上面仔細地寫下一個又一個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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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讓他插手，那他就不插手，只是，有些事，還是有備無患的好，那樣，即便她遇到了困難，他也可以随時提供幫助。

法院開庭的時候，正好是離高考只有最後不到一個星期的某個下午。張宇已經被學校開除，整日待在家中，成了名副其實的“啃老族”，倒是苦了沈淩薇，還要去整天黑着張臉的“黑臉”班主任那裏請假。

雖然事情已經是一個半月前的了，但畢竟是建校以來第一個“校園暴力”事件，兩個主要責任人還都是他班裏的，班主任就是想忘記也難。

因為皮膚太黑，說話還習慣性大嗓門，總是被誤會在生氣，才被取了“黑臉”的外號，但其實班主任人還是挺好的。知道沈淩薇請假是要去出席法庭，他嘆了口氣，倒也沒泛濫多餘的同情心，點了點頭，便幹脆地批了假條，直爽而知分寸的高情商很加分。

“被告已看過起訴內容，請問原告有沒有新的陳述補充？”似乎最近的案子比較多，法官省去了讓原告陳述自己的訴訟請求、理由以及出示證件的環節，問過是否需要法庭相關人員回避後，便開庭了。

能以優異的成績考到高級中學，便足以證明張宇的智商。他看過沈淩薇作為證據提供的視頻，裏面，他的一言一行都清清楚楚，不說他沖動之下想要打她的舉動，就連從前他故意大聲想要讓沈淩薇聽到的話，在這份視頻裏，都清晰無比。

每個教室都裝有前後兩個攝像頭，在校長的應允下，全部視頻都被沈淩薇調了走，甚至包括他在走廊上“笑罵”的動作，此時都成了板上釘釘的證據。

在這樣有力的證據下，他也沒有什麽可勉力辯解的了。心頭沉重，張宇剛點頭認下，旁聽席就傳來了一個尖銳的女聲。

“不可以！”

似乎是沒睡好，今天的張母看起來有點狼狽，頭發淩亂不齊，衣服也皺巴巴的，背着平時擺夜攤收錢用的黑色小挎包，髒舊不已還滿是破損，看她有些掩藏的動作和難堪的表情，應該不是故意賣慘，而是真的忘了取下。

“法官，求您了，孩他爸死了，我就這一個孩子啊……”

在法庭上随意發言，張母的行為嚴重違反了法庭紀律，當即被站在後面的兩個警察拉了出去，說話的聲音也漸漸遠而不可聞。

看着母親漸漸被拉遠的身影，張宇有些痛苦地扭過了頭，不忍、也不想再看下去，滿眼滿心都是濃濃的愧疚，悔不當初。

其實，早在收到法院傳票的那天，他就和母親說過“精神損失費”等可能的賠償，這兩天，她通宵擺攤賺錢的舉動，分明說明她也已經接受這個既定的結局，卻仍這樣鬧着，忍不住抱着一絲希望，不願他背上法院的懲罰，盼他可以成材……

“媽，對不起……”畢竟剛成年的，沒經歷過社會的磨練，即便再怎麽裝成無所謂，心裏到底還是在意的，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崩潰，張宇緩緩蹲下了身子，将臉埋入雙臂，泣不成聲。

被告的母親被拖出法庭，被告在法庭上泣不成聲，不能繼續正常的開庭流程，一時間，局面有點失控。

法官早在開庭前便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從視頻中，知道了沈淩薇曾經遭遇怎樣的事情，看到眼前情景，雖心有不忍，卻也只能嘆一句罪有應得。

拒絕了法官提出的調解後，因為向班主任請的是半天假，現在過去還沒到兩小時，沈淩薇便幹脆坐着沈時遇的車回家了。

上法庭這樣的大事，再想瞞着沈母，基本是不可能的。這邊，沈淩薇剛一到家，那邊，身穿一條淺灰色長裙的沈母便匆匆從二樓走了過來，身後跟着的管家也是一臉緊張，詢問她在法庭上具體發生了些什麽。

知道沈母擔心，沈淩薇也沒有不耐煩，順從地跟她一起坐到沙發上，便将法庭上發生的所有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以後，如果還有這種事發生，可千萬不許再瞞着媽媽了。”知道法庭上沒再出岔子，沈母松了口氣，下一秒，想到女兒曾經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受了那麽多委屈，便忍不住溫熱了眼眶，又是心疼又是怪責道。

“知道了啦。”不想繼續挨批，嬌答一句後，沈淩薇便耍賴地鑽進了沈母懷中，扭扭身子搖搖頭，重生一回，別的不說，撒嬌的功力倒是明顯見長。

被女兒這樣撒嬌，沈母只覺整顆心都軟得快化了，哪還舍得繼續批評，直接摟在懷中，一口“小乖”一口“寶貝”地喊着，絲毫不見方才的怪責，那副毫無定力的模樣，完全不亞于沈時遇。

有的人，生來便該受萬千寵愛，便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嬌寵，顯然，沈淩薇便是其一。

“媽，妹妹的班主任發了作業給我，明天要交，我先帶她上去了。”突然，沈時遇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下，将手機掏出來，看完短信，他如此道。

高考，對于所有關注孩子未來的家長來說，似乎都是一個絕對的高壓線與警戒詞，處于現在這個緊張而關鍵的時刻，沈時遇甚至只是說了“作業”兩個字，便足夠讓沈母打起十二萬分精力去注意。

畢竟，在這個極端不公平的社會，高考是極為少數的“公平”，即便是沈家這般卓越的企業家，也不會得到任何加分項。

沈淩薇最近突飛猛進的學習成績是沈母近日最為誇傲的事，去哪家的宴會都不忘帶着說兩句，一聽說有作業，趕忙将她的書包遞給了沈時遇，邊催他們上樓，邊讓沈時遇抽空輔導一下沈淩薇做作業。

“時遇，等下就讓淩薇在你房裏做作業吧，她不會的題你教教她，也就最後這幾天了，你作為哥哥，多幫着些妹妹。”沈時遇是名副其實的高材生，大學畢業拿的還是雙學位，對于他的水平，沈母一萬個放心。

“知道了，媽。”接過沈母手中的書包，聞言，沈時遇順從地點了下頭，恭敬地答了句，便走上了樓，徒留沈淩薇一人在他身後，欲哭無淚。

她明明已經很努力學習了，成績也不差，為什麽還是和上一世一樣，淪落到這個“冰山大魔王”的手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