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輪回

陰間冷雨綿綿,淡月披霧,稀疏星子兀自在空中閃着。

鳳冽,雲月走在前面,高蕭,耽莘跟在後面。兩排人一前一後走着,謙逸之去給酆都大帝彙報并不在場。

耽莘滿臉愁容瞅着前面虛無的兩個魂魄,高蕭只顧翻看判官給他送來記載着兩人生平種種的青皮書。

半晌,高蕭合上手中的冊子,一臉的漠然。

耽莘踢踢高蕭的腿:“喂!怎麽樣?”

高蕭眼光落在她瑩白的腳踝上:“大姑娘家總是動手動腳總歸是不好。”旋即又浮現一縷欠揍的笑,“不過,耽兒可以對我動手動腳。”

誰稀罕!

話說沖動是魔鬼,意氣用事坑死爹!

耽莘一個飛毛腿跑到高蕭面前截住去路,不想高蕭仍水波不興往前走直與耽莘撞了個滿懷。

他肯定是故意的!

被高蕭這麽腰粗膀圓的大老爺們撞上下耽莘登時痛得眼淚橫流,高蕭假惺惺摸了摸她的鼻尖:“這才剛回陰間耽兒就開始如此迫不及待。”他将頭伏到她耳邊輕吐了口氣,“不過……我很喜歡。”

喜歡個毛啊!

渾身被打了麻醉散般不敢動彈,老天長眼片刻後小人終于将腦袋縮了回去。

沒了威脅咱怕啥?

耽莘眼角撇了撇走在前面的鳳冽雲月,理直氣壯低吼:“他們兩人的故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高蕭懶懶動了下面皮,接着一個青白相間的不明物體砸了過來,好在耽莘反應敏捷來了個海底撈月反手将書皮抓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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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看。”

這高蕭還真是讓她刮目相看,前一秒還是個癡情種的呆傻模樣,現在又如此臭屁擺架子。

鳳冽雲月并肩而走,透明單薄的魂魄被陰風一吹似是就要消散,讓人腦袋貼漿糊的是他們兩人的背影竟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雲月發絲如瀑直垂到細腰之下,身影綽綽也是個美人胚子。

“雲月,其實遇見你我一直覺得是我這一生最美好也最傷悲的記憶。”鳳冽止了步子側身望向一旁的雲月。

雲月眼中淚光晶瑩,溫和的眉間舒緩放松,她擡了擡手自袖中抽出一只色彩斑斓的羽毛:“這個,我一直帶着身邊。”

他笑了,是發自心底深處的欣慰:“這還是那日元神被你識破時你從我的背上扯下來的。”

雲月的目光飄過陰雨籠罩的奈何橋,有些恍惚:“是啊!不知為何即使發現你是只鳳凰妖我卻沒有半分害怕。”

鳳冽伸出胳膊摟上她的肩,眼底少有的動容:“是啊,你還笑着說讓我用鳳凰羽毛做就的嫁衣來娶你。”說到此處他的眼神明滅,止不住晃動,“可惜,你我這一生終究無緣結成夫妻。”

“誰說不可以!”不知何時耽莘已經站到了二人身後,眼淚流了滿臉,還有幾滴順着睫毛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滴。

兩人一時搞不清楚狀況,面面相觑瞅着彼此大眼瞪小眼。

耽莘擡手抹了把鼻涕:“我這就去找判官讓他準許你們成一世夫妻。”

雲月終于聽明白了最後一句,明亮的眼睛中越來越亮,越來越水,終于爆發,她撲過去扯住耽莘的衣角淚花狂飙:“求姑娘不要!”

怎麽個情況?不是對苦命鴛鴦?

鳳冽面上看不出半分怒火,露在袖子外的半截手掌死死握着,隐忍着劇痛般隐隐發白。

一個不想成親,另一個搶破頭想成親?

咱這是幫人還是挑事兒吶?

嘩嘩流淌的眼淚凍在面皮上,耽莘小聲試探道:“你不願意?”

雲月擦擦眼淚,水汪汪的大眼看向我:“不願意。”

抱着最後一個疑團耽莘将頭轉向鳳冽:“你呢?”

“我也不願。”

我去你個圈圈叉叉,搞了半天只有咱在瞎感傷。

即使如此,耽莘還是忍不住目送兩人喝下孟婆湯,進入輪回。

只是,他們踏入輪回的最後一刻,耽莘看傻了眼。

就在鳳冽前腳剛踏進輪回道的時候雲月忽地轉身跳入了鳳冽所在的輪回道。

耽莘驚得目瞪口呆。

“若是強行改變輪回之路,終不得善終。她只是太愛他,不想他為她改變命數。”高蕭負手站在奈何邊上默默說着陰間衆鬼都知道的事實。

馬後炮!來陰間這麽久了她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

“可他們明明都說不願的。”

感情在古代不僅女人口是心非就連男子也是這般難以琢磨。

高蕭淡淡瞥了她一眼:“耽兒不是看過生死簿了嗎?”

書中記載是這樣的:雲月與鳳冽相識于清風灑月的小樹林,自此兩人便是鞭炮撞了火柴燒得起勁兒。一日兩人林中幽會時鳳冽被一玄蛇妖所傷,為救心上人雲月去找了位世外高人用自己的陽壽治好了半死不活的鳳冽。

接下來的日子因着傷了元氣鳳冽一直以鳳凰的模樣待在雲月身邊,誰料那些富家女吃飽了閑着沒事幹跑來雪上加上個霜将雲月弄進了牢房。

好在老天長眼讓他在雲月行刑的前一日恢複了法力,結果便是鳳冽帶着雲月逃了,不光逃了還順帶着将蘇州富商給偷了個遍,為的就是在蘇州光明正大待着順便在一衆富家女中尋找個與雲月靈氣相仿的人,報複富人也救醒心上人。

耽莘一拍腦袋,登時清醒過來:“我怎的傻了?雲月對鳳冽如此深情意重又怎會舍得再次與他分離?”

“耽兒本來就不是聰明之人,莫要太過強求。”

她真的很想怼回去可心中也着實沒那心情。

轉過身靜靜望着陰濕無波的河面,此時雨下得越發大了些,就連發梢也開始滴水。

密密麻麻,淅淅瀝瀝的雨在她心口織了一只無形愁網,她竟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所謂相思,所謂愛戀,所謂生死大約就是如此。

不畏生死,不畏輪回,遠遠隔霧相望就已足矣。

愛多恨多,情重情深,終究不過一個“癡”字。

站在奈何橋上嘆天嘆地了大半日,耽莘終于在一聲噴嚏中消停下來。

流着鼻涕回到了王府,耽莘就窩在被窩裏沒再出來過。

鼻涕橫,耽莘擦,再流她再擦,一擦就是幾日過去。

這日,晚飯時辰,玉素上門看望。

望着玉素憂心的苦瓜臉,耽莘止不住贊嘆。

美女就是她娘的好,一張苦瓜臉看起來還是一張芙蓉臉。

她更加篤定一個信念,面皮很重要。

耽莘像個病秧子般象征性咳嗦了幾聲,随即掀開被窩露出一個腦袋,順帶着呲出一個笑。

不想,玉素那雙眉目登時瞪得像個銅鈴,當然還是好看的銅鈴。

糟了,莫不是她的笑比哭還難看。

她嘴巴一縮,鼻子一抽,眉心一沉,整個一埃及木乃伊。

半晌,瞧着玉素還是處在震驚難以自己的狀态中,耽莘抖了抖嘴唇:“玉素,你這是怎麽了?”

玉素想了想,低頭,又擡起頭:“小耽,你是有幾日未曾洗漱了?”

靠!怪不得感覺臉上幹巴巴的,流進嘴巴中的鼻涕多了些鹽味。算算,自從自陽間回來,她總共有一二三……五天沒有……

一張老臉有些綠,耽莘幹笑:“玉素啊,今日早上我剛洗過臉,定是近幾日生病看起來有些瘦黃。”

胸腔中的那顆心心虛抖了幾抖,心中暗暗佩服自己,胡說八道配上認真的表情硬是沒一絲破綻。

怎麽說呢,胡編亂造也得有這天分,很明顯耽莘太過才華橫溢。

被耽莘這麽一糊弄,玉素眼梢的憂愁之色更加明顯,看得耽莘都有些不忍:“小耽,這次風寒如此嚴重怎麽不請鬼醫過來瞧瞧?”

自小,她就秉承了能挨着不吃藥,能吃藥不打吊瓶的治療理念,是以長到二十幾歲吃藥打針的次數不過五根手指頭。

何況,這陰間的藥無非就是些樹根,草根啥的,說不定所謂的鬼醫還會往裏面加些蜈蚣,臭蟲之類的所謂獨家秘方。

她又不傻。

“待會兒我幫你去請鬼醫。”

一聽這話,耽莘從床上“騰”地坐起來,快如閃電。

留意到自己前後反差太大,難免惹人懷疑,耽莘又佯裝虛弱咳了幾聲,顫了顫手:“玉素哇,我感覺好得差不多了,你就不用為我操勞了哈。”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俺頸椎疼得厲害,去看了醫生,抓了藥,複查途中醫生給定了個鐵案:此病只得慢慢靜養……

俺的近期目标:堅持不懈更完這個坑,不棄坑,不焦躁,響亮口號喊起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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