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輪回
翌日清晨,麻雀吵吵鬧鬧站了滿枝,太陽花迎着日頭咧開了嘴。
一向讨厭聒噪的耽莘竟出奇地覺得那制造噪音污染的麻雀們是如此的可愛。
日光透過破舊的雕佛窗棂照進來正好投在高蕭的臉上,他的臉怎麽說呢,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美如畫卷,兩個詞的話就是美如畫卷,俺滴個娘來!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剛毅又不失柔和的男性線條是男子中的上上品。
兀自想入非非全然沒發現高蕭的眼珠幽幽轉了幾下:“耽兒,你若是在如此看下去我可要把持不住了。”
這小人恢複原形後又變成了那個滿嘴亂扯沒個正行的風流模樣,不過,這樣的他本小姐喜歡得緊。
“高蕭,你給我出來!”女子的嬌喝聲傳入廟中,耽莘直覺不妙從草堆裏爬出來。
她扯了扯高蕭的衣袖不安道:“外面是誰?不會是玉素追來了吧。”
以前咱也曾做着買彩票中頭彩的青天白日夢,無奈我是那千年臭手,買多少次大□□,刮刮樂都沒中過幾毛。這次偏就成了張烏鴉嘴,一說便中。
破廟外,幹癟柳樹下站了滿滿一群人,領頭之人正是玉素!
玉素站在禿頂的柳樹下平添了幾分凄涼:“高蕭,你怎能如此對我?畢竟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不是我在你身上放了妖香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再見我?”
他站在日光中閃亮得耀眼:“可是我并不喜歡你,這個你是知道的。”
高蕭這個人就是這樣,你說他多情還真挺多情,要論起絕情來也是一頂一地狠絕。
晨風中玉素的唇色又蒼白了幾分,她的肩抖了抖聲音也在發顫:“高蕭,你怎能如此對我?當初你初來陰間我是如何幫你的,難道你都忘了嗎?”
風力又大了幾分,高蕭的衣袍飄飛如夜,他道:“你以為我忍了你這麽長時間是為何?若不是看在當初你照拂我的份上我不會隐忍至斯。新婚之夜是誰指使人在酒裏下藥,這些你以為我都不知道嗎?”
只後半句她的臉已變得煞白,玉素無力往前抓住高蕭的袖子流淚不止:“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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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并無同感。”寡淡挪開玉素的手高蕭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拒絕地夠果斷,夠男人!
“蕭兒,你在胡鬧!”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高蕭那個迂腐的爹,天界的頭頭兒。
順理成章地俺又去天界逛悠了一圈,這一圈逛得有些艱難。
政績殿中擠滿了一堆人模狗樣看似國家棟梁實則廢柴的神仙們,他們正義正言辭地指責俺是如何地不守婦道,不懂廉恥。
咱不鬧不争辯,因為咱不是有意為之卻也的的确确做了這種不道德的事。
“天帝,這種意圖魅惑太子擾亂社稷之人理應給予重罰。”一長着山羊胡的仙人吹胡子瞪眼義憤填膺在控訴。
“天帝,太子做出此種不肖之事純屬這婦人在背後作祟望陛下不要錯怪了太子。”又是一個指控咱的。
“天帝,此事臣也有一定的責任,若是大帝覺得必須懲罰個什麽人才能出了這口惡氣便處置了臣罷。”謙逸之面色鎮定從容道。
俺只想說,終于有人出來說了句公道話!
高蕭來找俺咱沒逼過他,他想同咱私奔咱也沒鼓動過怎麽到頭來竟全成了咱的過錯?
事實證明,這人沒後臺只能落個替人背黑鍋的命。
主座上一身錦袍的天帝終于開了金口,語調略低:“酆都大帝也有放水的嫌疑,眼下本帝還未追究你倒替別人開脫起來?”說罷,他冷眉一橫沖着一旁的侍衛吩咐聲音也冷了下來,“來人!把酆都大帝暫行關押!”
“慢着!”
衆神仙齊刷刷的目光投了過來,似要在咱身上鑽上幾百個馬蜂窩。不錯!此刻大言不慚的正是俺!
她是畏首畏尾,無甚骨氣,可她不能讓別人替她受罰,這點基本的公德心她還是有的。
耽莘挪到政績殿中央行了一禮:“天帝,此事全是耽莘所為,耽莘願一力承擔,還請天帝莫要牽連他人。”
風月揚起的眉毛又揚高了幾分,眼中是狐疑:“奧?你當真願應下這罪責?”
“是。”
“你可知這等欺上媚主,擾亂社稷的罪是大罪?”
擡頭對上風月揣測的目光耽莘咧嘴一笑:“知道。”
“好,就罰你永入輪回永生永世不得再入仙籍。”
被拖出政績殿時,衆神仙皆點頭贊許,唯有兩人神色大亂。
一個是謙逸之高蕭,另外一個……是高蕭……
那樣高高在上的兩個人,那樣在乎形象的兩個人慌亂成這般她還是頭一次見。
別了……
其實想想接下來自己不知是畜生還是棵草的悲慘人生還是有些害怕,不過她不後悔!
奈何橋邊斷離腸,慘紅花,人影寂,別情斷不清。
天帝他老人家很夠意思允許小允來送我最後一程,小允哭成了淚人兒:“小姐,沒想到你沒被叱殺族殺死卻要去投胎忘了小允……”
是啊!投了胎,前塵往事便會忘得一幹二淨,誰又記得誰?再相見不過陌路……
無奈拍了拍小允的手,耽莘寬慰她:“小允,你我主仆一場也算是緣分,自此別後還要好生照顧好自己。”
小允的眼淚“啪嗒啪嗒”滴在她手背上,耽莘狠狠心推開小允的手轉身往奈何橋上走,邊走還故作輕松朝後擺了擺手:“走啦。”
凄幽的冷雨滴在奈何橋上,一股子傷感油然而生。
走至望鄉臺上時她已淚流滿面,顫抖得不成樣子。
舍不得嗎?那是自然!不管旁人怎麽看她卻是對高蕭動了真情,此生二人雖沒有什麽好結果,不過再輪回個百八十遍總會有機會的。
耽莘自嘲笑了笑,像她一般從不相信前世今生的人居然也會想到這一層,用情之人果真皆癡傻。
情字間,何為聰慧,何為癡傻,心不由己罷了。
孟婆顫顫悠悠遞過一碗湯,一臉的褶子笑得慈祥:“看姑娘一臉愁容定是還未放下心結吧?”
努力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苦瓜笑算是個回應。
“姑娘,聽老身一句勸,這情情愛愛啊最是讓人糟心,喝下這碗孟婆湯這些個糾糾結結也算是了了。”
想想也是,罷了,不是自己的強求又有何快?
秉着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女漢子的人生信條耽莘一飲而盡幹了那碗孟婆湯,一滴也未剩。
随着鬼差往前走後面投胎隊伍又向前移了不少,走着走着耽莘的腦袋開始迷糊,有些頭重腳輕。以往的種種放電影般急速在她眼前閃過,高蕭冷漠的樣子,吃醋的樣子,生氣的樣子此刻竟變得如此清晰,清晰到她不敢去觸碰,更不敢閉眼睛,她只怕稍有動作這些僅存的美好便會消逝,永遠的消失……
她這才發現到了最後一刻她所想的人仍舊只有他,只有一個……他……
她忽然害怕起來,她害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遇到高蕭,她怕……她會忘了他,她更怕他會徹底忘了她……
“耽兒……”
暈乎中她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緩緩回頭,斷燈殘雨夢,杏李桃花色,霧氣蒙蒙中她看見一人。那人墨發淩亂,胸前染血,如雕如刻的面容也挂了彩,一只手中還緊緊握着那支玉屏簫。
是在天界逃出來的罷。
她的心從來沒有像此刻般平靜過,靜得如一潭湖水,清透明亮,春|心蕩漾……
潮濕的冷雨下得更大了些,她勉強撐着眼皮,雨幕中高蕭踏着緩風,輕笑着向她走來,她只覺得天似乎晴了……
終歸他還是她的,還是她的夫君……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坑寫到這裏也快要填滿了,很開心一路上有大人們相伴^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