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反擊 ...

【籠絡人心的小仙男】

蘇小虎被之前的事吓到了,此時正在房中睡覺。

蘇籬動作輕柔地給他破皮的手肘和腳裸塗上傷藥,小郎君皺着眉頭踢打兩下——即便在睡夢中也滿心戒備。

“沒事了,沒事了。”蘇籬不甚熟練地輕輕拍撫。

小郎君漸漸睡得安穩。

蘇籬給他掖好被角,輕手輕腳地出了院門。

這次,他臉上沒有圍上布巾,就那樣大大咧咧地将傷疤暴露在陽光下。

蘇籬仰起臉,對着溫熱的陽光露出一個堅定的笑——既然心軟的人會被人欺、被人辱,那他就做一個心硬的人。

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是宰相府裏那個不谙世事的幺子,他的肩上有了必須做的事、必須保護的人。

從今日起,一切都将改變。

蘇籬就這樣頂着半張臉的傷疤往街上轉了一圈。

有人心虛,有人同情,也有人鄙夷,他将衆人的反應一一收進眼底。

蘇籬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始終姿态從容地穿梭于一個個攤位,不僅買了蘇小虎愛吃的熏肉、湯餅和鹵黃豆,還給他買了一把做工精細的小木劍。

當然,錢是從小郎君那裏“偷”來的。

回去的時候,蘇小虎已經醒了。

小郎君握着空了一半的錢袋,愣愣地望了蘇籬一眼,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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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籬也沒有主動提,只是把尺餘長的小木劍拿到他跟前,笑眯眯地說道:“店家說這個是棗木的,想來比之前那個結實,你看看,喜歡嗎?”

蘇小虎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将劍柄牢牢抓在手裏——劍身又厚又沉,還刻着花紋,一看就比他原來那個好上百倍。

蘇籬指着上面的“花紋”說:“這是你的名字——蘇小虎,爹爹多給了五文錢,囑咐店家刻的。”

小郎君眼睛裏迸出奇異的光彩,細瘦的手指在那三個字上摩挲了許久,冷不丁說道:“你不是他。”

蘇籬一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你不是他。”小郎君盯着他的臉,斬釘截鐵地重複道。

蘇籬抿了抿唇,不知應當作何反應。

“他不會寫字,也不會對我好。”蘇小虎垂下眼睛,瘦削的小臉上現出與年齡不符的落寞。

蘇籬輕嘆一聲,摸摸小郎君蓬亂的頭發,“你怕我嗎?”

蘇小虎幾乎不加考慮,便幹脆地搖了搖頭,“你很好。”頓了頓,又補充道,“我不喜歡他,他對我不好。”

蘇籬揚起嘴角,暖暖地笑了。

他捏捏小郎君瘦瘦的臉蛋,認真地保證,“我會對你好,也會照顧好這個家。”

蘇小虎重重點頭,“我不會說出去。”

對于年幼的他來說,并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兩個爹爹,他只知道,自己喜歡現在這個爹爹,不想讓他消失。

“多謝。”蘇籬鄭重地說道。

小郎君悄悄地松了口氣。這下,他是真的不怕蘇籬了。

不怕他像從前那樣突然跳起來打他,不怕他趁他睡覺的時候把他賣掉,也不怕他偷光家裏的錢,更不怕他……離開這個家。

蘇籬懸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裏。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刻意僞裝,只是沒想到小郎君如此膽大心細,竟能做出如此接近真相的猜測。原身真是沒福氣,這麽好的兒子都不知道珍惜。

蘇籬扯扯小郎君亂糟糟的發團,笑着逗弄,“天天看你頂着個小鳥窩,爹爹早就受不了了,這就幫你梳起來,好不好?”

小郎君睜着黑黢黢的眼睛,怔怔點頭。

于是,蘇籬便拿來木梳,慢條斯理地給小郎君梳起了頭發。

一大一小都沒有說話,屋內的氣氛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融洽。

***

吃過晚飯,天還沒黑。

蘇籬去槐伯家串門,蘇小虎手上拎着一小兜鹵黃豆,站在巷子裏等他。

巷口站着幾個鼻青臉腫的少年,蘇小虎繃着小臉朝他們看了一眼,那些人也在悄悄地看他,雙方誰都沒搭理誰。

蘇小虎小小地哼了一聲——就算再打一架又怎樣?反正他不怕!

突然,後背被什麽東西砸中,硬硬的,不太疼。

蘇小虎轉身看過去,正瞧見一個白白小小的家夥躲到了房門後邊。

“出來。”蘇小虎繃着小臉說道。

嫩黃的衣角小小地抖動了一下,緊接着伸出兩只細細白白的小手,還有一個奇怪的叉叉。

小手握着叉叉朝他對準,“嗖”的一下,飛出一個圓圓的球。

蘇小虎往後退了兩步,圓球軟趴趴地落到地上——原來是個幹巴巴的泥球。

小郎君虎着小臉,再次說道:“出來,我都看到你了。”

這下,連嫩黃的衣角都消失了。

蘇小虎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不急不躁地說:“快出來,給你吃鹵黃豆。”

過了好一會兒,門廊裏才露出一張白生生的小臉。

蘇小虎眼睛眨了眨,有些懊惱地看了看自己的小黑手。

小白臉彎起眼睛,沖他露出讨好的笑。

蘇小虎愣了愣,主動走過去。

楚呱呱抓着門柱,緊張得指節發白。

蘇小虎遠遠地站定,将手裏的布兜遞給他,“鹵黃豆,給你吃。”

“謝、謝謝。”楚呱呱怯怯地把布兜接過去,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彈弓遞給他。

深紅色的木料,刻着花紋,包着金邊,綁着牛筋,哪怕是掰下一個角都足夠普通人家吃用一年。

蘇小虎搖了搖頭,斷然拒絕,“我不要。”繼而又煞有介事地囑咐,“你自己留着,但以後不能随便打別人,會被揍。”

“給你。”楚呱呱鼓着小臉,執着地遞到他跟前。小郎君完全不怕了,整個人從門廊裏走了出來。

蘇小虎還是搖頭。

楚呱呱有點生氣,直接把彈弓扔到他身上便轉身跑回了院子裏。

人高馬大的郡王殿下正在臺階下等着,只稍稍一彎腰便将小小的兒子撈進了臂彎。

楚呱呱雙手舉着陳舊的布兜,高興得兩眼彎彎,“鹵……黃豆!”

楚靖挑眉,“拿彈弓換的?”

“(⊙v⊙)嗯!”小郎君得意地點頭。

楚靖戳戳兒子軟軟的鼻頭,“小傻蛋。”

楚呱呱氣哼哼,“爹爹傻!”

“是,爹爹傻。”郡王殿下一臉寵溺。

門廊外,蘇小虎将精致的彈弓收進懷裏,寶貝地拍了拍。

想起那張白嫩的小臉,再看看自己黑不拉叽的手,終于下定決心,回家要用水洗一百遍!

***

與此同時,槐家所住的四合院中。

蘇籬進了院門,忽略掉各種打探的目光,徑直跟着槐婆婆進了南屋。

南屋旁邊隔出一個門洞,是四套屋子中最小的,價錢也最便宜。

蘇籬隐約知道,槐伯家過得不太好,因為家裏唯一的壯勞力——槐伯的兒子槐柱,先前搭花架時摔斷了腿,這兩年一直癱在炕上,每日的藥錢幾乎要把家裏耗光。

蘇籬一進屋就聞到了濃重的藥味,槐伯盤腿坐在炕上,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娘子藏在他身後,只露出一雙圓圓的眼睛。

蘇籬沖她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吓得小娘子“嗖”地一下縮了回去。

蘇籬摸摸右臉,有些懊惱。

槐婆婆面上一陣尴尬,連忙說道:“小妮子不懂事,籬子勿怪。”

蘇籬笑着搖搖頭,沖着槐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小子多謝槐伯舍身相護,累及槐伯受傷,小子多有不安。”

槐伯瞪眼看着他,沒好氣地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老頭子沒念過書,聽不懂你這文绉绉的話。”

蘇籬失笑,再次躬身,“總之,多謝槐伯。”

槐伯哼哼兩聲,如實說道:“若單是為了你,我才懶得理,我是為了你那死去的爹。”

蘇籬一噎,讪讪地撓了撓下巴,說出此行的目的,“小子心裏明白此次禍事由誰牽頭,也知道他們為了什麽。他們如此害我,小子不會坐以待斃。”

“看來你還沒傻透。”槐伯白了他一眼,“說吧,要老頭子做什麽?”

蘇籬拱了拱手,直接說道:“小子想将花肥方子傳出去,還請槐伯幫忙。”

槐伯倏地瞪大眼睛,險些沒有坐穩,“你要将老蘇家的花肥方子賣掉?!”

蘇籬搖搖頭,“不是祖上傳下的那個,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

槐伯信他才有鬼,斷然拒絕,“不行!”

汴京城的花戶們誰不知道,蘇老爹家的花之所以比別人養得好,全賴了他家的花肥方子,那可是安身立命的東西,怎麽能輕易公開?

蘇籬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不是想賣,而是打算把方子送出去,不單是槐伯一家,其他幾個老實本分的人家也在他的考慮之內。

這樣做一來籠絡人心;二來不再讓自家成為衆矢之的;三來也叫那些害他的人知道,得罪他沒有任何好處。

槐老頭卻不肯占這個便宜。

蘇籬再三強調,“這個方子的确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不信您比比,我漚的花肥和我爹的不一樣。”

蘇籬并沒有說謊,這種漚肥的方法是小花靈們告訴他的,不僅考慮到一年四季的幹濕變化,還照顧到了不同花木的喜好,效果比蘇老爹那個還要好。

犟脾氣的槐老頭當真讓蘇籬回家拿了一份,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和蘇老爹那個确實不同,這才顯出幾分猶疑。

西屋傳來低低的說話聲,蘇籬心下一動,低聲勸道:“槐伯,就算您不為別的,單是為了柱哥的藥錢……”

這下,就連槐婆婆都被說動了。

她就槐柱這麽一個兒子,倘若能多賺一文錢,是不是就能多一分希望?

就在這時,西屋突然傳出一個虛弱的聲音,語氣卻十分堅定,“爹,您不想要就別要,別為了我犯難。”

蘇籬一愣,原身和槐柱接觸不多,沒成想對方竟如此耿直。

他對槐伯一家的印象着實不錯,更加想幫他們一把。

槐伯重重地嘆了口氣,終于松了口,“籬小子,老頭子也不占你的便宜,這方子我不白要,該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

蘇籬剛要拒絕,卻被他截住話頭,“現在沒有,先欠着,掙了錢再給。”

蘇籬笑笑,這才幹脆地說了聲“好”。

槐伯家裏沒人識字,蘇籬只得把花肥的配方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他怕老人家記不牢,邊講邊拿起竈邊的木炭把關鍵的幾處畫在了一塊廢棄的羊皮上。

槐婆婆寶貝似的握着那張破破爛爛的羊皮,笑呵呵地說:“這個好,老婆子都能看懂!”

蘇籬喝了口水,溫聲請求,“其餘幾家還要麻煩槐伯。”

“承了你這麽大情,這點小事老頭子還能不給你辦?”槐伯咧了咧嘴,罕見地露出笑臉。

出門的時候,蘇籬分明看到東西兩家的窗戶後面躲着人,哪怕隔着窗戶,他都能感受到對方深深的惡意。

蘇籬勾了勾唇,露出一個不屑的笑——這只是開始,走着瞧吧!

作者有話要說:  睡前還有一章哦~(*^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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