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花

霧漸漸散了,李鹽看着越來越清晰的山谷,現在正因為一輪明月而染上朦胧的顏色。

路不大好走,柴刀在手,尚可開辟一條道路。李鹽擡頭看着她的目的地,白色花瓣迎着圓月綻放。

從她現在所處的地方到那邊的懸崖,中間還隔了一潭深水。清澈的潭水倒映着天上明月,深不見底。

如果要爬上懸崖,就必須經過這潭深水,李鹽望着那潭碧波,眉頭微皺。

為了李善澤,值得嗎?

往事再次出現在腦海中,李善澤那肆無忌憚的笑聲以及昏倒前的恐懼形成鮮明對比,內心忽然很煩躁,李鹽用手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頭有些痛,有件重要的事怎麽也想不起來,就像魚刺卡在喉嚨、石頭壓在心上那樣讓人不舒服,連爬上懸崖采藥也暫時變成了次要的事。

李鹽抱頭蹲在地上,七年來,她從未有過如此感覺。

柔和的月光鋪灑在山谷間,岩壁上的白色花瓣随風輕晃,平靜的水面掀起一層連着一層的漣漪,緩緩向邊緣地帶蕩漾開去。

此刻的李鹽,有如山中鬼魅。

他抓了抓頭發,挪到水潭邊上,潭水倒映出一張蒼白的臉,痛苦而扭曲。

“啊……”

驚愕尖叫出聲,因為李鹽不能開口說話,驚呼被壓抑在喉間。

她癱坐在地上,為自己現在的模樣感到苦惱。

已經是個死人了,還能指望容顏能如何?難道是王永常那個破院裏缺少鏡子,以至于很久沒有對鏡梳妝的李鹽無法面對自己那張臉?

不一樣了,真的跟鬼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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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鹽默默感嘆,她作為死人的時間太久,以至于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無法接受自己這幅尊容。

不知道王永常跟一個死人生活七年的感想如何?不過想到他能夠帶着老娘的棺材四處招搖,該是習慣成自然了。

而李鹽自己呢?畢竟對于容貌這種事情,她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在乎。那些模糊而真實的記憶中,很少人關注她的容貌,就是有,也是帶着嘲諷和謾罵。

往事不堪回首,轉眼已是離人。

李鹽擡頭看着懸崖上開的正好的白色花瓣,向着月光而生,高潔美麗,在某種程度上比昙花開的久。然,花開易謝,到底值不值呢?

值不值啊!

今天多次考慮這個問題,她為什麽會糾結于這個問題?也許近七年來的生活已經沉寂如一潭死水,李善澤、錢明的到來成為打破死寂的“石頭”。

在水邊呆了一會兒,李鹽緩緩站起來。她終于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她究竟為何而死?

什麽樣的罪過,能讓容忍了她十幾年的老太太痛下殺手?

什麽樣的糾葛,能讓素有菩薩心腸的錢明親自給她灌下毒/藥?

如果錢明所言非虛,那她現在究竟是死是活?

一個個問題湧上心頭,果然又是讓人頭疼的事情。

如果質問王永常,或許能得到一些可以解惑的答案,問題是他肯說嗎?

在龍牙谷中,各懷心事不是什麽秘密,誰也沒有權力強迫他人說出自己的秘密,況且以她李鹽的現狀,根本就是被人威脅的一方。

一朵烏雲從天邊飄過來,漸漸遮住了月光,天地間頓時暗了下去,幾顆仍舊亮着的星星有如夜空中的珍珠一般發出亮晶晶的光,仿佛在嘲笑李鹽的現狀。

她忽的從地上撿了顆雞蛋大小的石頭往深譚抛去,“撲通”一聲,水花飛起又落下,卻再也沒有從前的平靜了。

李鹽仰望着懸崖上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死亡的白色花瓣,輕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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