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裏,狂風大作。

歡喜睡的淺,不知什麽砸到了誰家的玻璃,把她從睡夢中驚醒。連忙起身,各屋的窗戶看了一遍,确實沒什麽問題。又去看了回羅歡樂,确認她依舊睡得很沉,這才回屋。

樓底下一陣哭鬧,是玻璃被砸碎的那家人家起來了,小孩子被驚到了,哭個不停。孩子的母親輕聲哄着,很快就又睡着了。她家男人正拿着東西堵窗戶。又出去一趟,将砸窗子的東西給移了開去。

是一棵枯樹,就在他家窗戶後面。被風刮折了,正好砸他家窗子。等他收拾完回屋,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風刮得越來越響了,歡喜回到屋裏,卻丢了睡意。身上冰冷,她靠坐在硬綁綁的床上,睜着比夜更黑的大眼睛。

沒有點燈,就這麽靜悄悄的坐着。

半晌,她才躺下,用被子将自己裹着,人卻進了空間。

空間裏從無黑夜,也無陽光。永遠都是明亮的,卻沒有藍天白雲。

她到了靈泉水邊,看着那可以讓她脫胎換骨的泉水,不住的想,如果她喝一杯靈泉,嗓子會不會變好?應該可以的吧!畢竟,脫胎換骨了,再大的問題,都能解決。

可她什麽都不能做,只是帶着些頹廢的坐在泉邊的石頭上:“不能急,不能慌,更不能亂。”她無聲的跟自己說道:“這麽久都忍下來了,就還能再忍忍。再忍個半年,只要半年。”

至于嗓子,啞就啞吧。她特意問過,大學招生,并沒有禁止殘疾人報考這一條。所以,她不需要急。

“不能急,慢慢來,慢慢來。”她讓自己的視線離開靈泉,人也離開。

空間裏有一間茅屋,那是本來就有的。她本來想,跟那個男人說了以後,就帶他進空間,然後夫妻齊心,将茅屋改成別墅。這裏空氣清新,閑時進來渡個假,泡個溫泉。可惜,材料都準備好了,卻未能實現。

大概空間比她更會辨識人心,明明之前可以帶無意識,但活着的人進空間。可那個男人,卻被空間排斥。她就算告訴了他,依舊不能帶他進來。

茅屋裏的東西很多,也很亂。當初的她,就像個要過冬的松鼠。大學時談的男友的背叛,以及社會上越來越多的犯罪,讓她将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全都藏在空間裏了。

視線微轉間,看到一堆爬山宿營工具。不由微微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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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得到空間時,她也有懷壁其罪的意識的。

做什麽事,她也是想過,要找個借口,糊弄一下別人。要賣人參前,她也會先進山。獲得大量的金錢之後,她更是會小心蟄伏。

只惜,她以為她糊弄了別人。其實,是她被糊弄了罷了。而後來,她便是連這點警惕心都失去了。這輩子,絕對不會。

看到工具,她到是想起另一件事來。

她在有錢之後,曾買過不少東西。

人便是如此,物質追求達到之後,便總想追求點精神方面的東西。她那時剛被愛情背叛,到沒想要再追求愛情。因此,她就想學點什麽,來充實自己。

确切的說,初初有錢了,像個爆發戶一般,總有點擔心被人嘲笑。所以就想給自己鍍點金。像那些世家小姐,真正的貴族一樣。就像那些明明一本書也不看,卻非要弄個很大的書房,買上一堆的書的人一樣。

她學着她們,報了很多的藝術班。舞蹈,美術,音樂,乃至禮儀……參加很多,用錢就能進的沙龍……弄了一堆的證書回來。可惜,全都是糊弄人的。

那時,她真是瘋了一般。花了大筆的錢出去。買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錢沒了,繼續賣藥。

後來發現,就算她學的再多,也無法跟那些,幾代人累積起來的修養相比。她便又輕易放棄了。遠離了那一切……

用力甩頭,将那些記憶全都抛開。她開始尋找那些,被舍棄的工具。

她不确定,她是不是有放在空間裏。那些東西,她花了不少錢。但後來證明,都是完全不值的次品貨。

将所有東西翻了一遍,她終于找出兩套工具出來。

一套是畫畫工具,從西洋畫具,到國畫。包括鉛筆,都是論箱的。大多數都沒開封,就跟她學的程度一樣,連基礎都沒學全。

一套卻是刺繡工具,也是一樣。從布料,到是繡線,再到各種針,繃子……

畫畫的東西她是記得的,那是當時的第一選擇。想的時候挺好,學會了畫畫,就背着畫夾,到處去寫生,将所有美麗的景,全都畫下來……當初她的一副畫還賣出了天價。後來證明,她的畫其實一文不值。人家想要的,是她手裏的人參。

至于刺繡她卻是不記得的,因為錢多了,心血來潮做的事情,也就變多了。但她可以肯定,她一定有相關的證書。

但也許真就是注定的,上輩子的她完全沒學會這兩樣技能。可這輩子的原主,卻學會了。

雖然在她看來,同樣不算精。但基礎已經打好了。

教她的,當然就是跟羅爺爺一起的那位。那位可是大家小姐出身,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刺繡更是必備手藝。

歡喜跟着在山裏,把兩位老人的手藝學了個全。只是出來之後,從來沒有人需要她做這些。

睡不着,更不想出去面對黑暗,便幹脆将畫紙展開,一點點的熟悉原主的技能。将那些記憶,變成屬于她的能力。

直忙到累極,精神耗盡,需要睡眠了,才從空間出來。外面依舊黑暗,時間過去不過片刻。那些風聲再不入耳,也無心力再想其他,倒頭便睡,終得一夜酣眠。

而這一夜,失眠的并不只她一人。

在軍區醫務室裏,何醫生跟江敬華兩人,相對而坐。江敬華正在看歡喜的試卷,何醫生則對着一本醫書,兩人都無聲無息。但從兩人的動作上,卻可以看出,他們全都心不在焉。

良久,何醫生将書合起,擡頭看向對面:“研究一晚上,有什麽結果?”

“字跡完全不同。”江敬華抖了抖試卷。

何醫生眼都沒眨一下:“她在練字,每天至少練字半個小時。”

江敬華眉微挑:“你怎麽知道?”他是看到那些練習紙才知道。

“因為那字帖是從我這裏拿去的。而且,她在二食堂工作的空閑時間練的字。全二食堂的人都知道。”何醫生看向江敬華,頗有些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以前的隊友,因為類似的事件,而丢了性命。但你不能随便懷疑一個無辜的人,你查過了,也确定沒有任何疑點,便該就此放開。死抓着不放,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江敬華臉上的笑瞬間斂了個幹淨,眸光變得深沉,眼底深處,卻如同外面一樣,刮起了狂風。

半晌,又突的笑了起來:“你放心,我會把握好尺度。”看何醫生依舊不滿的瞪着他,笑得更加燦爛:“我都答應給她補習了,總不能食言而肥。更何況……我在這裏,也就再一個多月,過完年就走了……”

何醫生顯然很了解江敬華,對于他的話,并不相信。但他話也就只說到這裏,再多也就不必要了。他相信,歡喜沒有任何問題,經得住他的懷疑。而就像他說的,他在這裏,也就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等他走了,等歡喜考上大學,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有一件事需得說清楚:“你得保證,沒有證據之前,絕不許你用任何不該用的手段。”何醫生很嚴肅的盯着他。

江敬華失笑:“我有數。”

“保證。”何醫生并沒有被他的話所迷惑。

“行,我保證。沒有證據前,我決不會用不該用的手段。就算用什麽手段,也一定先通知你。行了吧?”

何醫生終于放心,江敬華膽大包天,更被他手下的人罵沒人性,可他有原則,而且,答應的事情,絕對做得到。

“你說,一個人要經歷什麽樣的事情,才會性格大變?”

聽他這樣問,何醫生就知道,他問的,還是歡喜的事。

“經歷大災大難,生死之劫,被某些事情所觸動,自我反省之後,有意識的想要改變……有很多原因。沒有誰是永遠不變的。如同你,好比我。我們都跟原來的我們,有了太多的不同。”何醫生若有所指的看向他。

江敬華沉默。其實這些,他也明白。只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想要拔除,便太難太難。

“說起來,你查過的那些資料,可否給我一份?”何醫生突的道。

江敬華怔了一下,随即詭異的笑看着他:“怎麽?你也好奇?”

何醫生搖頭:“跟她的病情有關。我想了解一下……”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她那麽不想開口說話。

江敬華笑得越發詭異,卻什麽都沒說,只是一直看着他,一直笑。

何醫生看了他一眼,便垂頭繼續看書,不再看他。

江敬華笑了許久,起身:“我走了。”

何醫生擺了擺手,繼續看書。直到江敬華離的遠了,他才擡頭,望向漆黑的外面,擡手捏了捏眉心。久久之後,他将這一晚上都沒翻過一頁的書合起來。

江敬華的觀察力不容置疑,有一點他确實是說對了,他對歡喜關注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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