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葉晴蕊的質問讓在場的兩人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謝昀低着頭，視線根本不敢往葉晴蕊那邊移去。賀延在她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此刻對上那張與葉雨潇有着幾分相似的臉，又啞聲了。
葉雨潇還在昏睡，房間裏需要保持安靜。賀延讓謝昀看着，把葉晴蕊拉上了樓頂的天臺。
“延哥！你怎麽每次一遇到我哥的事就沒腦子了？這麽大的事你也由他胡來？！”
邁上最後一節臺階後，葉晴蕊甩開賀延的手，剛跨進天臺就朝賀延吼道。
天臺風大，她的長發被揚起，漂亮的五官被擋的有些猙獰。賀延被她這麽一吼，只覺得一直堵在胸口的情緒終于到了臨界點。他走到圍牆邊，發了狠的一拳拳打在牆上。
他只打了幾下就有血印子出現在牆面，葉晴蕊上來拉他，他把人推開，繼續這種自虐的發洩方式，直到葉晴蕊拿起包包敲在他腦袋上才停下。
此刻的他再沒了往日的傲慢與風度，狼狽的像是弄丢了一份很重要的合同。
葉晴蕊比賀延小兩歲，即便不像她哥那樣是跟賀延從小玩到大的，感情也像親兄妹了。她掰開那只滿是血的拳頭，拿出紙巾按住傷口：“現在是生氣的時候嗎？我哥還躺在那呢！你快點把一切都告訴我啊！”
賀延看着手背上逐漸滲透紙巾的液體，總算冷靜了下來。
葉晴蕊聽他說着來龍去脈，聽到葉雨潇摔下來應該是看到那條新聞時，她疑道：“查過號碼來源了？”
賀延疲憊的靠在牆上：“我讓秘書查了，是不記名卡。”
“會不會是陸閑庭自己做的？我又覺得不像，陸閑庭不是這麽蠢的人，否則這些年他的行徑早就被黑的體無完膚了，怎麽可能順利的拍電影還拿這麽多獎。”
她是有多年追星經驗的人，這麽淺顯的道理自然看得通透。
賀延低着頭沉思着，葉晴蕊又道：“會不會是那個鹿靈自己策劃的？他現在不是在幫陸閑庭拍電影嗎？會不會是鹿靈單方面想炒作？”
“電影上映前夕爆出這種醜聞對陸閑庭沒任何好處，反而會因為婚外情被坐實而連累票房，嚴重的話連上映都可能被殃及，更不要想參展寰球了。”即便不願幫陸閑庭說好話，賀延還是公正的說了自己的觀點。
“所以你是說陸閑庭可能也被算計了？”葉晴蕊敏捷的捕捉到了重點。
賀延冷道：“也有可能是他酒喝多了精蟲上腦，真的做了。”
葉晴蕊的唇角抽了抽，這時手機響了，她一看是謝昀的來電，趕緊接起來：“怎麽了？”
“小姐！少爺醒了！你們快回來！”謝昀的聲音有些抖，葉晴蕊拉起賀延就直奔回病房。本以為會看到吵鬧的畫面，誰知葉雨潇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天花板，如果不是眼睛還會眨，葉晴蕊簡直要以為他是不是睜着眼在睡覺。
謝昀站在床邊，沖她皺眉搖頭。葉晴蕊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哥，你怎麽樣了？”
葉雨潇沒有理她，依舊目光渙散的沒有焦點。
賀延把謝昀拉開幾步，悄聲問怎麽回事？不是打了麻藥不會那麽快醒嗎？
謝昀急道：“不知道啊！剛才我從洗手間出來就發現少爺醒了。我把醫生叫來，醫生檢查完說少爺常年過量用抑制劑，所以身體對鎮靜麻醉類的藥物有一定抗性。不過少爺醒了以後就一句話都沒說過，一直這樣，我跟他說什麽都不理我。”
“那孩子的事他知道了？”
謝昀苦着臉點頭。
賀延長嘆一氣，走到床邊握住了葉雨潇的手，輕聲道：“潇潇，你有沒有哪裏難受的？會餓嗎？我讓人給你買平時愛吃的東西來好不好？”
葉雨潇的指尖動了動，僵直的瞳孔終于轉向了賀延。
三人不約而同緊張了起來，他一張口就咳了好幾下，等緩過來了才道：“賀延，我有話和你說。”
“哥……”葉晴蕊着急想插嘴，又因為葉雨潇這過分蒼白的臉色而不敢來硬的，只得和謝昀先出去了。
“潇潇，你有什麽情緒就發洩出來，別忍着。”門剛關上，賀延就坐在床沿勸道，生怕他憋出三長兩短來。
他怔怔的看着賀延，眼中的世界從一片死海到狂風怒漲，不過是瞬間的事。
“賀延……我的鈴蘭沒有了……沒有了！！”
窗外劃過一道悶雷，賀延下意識的擡頭，剛才還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起了烏雲，薄紗似的陽光一點點被遮蔽，取而代之的是越見喧嚣的風，就像葉雨潇開始失控的哭喊，寒徹心肺。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孩子還會有的，你還這麽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賀延俯身摟緊他，卻不敢用力。反倒是他死死拽着賀延的臂膀，力道大的一點也不像剛經歷過一場手術。
他不斷搖着頭，沙啞的嘶喊從齒縫間擠出來。他真的好痛，摔下臺階的記憶像是沸騰的岩漿炙烤着他，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時的絕望和痛苦。
不管他怎麽叫陸閑庭的名字，陸閑庭都不會來救他。不管他有多麽的不甘願不想放棄，這個孩子還是離開了他。
自從醒來後，腹部一直墜痛着，那種感覺就像有人抓着他最脆弱的地方，不斷的用力拉扯，想要把什麽從他身體裏拖走。
無論他怎麽祈禱都沒用，醫生的話猶如一場地震，将他好不容易築起的美好未來毀的再看不出形貌了。
這個承載了他和陸閑庭血脈的孩子沒有了。
是他太沒用了，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他真的好恨啊！恨自己，更恨陸閑庭！
為什麽要這樣對他？為什麽給了他希望又要奪走？！陸閑庭就這麽不願看到他好過一點嗎？！他是做了多十惡不赦的事要被這樣懲罰啊！
他咬着賀延胸前的衣服，眼淚糊了一片，額發被冷汗浸濕，狼狽的貼在臉上。賀延忍住悲痛，不斷輕撫着他的後背。
他們從小就相識。賀延陪他一起長大，見證了他如何從極端的不自信蛻變成一顆璀璨的星。這期間經歷了多少挫折和痛苦，又是怎樣一步步堅持到最後。賀延是最清楚的人，所以才那麽厭惡陸閑庭。
如果沒有陸閑庭，葉雨潇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明明配得上最好的，卻偏偏被陸閑庭這個畜生這樣踐踏。
“潇潇，你緩一緩，別這樣，你這樣身體會受不了的。”
葉雨潇崩潰的時間并不久，他情緒爆發的太快了，雖然沒有像最初那樣歇斯底裏，卻極大的消耗了精神。他躺在床上，拽着賀延的袖子不肯放，眼淚依然不停的滾落，還開始打嗝。
賀延按了床頭鈴，洪醫生趕來了。葉晴蕊和謝昀被護士攔在外面，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護士把賀延也請出去了，葉晴蕊拉着他道：“我哥怎麽了？！”
賀延靠在牆上，眼底的疲态像是燃盡的枯柴火：“他剛才情緒崩潰了，哭的有點喘不過來。”
葉晴蕊一跺腳，高跟鞋在瓷磚上敲出“咔噠”的聲響，回蕩在安靜的走廊上。她咬着牙，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小姐，你打給誰啊？”謝昀慌了，賀延也擡起頭來。
“打給陸閑庭那王八蛋！讓他馬上滾來醫院！開什麽新聞會？我哥都成這樣了，他是不是真的要讓我爸媽知道，把事情弄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才滿意！”
她氣急了，剛說完就重重的把手機砸在了地面。
陸閑庭關機了。
葉晴蕊蹲在了地上，抱着膝蓋哭了起來。她不喜歡哭，從小到大她都知道哭是沒用的。可她真的忍不住了，為什麽她哥要遭這些罪？為什麽陸閑庭這個混賬可以狠心把她哥傷害成這樣？！
謝昀蹲在身邊安慰她，賀延捏着眉心，正想着該怎麽辦，自己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道極溫柔的聲音：“阿延，我到醫院了，你們在幾樓？”
賀延皺着眉：“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陸閑庭的事了，章晟跟我說你在醫院。這種時候你要一直陪在雨潇身邊不方便，我也在場會好些。”
賀延挂了電話，幾分鐘後拐角的電梯門打開了，一個瘦高的人影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就加快了腳步。
葉晴蕊還埋着頭哭，那人走到旁邊，謝昀一眼瞥見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對謝昀點頭致意，蹲在葉晴蕊的另一邊道：“晴蕊，別哭了。”
葉晴蕊擡起頭來，瞳孔映入了一張清秀溫柔的面龐，她吸了吸鼻子，手臂一張就抱緊了那人：“曹苑哥，我哥他，他……”
曹苑拍着葉晴蕊的後背，輕聲哄道：“沒事了，都會過去的。現在你們要堅強，雨潇才是最難過的那個人，你們要撐着他的情緒。”
葉晴蕊點着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曹苑看向賀延：“雨潇怎麽樣了？”
賀延正要回答，病房門打開了，洪醫生和護士一起走了出來，衆人忙圍上前去問情況。
洪醫生摘下口罩：“他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些，不過他剛經歷過手術，需要安靜的休息，你們不要這麽多人都圍在他身邊。還有，他說想見葉晴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