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本故事純屬虛構
程隐到家,最先入目的是玄關處兩雙男人的鞋子。
沈晏清這段時間經常接小楊鋼放學, 來的頻繁, 一雙是他的,另一雙……
心裏一動, 換了鞋快步進去, 果不其然見客廳沙發上坐着兩個人。
沈晏清居左,右邊則是另一張熟悉的臉。
“大哥……?!”
“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差點吓到人。”容辛見她,擡眸一笑, “辛苦了, 工作累嗎?”
程隐眼裏泛着晶亮的光,高興地像個小孩, 隐隐雀躍。搖了搖頭,說:“不累。”又問,“大哥你怎麽突然來了, 不是說二十四號才來?”
“畫展結束, 沒別的事, 幹脆就直接過來了。”他挑眉,“還站着幹什麽?”
程隐笑了笑, 小碎步過去,在正中的沙發坐下。
兩個人男人一左一右,她的位置偏向容辛的方向一大截。
沈晏清臉色微沉,從她進門——準确地說,是從見到容辛開始,周身的氣壓就持續低着。
“我和沈先生聊了一會。”容辛沖程隐攤掌指了指對面,“很愉快。”
程隐這才把目光确切落在沈晏清身上。
他眉間弧度不輕松,臉色也凝得很。
“小楊鋼呢?”她看到了又似沒看到,一張口問的是別的問題。
沈晏清道:“在房間裏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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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隐點頭哦了聲。
容辛笑着插話:“你的公寓只有兩間房?看來今晚我要露宿街頭了。”
“容先生不嫌棄的話,我那客房很多。”沈晏清眸光微凝。
容辛沒說話,反倒是程隐開口:“不用麻煩,大哥你睡我的房間……”頓了下,接上:“我打地鋪就行了,或者和小楊鋼一起睡。”
因她的前半句,沈晏清唇線緊抿,待她後半句話音落下,才稍稍放平了眉頭。
然而心裏還是不太痛快。
他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她說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他。
“我開玩笑的。”容辛輕笑,“既然要回來,當然提前打點好了。”
如此,程隐不再堅持,見天色不早,換了個話題:“大哥你想吃什麽?我去煮。”
“我都可以。不如你問問沈先生?”
兩人視線掃向沈晏清。
沈晏清沒說話。
早在他們你來我往對談時,心裏就有個地方灼灼燒起來,說不出的感覺。
面前的男人和程隐關系匪淺。
他從沒見過,從不認識。
只有一種解釋——
在他不知道的時間,不知道的地點,有人填補上了這五年的空缺。
“我有點事去處理一下。”沈晏清斂了神色,“你們吃。”站起身,臨走前和擡眸看他的程隐視線相對,頓了一頓,到底還是放柔,“……楊鋼的作業要簽字,別忘了。”
語畢,不再多言,頭也不回離了公寓。
門關上,聲響落下,散開好久。
“阿隐。”
程隐被這麽一喚,驀地回神收了目光,“嗯?”
容辛唇邊的笑意淡了些,眸光卻略略加深。
似是靜了一剎。
再看去,容辛的神色分明正常不過,剛剛那些似是錯覺。
他說起正事:“有消息了,但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程隐臉色一凝。
神情像被烏雲遮蔽的陰天一樣慢慢黯淡下來。
容辛将她的情緒看在眼裏,安撫道:“別擔心,再繼續讓人查查,會有結果的。”
話雖如此,但……難。
程隐閉了閉眼,過了許久,再睜開,寂靜客廳響起她略帶無力的聲音。
“……大哥,我真的不甘心。”
稿子交了,期刊印刷上市,銷量大好,同城晚報沒有買任何推送,仍在以微博為代表的各處網絡引起了話題。龍聿睿先生接受紙媒采訪的事,被微博新聞列為一周熱點推送,沾他老人家的光,同城晚報和先生一起上了一次熱搜。
工作完成得很出色,這個績效,別說同組其他人,就是組長、總編,都沒人敢再拿程隐開涮。
耳根清淨了,但事情沒完——周末挑了一天,程隐親自上門去拜訪龍聿睿先生,以示感謝。
龍老先生住的是兩層小樓,樓前有個小院,院裏種花種樹種菜,生活氣息滿滿。
程隐提前打過電話。
到的時候,龍老先生正在書房窗下的桌上寫字。筆沾了墨,潑灑揮毫,極盡氣意。
見了程隐,龍聿睿招手把她叫到桌前。
“這幾個字寫的怎麽樣?”
程隐哪敢點評他老人家,只說:“您覺得好就是好。”
他自個兒看了半天,搖頭,把紙團成一團。而後指着程隐,嗔怪:“你這丫頭,跟你師父學的,心眼多。”
“訓我歸訓我,您也是我師父,這不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程隐的師父是沈老太太,但龍聿睿教過她書法,于這一道,他也是她的師父。
龍聿睿笑斥了句“牙尖嘴利”,把文房四寶理好,一邊說:“今天留你吃頓飯,我讓人給你煮點好吃的。”
程隐剛應了句好,院裏傳來腳步聲。
龍家的幫傭領着個高大身影,到書房前敲門。
程隐回身一看——
沈晏清來了。
龍聿睿樂了:“你上午電話打來,半天不見人,我還以為你今天不登我的門。來得好,晚上和程隐在我這一塊吃飯!”
他是沈老太太的好友,程隐和沈晏清小時候一起被送到他這來拜師,他教他們寫了幾年的字。
他們倆都得喊他一聲老師。
沈晏清上前問候,一邊被程隐盯着,一邊任龍聿睿拍他的肩。
“對了!”龍聿睿忽然想起什麽,對沈晏清道,“程丫頭打個電話來,說要謝謝我……”他一扭頭,指着沈晏清沖程隐說,“你別謝我。是他打電話煩我,讓我接受你那個什麽采訪。你有事兒跟他說去。”
程隐愣了愣。
“他助理,他那個助理打電話給我被我罵回去了,他又一天三個電話,吵得我頭都大了。”龍聿睿說,“要不是看在老沈他們夫妻的面子上,我非好好教訓這小子。”
沈晏清給龍聿睿道歉。
龍老先生滿臉不高興地訓斥,然而眼裏并無真正動怒之色。否則,也不可能因為幾個電話就真的點頭。
程隐盯着沈晏清,蹙了蹙眉。
難怪。
多年沒聯系,她回國之後壓根沒敢上門叨唠龍老先生,好端端的,竟然會突然打電話給她,還是在她為遇上麻煩的時候。
本來她想找容辛,還沒等她和容辛開口,龍老先生這邊就似瞌睡送上枕頭,萬分及時地來了。
原來不是巧合。
說了幾句,龍老太太着人喊龍聿睿過去一趟。
龍聿睿讓兩個小輩自己在院子各處轉轉,手都沒顧上洗就去了。
只剩程隐和沈晏清在書房。
“你給龍老師打的電話?”
龍聿睿說了一遍,然她還是又問。
沈晏清嗯了聲。
“你熱心腸越來越熱乎了。”程隐挑眉調侃。照剛才那番話,他會出現在這必然不是碰巧。
沈晏清直直睇着她,視線不閃不躲,“熱不熱心腸,看對象。”
靜默幾秒。
程隐忽地勾唇笑了下,沒有對他的話發表任何意見。
站着打量桌上的東西,見有團紙在旁邊,沈晏清問:“龍老師剛剛寫的字?”
程隐說是,“寫的不滿意。”
“他習慣一向這樣。”沈晏清道,“年紀長了這個習慣也沒改,我每次來看他,垃圾簍裏總有寫得不滿意的紙團。”
“你經常來拜訪他?”
“偶爾。一個月一次。”
沈晏清擡指,撫了撫飄到桌沿的一根毛絮。
“陪龍老師聊天,有時候下棋,一待就是一個下午,經常會聊以前的事。”
程隐微垂眼睑看着桌上的紙張,聽他提到過往,似是想到溫馨舊事,柔和了面容。
出神半晌,她斂了目光,說:“這次的事謝謝你。”不等他回答,又道,“不過下次不必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
解決不了就不會硬攬上身,如果辦不到,不會誇海口對組長說自己處理。
沈晏清眸色加重,“下次有分寸……你的分寸是什麽,找容辛?”
程隐不悅,皺眉:“找誰是我的事。”
沈晏清沉了臉色。
胸口發悶的感覺又來了。
他讓人查過容辛的底——是個在國外名氣不低的畫家,經營多家畫廊,同時也是商業投資人。
助理交到他手上的報告詳細記錄了容辛所有的資料,重要的內容不多,而他印象最深的是個人信息處寫着的:出生年月,86年10月13日。
861013。
程隐公寓門鎖的密碼。
掌心發熱,被燙的感覺隐約又冒起。
看到那份資料的時候,他把半截燃着的煙掐進掌心裏,狠狠捏了斷。
氣氛僵持。
敲門聲響起,幫傭進來說:“龍先生讓兩位去客廳。”
兩人對視一眼,暫時收了話題冒頭,轉移位置。
往常都是沈晏清來一個人來,這回加上一個程隐,龍聿睿喜歡熱鬧,情緒明顯高亢許多。
拉着兩個小輩在客廳坐下,泡茶說話聊了一個多小時,又帶他們去看自己新近淘到的收藏品,還有這段時間寫下的得意作品,磨着磨着,太陽就下了山。
程隐和沈晏清當然不可能在長輩面前談私事,直到吃完晚飯一直相安無事,彼此間倒似氣氛融洽,看着挺像那麽回事兒。
龍聿睿拿出了好酒招待,程隐不能喝,全教沈晏清喝了。
飯畢,龍聿睿先生醉倒,被攙扶到樓上歇息。龍老太太留他們住宿,不好打擾老人家,兩人婉拒。
沈晏清喝了酒,讓助理趕來開車,程隐打算自己坐車走,被沈晏清拉住,“這地方不好攔車。”
他倆并排坐在院子裏的木凳上等,中間隔着距離。
程隐記着下午在書房氣氛僵持的那一下,不想和他說話。
沈晏清歪頭靠着木柱,一直凝凝看着她。
他擡手把手背伸到程隐面前。
“龍老師下手重,紅了。”
飯前喝茶聊天,龍聿睿一時興起讓他們寫字,檢查功底有沒有退步,兩個人寫的都不太好,他卻只拿竹板敲了沈晏清一個人。
程隐瞥了他一眼。
那張俊俏面龐染了些許薄紅,眉眼間酒意絲縷,綿綿勾人。
他臉上不顯什麽,眼裏隐約透着迷蒙微醺。
喝得有一點醉,才會流露出這樣姿态。
程隐撇嘴,擡手在他手背上重重一拍,白他。
“老師打得還不夠。”
“啪”地一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沈晏清沒動,生受了這一下,保持看她的姿勢不動,驀地勾唇,褪了平時的清冷,夜色下倒有幾分淺笑如玉的味道。
他坐直身,臉色是被酒意勾起的淡淡倦意。
低頭拿出根煙點燃,抽了一口。
煙氣從他指間飄起,他側目問:“想不想嘗嘗?”
程隐還沒說話,他遞到嘴邊吸了一口,側身傾就。
微涼的薄唇覆在唇上,程隐被突如其來的吻弄得一怔,擡手要推開他,被渡了一口煙氣。
他的動作輕柔,不帶半點欲念,只是簡單的觸碰。
很快便放開,坐直回身。
程隐嘗了口煙的味道,直皺眉。
“苦。”
沈晏清笑了下,抽一口,煙從唇端沁出:“确實挺苦。”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濃,他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化不開的愁。
安靜幾秒,一陣鈴聲打破寂靜。
程隐拿出手機一看,是容辛的電話,當即站起身。
然而才往前走了兩步,還沒按下接聽,沈晏清忽然站起,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摁着壓在牆上。
手一松,手機掉在地上,來電一閃一閃。
記得上一回這樣,大約是她大學的時候。
她系裏哪個男生不知死活,給她寫了封情書。她樂呵呵拿到他面前獻寶一樣給他看,那天回他公寓,還沒進門,他就煩躁地将她摁在門上親。
感應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後來她破了嘴唇,他冷靜下來。
自問許久最後搪塞自己——只是覺得她聒噪,只是不想聽她聒噪而已。
那時候不懂得正視,現在卻已經清清楚楚再明白不過自己失控的緣由。
程隐背抵着牆,這個吻和之前的輕碰完全不一樣,腰上緊攬的手臂,鉗制着她手腕的五指,還有他的唇齒,每一樣都讓人無法呼吸。
空氣全被他攫奪了。
用力咬了他一口。
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沈晏清埋頭在她脖頸,氣息灼熱。
“程隐。”
他的嗓音和夜色一樣沉,“……我嫉妒得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