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天,所有嘉賓都帶着他們的戰利品在節目組的安排下回了南城。
第五天就是專家評審。
導演已經知道各組都帶回了什麽東西,第四天下午飛回南城之後他就約見了幾位專家,确認一下各組東西的價值,也和評審專家們協調好第二天評審的說辭,以達到節目播出的最佳效果。
他把【書組】淘回來的那幅畫在屏幕中放大,又播放了阿錦和曾紋幾人在那個收藏者家中購畫的視頻片段。
然後沖着劉偉江問道:“劉師傅,這幅畫可是有什麽玄機?”
劉偉江皺了皺眉,卻沒直接出聲。
導演道,“可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劉偉江不出聲,他在想着事。
他也不是魯莽到一點腦子都沒有。
這幅畫沒什麽不對。
一看就是一幅贗品畫,還是臨摹得不怎麽樣,和原畫有很大出入的贗品畫。
讓他皺眉的是視頻。
明明是一幅劣質贗品,但這幅畫竟然是那個木錦和曾紋兩個人一起有商有量買下來的。
曾紋是賀老的得意弟子。
并不是無知之人,這個他是很清楚的。
這是怎麽回事?
不過想到曾紋性子一向和順,或許是不想在拍攝的時候和那木錦爆發沖突?
以曾紋淡泊名利的性子,肯定也對這勝負無所謂,她參加這節目本來就是被自己勸過來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他覺得這次好好打臉這個木錦之後,回去還是和曾紋談一談,讓她不要完全掩蓋自己的光芒,不然她也會因為這個花瓶給自己蒙上污點的。
理清了思緒劉師傅不再猶豫。
他對導演梁任道:“這是一幅贗品,作畫者雖然有一些技巧和功底,但贗品就是贗品,更何況還是瑕疵頗多的贗品,這幅畫沒有什麽價值。”
導演的心定了下來。
不過他也想到了曾紋。
他道:“那這曾紋是怎麽回事?我看她和木錦相處得很不錯,買畫時好像也很贊同。”
看拍攝一開始應該是不贊同的,但後來不知道木錦跟她說了什麽,她便笑着點頭了。
劉偉江道:“她一向脾氣好,好說話。昨天他們組買到這幅畫的時間已經很晚,即使不買這幅畫,他們也淘不到更好的東西了,所以也就由着那木錦了吧……我看這一天的行程她都是順着那木錦的,回去之後我會跟她好好談談。”
***
第五天,專家評審。
三組提交上來的分別就是一幅元時孟世軒的美人圖摹本,一個瓷碗,一塊玉石原料。
先看【瓦組】的瓷碗。
瓷碗青灰,蛛網般的裂紋散開,經評審專家的鑒定應該是宋朝時候哥窯的出品,但這瓷碗有些瑕疵,雖然有些歷史價值,但拍賣的話價格不會有多高。
這種東西在民間還是有不少的。
感興趣的收藏者應該也不多,畢竟宋朝瓷器繁榮,好看的精品瓷器多了去了。
但能在這麽短時間內,用那麽點錢能淘出這麽個東西也已經很不容易了。
接着就是【玉組】在玉石市場賭回來的玉石原料。
原料當着各位評審的面打開,玉色水潤,色澤竟然還不錯。
這東西自然沒什麽歷史價值,但卻值些錢。
三組對比,除了書組的破爛摹本畫一文不值,【瓦組】和【玉組】的東西各有價值。
【玉組】的價值是可以用市場價估出來的,【瓦組】的瓷器……就看有沒有什麽收藏者願意拍下了……不過,可能性不大。
專家評審的時候會讓各組自己推銷一下自己的東西。
劉偉江劉師傅看着阿錦小心翼翼呈上來的畫,帶了些輕諷道:“你知道這是一幅贗品畫嗎?”
還是一幅破舊不堪的贗品畫。
真當破舊的就都是寶嗎?
阿錦挑了挑眉,道:“這是一幅模仿前人所作的畫,卻并不是贗品。”
她沒說這是摹本畫。
劉偉江轉頭看了坐在一旁的節目助理一眼。
節目助理會意,伸手在他面前的手提電腦上動了動,房間前後的大屏幕上便出現了兩幅畫。
一幅就是阿錦他們淘回來的那幅,左邊那幅卻正是孟世軒美人圖的真跡。
其實也不是真跡。
孟世軒美人圖的真跡早已流失不存于世,屏幕上的那幅“真跡”不過是流傳最廣的明初時的一幅摹本畫而已。
劉偉江讓助理調出了兩幅畫,然後就看着阿錦道:“不是贗品,是摹本嗎?木錦小姐,聽說你也是中央美術學院畢業的,不會連一幅摹本的價值要怎麽衡量都不懂吧?你淘來的這一幅,連最基本的形似都做不到,更別說神似了!這幅畫,直接篡改了原畫的神韻,圖中美人原有的嬌媚可愛蕩然無存,這樣的摹本畫,流傳下來,簡直是誤導世人!”
說到後面,原先因為是在拍節目而有所收斂的嘲諷和不屑已經是不加掩飾。
阿錦就靜靜看着他話說的越來越尖銳,神色絲毫不動。
沒有半分被厲詞批評的不安和羞慚。
一直等到劉偉江說完停下,她才看着劉偉江道:“不知道劉師傅有沒有聽說過孟世軒這幅美人圖背後的故事?”
劉偉江一愣,他皺了皺眉,他當然知道這幅美人圖畫的是元朝一位武将的侍妾。
這還是他昨晚特地查的。
可是對上木錦的眼神,他便不願答她。
她這是什麽态度?
她以為她是誰?
不過這畢竟是在拍攝節目,劉偉江忍了忍,道:“這幅美人圖上的美人是元朝時一位武将的侍妾。可是這跟你買回來的這幅畫又有什麽關系?”
他還難得的“幽默”地補充了一句,道,“難道你這幅畫還跟這背後故事有什麽關聯不成?”
只不過語氣滿是嘲諷。
阿錦覺得跟這人說話真是費力。
她也懶得再兜圈子,道:“這幅美人圖上的美人姓柳,的确是元朝一位武将的侍妾,但她除了是這位武将的侍妾之外,她在宋未滅時還是一位宋朝官員的女兒。她嫁給這位武将為妾并非心甘情願,而是被逼的,聽說這幅畫畫成後沒多久這位侍妾就刺殺這位元将領不成而自殺身亡了。”
阿錦的話音落下,衆人就都有些吃驚的看向她,似乎被她的話震住,然後又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都投向了對面屏幕上放大的兩幅圖。
導演和副導演幾人的臉上卻都露出了若有所思或興味的表情。
但劉偉江卻沉了臉,他覺得阿錦是在用不知道哪裏弄來的野聞落他的臉,給他難看。
他忍不住冷笑道:“所以呢?”
阿錦擡頭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畫,道:“孟世軒的這幅美人圖真跡早已流失不得見,現在流世的都是摹本。孟世軒的美人圖摹本中最出名的就是明末書畫家王臨源的摹本,想必屏幕上的這幅便是王臨源所臨摹的那幅了吧?”
“我以前曾經偶然看過王臨源的一本劄記,他說他的夫人曾經看過他臨摹的美人圖,很是不屑。她說柳氏姓烈,在她準備謀刺那位元将之時神情氣質又如何會是這般嬌媚,眼神中滿是幸福和滿足?所以她便也照着孟世軒的原畫重新畫了一幅美人圖,人還是同一個人,衣服首飾場景都一模一樣,但美人的神韻卻截然不同。”
“胡說八道!”
這一聽就是胡說八道!
劉偉江氣極反笑。
他道,“你的意思難道是在說這幅畫是王臨源的夫人所畫不成?你确信嗎?還是這根本就是你自己編出來的故事?”
語氣諷刺之極。
此時的他對站在臺前的小姑娘,印象真是差的幾乎不能再差了!
為了博出位竟然編出這種話來嘩衆取寵,或許這還是早有預謀?
阿錦笑道:“這幅畫是不是真的是王臨源的夫人所畫,我只憑借初步的判斷當然不敢百分百的确信。不過王臨源的那本劄記是在圖書館可以找到的,他曾經提過他夫人的這幅畫,還有這首題詩。”
“我前天那個收藏者借用過工具看過這幅畫的絹紙和顏料,初步判斷的确應該是明末的,這首題詩也的确是王臨源的那首詩。我對過筆跡,也和王臨源的筆跡相仿。”
“所以,不管這幅畫是不是王臨源夫人所畫的那幅畫真跡,但也應該有一定的關聯,它的具體歷史價值,文獻價值和藝術價值的确有待進一步的鑒定,但我相信,一定會有收藏者,尤其是擁有王臨源那幅摹本畫的收藏者對這幅畫一定很有興趣。反正,不管怎麽樣,在兩天的時間內,用一千多塊錢尋到這樣一幅畫,我覺得已經物超所值了。”
一時之間,劉偉江的臉色難看無比,但節目組導演制片等人的眼睛卻格外地亮了起來。
他們管她是不是胡說八道,能制造出節目效果就行!
場上的其他嘉賓自然是神色各異。
除了曾紋,其實就是同組的趙蔓兒和徐林意也不知道阿錦買這幅畫背後還有這麽多玄機的。
他們只是聽說這是明朝時的一幅舊畫,反正當時已經天黑,再不買他們就什麽都沒有了,所以買了也就買了。
哪裏知道不過就是一幅畫,背後會有這麽多的彎彎繞?
導演和制片又目光又都投向了劉偉江,他們是拍節目不嫌事大的,這兩人吵得越厲害,他們節目可炒作的地方就越多,節目效果才會越好。
當然他們心裏也是不太信阿錦那番說辭的。
小姑娘本事不大,一張嘴倒是能說會道!
他們等着高傲暴脾氣的劉偉江繼續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