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活了二十二年，一共兩個人能把她逼得這麽狼狽不堪，一個是張路元，還有一個就是張路元口中的林仁禺。
那是她心裏最大的秘密，說是秘密又不太合适。
因為秘密應該是不為人知的，那麽在這個故事裏，有資格知曉的人就只有林璟和林仁禺兩個人。
可她告訴了第三個人，而這第三個人不出意外地替代了林仁禺，成了她的軟肋。
和他們一起度過的三年高中時光，也成了她人生中最懷念，最不舍，最親切的三年。
七年前的夏天林璟因為中考失利，意外進入S中，和張路元與林仁禺二人分在同一個班。張路元是班裏最高的男生，很容易讓人記住，也就擔任了班級裏的體委。
八月的軍訓，他每日舉着旗子，帶着全班穿梭于軍訓的基地。而林璟作為班裏不太高的女生，站在了隊伍的第一個。她每天的任務之一，就是從人群中找到在女生宿舍樓下等她們的張路元，然後乖巧地站在他身後，等着他喊口令整隊。
當時的林璟心裏還有些怕生，雖然每天都跟着他的屁股後面跑，卻沒和他搭上一句話。
八月的上海就是個實打實的火爐，十五六歲的學生們又是血氣方剛，可軍訓的要求是長袖長褲，雖然心裏明白若是沒這些衣服護着，定是人人曬傷。可這衣服底下的人，也是都是熱的如同剛從水裏撩出來一般，汗直往地上掉。林璟是最怕曬的，只要太陽稍稍烈一些，她的臉就會滿臉通紅。
那是軍訓結束前的倒數第二天，她記得特別清楚，那天一如往常，張路元在前面帶隊，林璟跟在第一個。突然，前面的男生一個回頭，問她道。
“你知道，林璟是誰嗎？”
林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是什麽操作？
“林璟就是我啊。”
“哦。”
她莫名其妙被點了名，心裏總是好奇的，“你有什麽事嗎？”
“沒事沒事，我就問問。”張路元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傻笑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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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的臉本就被太陽曬得通紅，這下更紅了，也好在有這個原因，面前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臉紅究竟緣何。
當時的她确實想打破砂鍋問到底，這樣的對話實在是太吊她的胃口了，可她又羞于啓齒。當時的對話，竟然就不了了之。
不過第二天她就從其他的男生的口中聽說，軍訓評标兵的時候自己和張路元平票，班主任找他做了思想工作，說是希望他讓給女生，這才有了昨天這一出。
“這都什麽事兒啊。”林璟在心裏暗自吐槽，她根本不在乎這些稱號，寧可被做思想工作的是自己，現在反倒落了個“仇家”。
軍訓如常結束，同學們各回各家休養了半個多月，回到學校準備開學。
林璟班裏的男生很少，返校發書的時候男生基本上得往食堂跑個兩三回才能把書盡數搬到教室。張路元是體委，自然也是組織的人。
林璟坐在第一排，就這麽聽着他們來來回回，低頭翻着手裏的小說。
“林璟，你幫忙組織班裏的女生把書發一下。”是一個男聲。
她詫異，班裏居然有男生記得自己名字，擡頭一看，原來是“冤家”。
“好。”
“那我就放心交給你了。”
林璟一直以為自己在張路元心裏應該評分不高，至少自己從他手裏搶了一個“榮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男孩子要面子是最正常的事，想要這個标兵更是正常不過，何況他确實付出不少，若是班主任拿出“讓給女生”這個王牌，他就算想拒絕也沒轍。這樣的被迫“讓賢”，心裏有些不爽才是正常的打開方式。
不過現在看起來倒是林璟小心眼了，人家不僅不記恨自己，反而格外的信任。她為自己的小人之心反而有些慚愧。
“好的好的，你放心。”
不過事實是她想多了，張路元找她的原因不是因為信任她，只不過是因為她坐在第一排而他又恰好記得她的名字罷了。而記恨她這回事兒吧，也就是第一天确實心有不甘，第二天他就把這事兒抛到腦後，忘得一幹二淨。
所以說，男生和女生的思維，還真是天差地別。
高中開學一個月後，班級裏的□□群裏傳來一條消息，當時林璟正在吃晚飯，吓得她一下筷子都沒拿穩。
匿名消息【我今天在張路元的草稿紙上看到了林璟的名字诶。】
匿名消息【哇哇哇。】
匿名消息【什麽情況。】
匿名消息【我們班這麽快就要有第一對了嗎。】
匿名消息【@張路元當事人出來說個話啊。】
張路元【那張草稿紙不是我的……是夏冰的。】
夏冰是他們班的班長，這個名字乍一聽總讓人覺得應該是女生，可事實上夏冰卻是個膚色看起來讓人覺得他有東南亞血統的男生。
匿名消息【班長什麽情況。@夏冰】
夏冰【年級裏找人寫獎狀，我在算班級裏誰的字好看…順手寫的…】
匿名消息【還以為我們班這麽快就有第一對了呢。】
林仁禺【啧啧啧，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說不定是他們一對同桌聯合騙我們的。】
匿名消息【說的有道理】
……
林璟本來已經松了一口氣，開學才一個來月，她可不想成為“衆矢之的”，林仁禺這句話又讓班級裏炸開了鍋。林璟對這個男生有些模糊的印象，坐在張路元前面，物理好像不錯，數學老師好像也挺喜歡他的，平時放學還會叫着他一起踢球。
“男生也這麽八卦。”她把手機的屏幕朝下，不想再看。
“小璟你說什麽？”路安以為自己女兒是在和自己說話。
“沒什麽沒什麽。”
“吃飯的時候就別玩手機了。”
林璟無奈，今天真是點兒背。
這種“緋聞”在任何一個班裏都是大家舍不得放下的“香饽饽”，尤其是有了智能手機之後，它便從女生茶餘飯後，攜手并肩去廁所路上偷偷聊着的小話題，變成了所有人□□群裏大搖大擺匿名讨論的樂趣。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的好奇心來得快去得也快，主人公一個不出現一個承認，大家聊了二十來分鐘也就沒勁了，群裏恢複安靜。
晚飯吃完，她回到房間，拿起手機往下繼續翻，就看到了張路元的聊天框。
元【在嗎？】
她一看消息發來的時間，二十分鐘前。
璟【不好意思，剛剛在吃飯。什麽事？】
元【林璟，群裏說的別當真，真不是我寫的。】
璟【我想也是，你別緊張，我本來也沒當真。】
元【不好意思啊。】
璟【這也不是你的錯，大家八卦而已，正常正常。】
元【理解萬歲。】
璟【放心，我去寫作業了。】
元【拜拜。】
林璟摁了鎖屏鍵，從書包裏翻出當天的數學作業，拿出草稿紙，看着面前一道道的數學題，精神卻總不能集中。“張路元”，她一走神，草稿紙上居然出現了這三個字。
其實他也是個不錯的人，她想，而自己，卻實在普通到不足以讓他青睐。
高中的生活就是在日複一日的重複相同的事，晨讀，上課，做題，吃飯。周而複始，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坐在林璟正後方的何佳是個很可愛的姑娘，她和班級裏很多人都來自S中的附屬民辦初中，總是會和她分享一些班級裏的八卦。譬如誰誰誰和誰誰誰換了情侶頭像，誰和誰又表白了。
她對這些事情，總是後知後覺。但後面有個小喇叭在，她也不知不覺，跟上了班級裏節奏。
草稿紙風波後一個多月後的一個早晨，林璟一如以往趴在桌子上補覺，卻被後面的何佳猛得拍了好幾下，“幹嘛啦……我真的很困”，她是一貫有起床氣的，被吵醒以後，基本上就處于不想理人的狀态。
何佳遞給面前這個睡眼惺忪的小可愛一瓶咖啡，“還算你有良心”，林璟正擰着瓶蓋，“我跟你說個勁爆的消息。”
“什麽消息？”她正準備把咖啡往嘴裏送。
何佳把咖啡從她手中搶下，“你先別喝，我怕你噴。”然後又向她做了個朝自己靠近些的手勢，伏到她的耳邊，“張路元被表白了。”
“比起他被表白，我更好奇結果。”
“被拒絕了呗。”何佳舉起瓶子就喝。
林璟瞪圓了眼睛，“喂！我的咖啡？”
“誰說給你了，就是讓你幫我開一下瓶蓋而已。”
林璟翻了一個白眼，“你還沒說是誰表的白呢。”
“喏，就是陳虹玉。”
“也不奇怪，”林璟沒有太多意外，“他被表白也不奇怪，表白的人被拒絕也不奇怪。只不過這個組合有點奇怪而已，我沒想到陳虹玉會喜歡他。”
“作為張路元上一任的緋聞的女主角，有什麽感想。”
林璟請何佳吃了一個“爆栗”，“有你個頭的感想，我們群衆默默圍觀就好。”
“哇，林璟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算是謝謝你的咖啡蓋子。”頭頂傳來晨讀的鈴聲，她轉身回去，準備晨讀的東西，忍不住，還是像陳虹玉的方向看去。
陳虹玉的眼睛顯然是因為哭過而顯得有些腫，但臉上卻全然看不出痕跡。她身材高挑，校服套在她身上顯得松松的，反而另有一種氣質。她平時在班裏話就很多，雖然吵吵鬧鬧的，但卻沒有什麽心機。
“你怎麽知道的？”林璟把自己的脖子向後伸。
“她自己和我說的，再說你看她那眼睛，昨天晚上哭成那樣，我和她一個寝室，怎麽可能不聞不問。”何佳放低了聲音，“不過一般人都不太肯說這種事吧，她居然直接就招了，不過看她平時就大大咧咧的，也算不上反常吧。”
林璟又轉頭回去，想看看張路元什麽狀态，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八卦之心，還是人皆有之啊，”何佳在後面意味深長，“別看了，男主角到現在沒來。”
林璟擡頭看鐘，雖然班主任還沒進教室，但已經到了晨讀時間。
不至于吧，就被表個白，學校都不敢來了。林璟暗自思忖，那他也太沒出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