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有電視劇裏的撕書狂歡，沒有小說裏的抱頭痛哭。畢業典禮不過就是走了個形式，臺上的人賣力演出，臺下的人自顧自地玩手機。偶爾起一下哄，林璟偷偷往林仁禺的方向瞟，這才剛畢業，就換鳥槍換炮，換了新手機。
那個殼子，有些眼熟。
她低頭把自己的手機翻過來。
居然是同款。
她低下頭，暗自偷笑，覺得自己和他，總是有着數不盡的巧合和緣分。
璟【高考完才幾天，你就換了新手機。】
禺【你的眼睛倒是尖。】
璟【喜新厭舊。】
禺【這才是人之常情。】
然後給她發了個吐舌頭的表情。
臺上的節目進行到最後一個，學校裏那個特別酷的光頭音樂老師走上來了。
最後一個環節，唱校歌。
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唱這首歌了吧。
雖然校歌的歌詞很傻，曲調也很老套，唱起來還不好唱。但等到真要告別的時候，居然是這樣的不舍得。
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的人，那個林仁禺的老對頭，1米94的跳高選手，高三的時候就坐在了她後面，雖然有時候很讨厭，一天到晚找她要作業抄，但其實長得還是挺帥的，人也好相處。
坐在她右手邊那個女生，念高一的時候也是同班，只不過是比她早一年就選了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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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是高三的班主任，年紀不大，卻帶了七八屆畢業班了，對她這個“突然來客”也很是照顧。
對于這個班級，她的感情一向是不深，但終究是坐在同一間教室裏，共同奮鬥了整整一年，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
很多人，這一面，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了。
畢業典禮後必然跟着的就是散夥飯，夏冰在高二結束的時候去了加拿大念書，張路元就接了他班長的位置。林璟近水樓臺，一考完就問了他老班級散夥飯的情況。
“我……也能來嗎？”林璟始終覺得自己的身份似乎有一點不合适。
“有什麽不能來的，你也是我們兩班的啊。”
“程班那邊？……”
“你放心啦，他沒意見的，何佳她們也會來的。”林璟聽到何佳的名字，這才放下心來。
高一高二的老班級和高三的班級的散夥飯都選在了同一個時間吃，林璟沒多想，就做出了選擇。
身在曹營心在漢，大概就是對她最好的形容了。
何佳知道林璟也要去的時候很是高興，她本來也怕自己是“不速之客”，有了她這個同盟，一下子就名正言順了許多。
畢業典禮早上就結束了，散夥飯卻是定在晚上，何佳拉着她去唱了K，還逛了大半個下午的街。
何佳收獲頗豐，而林璟卻兩手空空。只有路過底樓禮品店的時候，林璟主動停了下來。
“你們等我一下，我買個東西。”
她選了五分鐘，挑了一個深色的，沒什麽複雜的花樣的禮品袋。
“我們逛了這麽久，你就買了個袋子？”何佳詫異。
“就随便買的，有東西要送人，簡單點就好。”
何佳看着林璟買了單，一個人在邊上倒騰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包裏裝了什麽寶貝，就是不肯拿出來。
那是一沓信封，給林仁禺的信封。
林璟前一天夜裏猶豫了很久。
晚上的時候，她把那些信拿出來，就呆呆地坐在書桌前望着。她記不得寫那些信的時候是看了部什麽劇，電視裏面的人用火漆印封的信封，特別好看，她就也買來，在房間裏點上一個燭臺，看蠟油燒化了落在紙上，再把印蓋上。但這樣，這些個信封她自己也再沒拆開過。
說實話林璟自己都不記得信裏寫了什麽，她後來想想，不過就是些少女的心事吧，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壯着個膽子，又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封在一起，打算給他。
散夥飯上，林璟她們幾個選了文科的，和張路元還有老師們坐在一起，林仁禺和其它男生們坐在一桌。張路元第一個給程班敬了酒。
“程老師，雖然您總是不太管我們，我們班也一直‘獨樹一幟’，一個學期拿不着兩回流動紅旗。”
他一邊說着，一邊自己也笑了，程班也跟着笑了。
“其實你們表現不錯了，我最長紀錄是——三年。”他還比了個手勢，林璟覺得他不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但這就是程班。
“但這三年以來，還是謝謝您，一直照顧着我們，把我們帶上考場。”
然後他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後來班級裏的男生們也紛紛上來，林仁禺拿了一瓶小瓶的啤酒，就坐在了張路元的位置上。
“林仁禺，你可是我們班裏Q大的苗子啊，你确實應該敬我酒。”
“謝謝程班。”
他沒多說話，一口氣吹了一瓶。林璟看着，他的喉結每動一下，她心裏的擔心就多一分。
大家紛紛起哄，程班倒也不管，就在一旁看着，怕他們有自己在不盡興，還提前離了場。然後啤酒就一打一打的來。
林璟看着實在擔心，勸着張路元早點把大家散了，免得有人喝多出事。
“他們男生要玩的，這兒散了也沒用。”他看她臉色不對，以為是她覺得包廂裏烏煙瘴氣待不下去，“不過你們女生晚了回去也不安全，就聽你一句。”
然後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說還沒玩夠，不如去隔壁網吧打會兒游戲，就有人起哄了起來。
“好啊好啊，我們湊個六人車。”林仁禺第一個附和。
真是不讓人省心。
林璟下午的時候給他發了信息，和他說有東西給他，當着所有人的面容易起誤會，讓他吃完飯等一下自己。林仁禺很幹脆地回了個“好”字，現在看來是抛到了九霄雲外。
張路元看着林璟有些奇怪，分明是她自己提的早點散場，現在卻連收拾個東西都磨磨蹭蹭的，眼神也是飄忽不定，可他記得她今晚不過喝了半杯啤酒，不至于如此啊。
“林璟，你沒喝多吧，你臉怎麽這麽紅。”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确實燙的吓人，趕忙解釋。“這房間裏太悶了，沒事。”
“早點回去吧，他們我給你看着呢，沒事兒。”他拍着胸脯保證。
她一直在往林仁禺那一桌瞟，總算等到了一次四目相對。林璟趕忙揮了揮手機，又不放心，指了指地板，那邊的人點了點頭，意思自己記得。
“你們先去，我去幫你們買兩瓶啤酒來。”他打發了另外幾個人先走。
“好嘞，辛苦你啦。”
走出包房經過林璟身邊的時候，他的頭向她那邊歪了一些，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了一句。
“樓下等我。”
那一剎那，他們倆離得那樣近。林璟覺得自己幾乎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他的心跳，他的體溫。
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林璟特地和他錯開了一班電梯下了樓。
大多數同學都是直接去了地下做了地鐵，很少有人走到大門外的廣場。
他就站在那裏，晚風吹起了他的劉海。他看到林璟出來，朝她笑了一下，他的笑裏，好像也帶着夏夜的涼。
“什麽事啊。”他就站在那裏，和她說話，她都覺得是幸福的。
“先走起來，”林璟沒有開門見山，“你不是還要去買啤酒嗎？網吧是天橋邊上那個網魚麽，我正好是去底下的公交站坐車，一個方向吧。”
“是那個網吧，到底是什麽事啊。”
林璟這個時候反而有點下不了決心，其實對于結果她心裏早就有個大概，雖然明面上她從來沒說過我喜歡你之類的話。可暗示，她卻給了無數次，對方就是沒有回應。
她擡頭，“今天晚上沒有雲诶，你看天上，好久都沒看到這麽多星星了。”
“你不是叫我來看星星的吧，那我走了。”他故意做出了一副要馬上就消失在她眼前的樣子。
兩人走在天橋上，林璟把包從背後解下，小心翼翼地拿出袋子。
林仁禺接過，當場就要打開。
“別，你放包裏，回去再看。”她伸手就想去攔。
林仁禺向後讓了半個身子，林璟撲了個空，“什麽東西，這麽神秘。”
“你就當是畢業禮物，快放包裏，待會兒他們看到了又要起哄。”
林仁禺看到林璟有些不自然地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就不再逗她，把袋子直接就往雙肩包裏塞。
“一定記得回去再拆。”她叮囑。
“知道了，啰嗦。”
林璟松了一口氣，“走，一起去買酒。”
天橋下的快客選擇并不多，林璟走在前面，打開冰櫃，就拿了好幾罐喜力遞給他。
“你們六個人嗎，至少六罐吧。”
林仁禺把她遞到自己手裏的又塞回去，只拿了兩聽三得利超純就去了收銀臺結賬。
“這不夠吧，你們好多人呢。”
林仁禺右邊的嘴角向上牽動了一下，“買酒就是個借口，不然哪有辦法等你。”
結完賬，他回身，就看林璟還站在冷櫃前面，“他們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喝不了多少，走吧，你一個小姑娘晚了不安全。”
天橋底下就是終點站，站牌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
“人還挺多，你到家給我發給消息報個平安，我先上去了。”
“拜拜。”
林璟站在隊伍裏，看到他已經走到了樓梯前，突然又回過頭來，跑到她面前，低頭朝她說了一句。
“對不起。”
然後他就轉身跑走。
留下林璟一個人，傻傻地站在原地發愣，他還什麽都沒看，為什麽就要和自己道歉？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他從頭到尾都是在裝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