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林璟是被那面大落地窗的陽光刺醒的。

她一向知道酒能誤事,俗話說小酒怡情大酒傷身,不是沒有道理的。

兩個成年人,沒有逼迫,沒有哄騙,沒有任何的不情願,除了林璟誤把這一切以為成了是夢。

她蹑手蹑腳地爬下床,只有昨天那件因為被不恰當地扒下而看起來有些尴尬的禮服。

沒有辦法,她只有穿上這一個選擇,在禮服的外面她套上了張路元那件長到足以讓她當成裙子穿的黑色襯衫。

時間剛過六點,張路元若有似無地揉了揉眼睛,伸手摟了個空,他單眯起眼,目睹了她的溜走。

他們倆好像發生了什麽,又好像沒有。

所有事情還是和原來一樣,毫無進步。

林璟回家收拾了東西直接回了北京。

路安意外地沒問她沒回家的緣由,只是看着她麻溜地收拾着衣服,“小璟,你至于麽,這麽着急回去?就不能在家裏多住兩天?”

林璟在地上頓久了,雙眼有些發黑,她深呼吸了一口,晃了晃腦袋。

“早點回工作室,多幹活少說話,你以後才能在電視劇的片頭看見’林璟’兩個大字。”

“你說你哪來那麽重的事業心?我和你爸雖然說敬業吧也沒您老人家這麽拼。”

“媽,您管我叫老人家,你這不是想讓我少活幾年嘛……人家都是進公司了這不順心那不開心的,我這找個如意的工作多不容易啊。雖然說我們這小公司既不是五百強,也不是什麽知名度多高工資多誘人的企業吧,但至少我開心,還能養活自己,你說這不就成了。再說,人老師都說我有天賦,對我花了那麽多心血,我也不能辜負我那些老師們啊。”

路安一擺手,這兩年說來說去,還是這幾句話,“你誰都不能辜負,就是辜負我和你爸。”

“行了,我走啦,下回要是有能回來出差的機會,我一定牢牢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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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會拿這些空頭支票哄我們倆。”

她主動地親了一口自己這個一把年紀還是貌美如花的老媽,“那裏是空頭支票,這是承諾,promise,媽不說了啊,我一會兒趕不上飛機了,拜拜。”

林璟把自己的行李箱拖下五樓,推開那扇老舊地已經掉了漆的防盜門,看到了張路元家那輛熟悉的黑色的SUV,他也不知道說什麽時候開到了自家樓下,也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

他搖下車窗,露出黑色墨鏡下的半張臉,“你這又一聲不吭想溜了?”

林璟收回自己那只已經快踏到平地上的腳,把箱子拎回自家門口,“那裏來的又,我也得回北京去工作。”

“上車,我送你去,機場還是火車站,不過都在虹橋也沒差。”

後備箱已經打開,好像是在準備迎接,車鎖’咔’地響了一下,他已經打算下車幫她拿行李,她把箱子往自己身後藏,“不用,我自己打車去也很方便。”

“有話和你說,上車。”

林璟不知道,自己在不自信地時候,眼神總是飄的,常常的情況是,她找不到可以看的地方,最後就只好盯着地板,“我沒話和你說。”

她太瘦小了,個子小到哪怕是張路元這樣沒什麽肌肉的人都可以輕松把她扛起來。

他只是抓住了那個小姑娘的手腕,另一只手奪過她的行李箱,“上車吧,車上有空調,外面熱。”

張路元開口的第一句是,“對不起啊。”

這是一個不适合擺到臺面上來說的話題。

他一腳油門開出小區,完全不在乎門口那個豎着的“5”。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願,沒什麽好對不起的。事情過去就結束了,你又沒欠我什麽,別老是亂說對不起。”

林璟和莫暮雨在一起将近兩年,這條紅線一直沒有跨過,她并不是那麽傳統的人。相反的是,她的人生夢想就是做人不缺愛,做/愛不缺人。

可她一直在變着法子的拖延這件事情的到來,拖到兩個人成功分手。

最後,床邊的第一個人兜了一圈,還是這個張路元。

“上海的夏天長,都十月份了還是三十多度,”他從林璟座位前面給她拿出一副女式墨鏡,“你這麽着急回北京,真不是為了躲我?”

“不是,最近的活比較緊,交稿日期也快到了,在家裏□□逸,寫不出東西來。”

林璟把墨鏡放回原處,從包裏拿出自己的,“我自己有。”

“那副送你了,我上個月跟的那個客戶正好是一個墨鏡品牌,客戶送的,這好像是哪個女明星同款,我不記得名字了,你戴着應該合适。”

“我說了不要。你給你媽吧。”

“那就留我車上,下次你搭我車的時候萬一沒帶還能用。”

她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剛搖下車窗想吹吹風,卻又被駕駛座的那人調了回去。

“進隧道了,空氣差,出去再開。”

上中路隧道全段都是限速,他摁下定速巡航,右腳離開油門,只是雙眼還是盯着前面的車。

“林璟,我喜歡你。”

天底下最倉促最突然的表白,大概就是這樣了。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你看過我手機。”

“何佳和我說,大學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也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對你什麽感覺,就一直把你當兄弟。”

“你是不是酒還沒醒,要沒醒你別開車,我還想要我這條命呢。”

“昨天喝多了的只有你,我沒喝多,我一直就很醒。”

如果是兩年前,如果是在她遇見莫暮雨之前,張路元和她說這些話,那她會毫不猶豫地點頭說好,甚至會回家翻翻黃歷,當天是不是什麽大吉的日子。

兩年後,物是人非,每每真的到面對這些時刻的時候,林璟都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如同莫暮雨嘴巴裏說的那樣,“水性楊花”。

哪怕他們倆已經分手,她一旦和張路元在一起,都仿佛是一場背叛。

“小璟,你是不是還是忘不了莫暮雨?”

張路元和莫暮雨兩個人,分別向自己提出相同的問題,林璟就像三夾板當中的那一塊,被他們壓的喘不過氣。

“我承認,上大學那會兒,我是,我是喜歡過你,我這人一向敢作敢當,但那是上大學的時候的事情了,現在你上班了,我也研三了,雖然名義上沒上班,但其實我和工作了也沒什麽差別的。所有事情和以前都已經不一樣了,現在我在北京,你在上海,我實話和你說吧,我沒打算回來,我在北京待得很好,這一千多公裏的距離擺在這,我們倆就不合适,你媽是指望你早點結婚讓她有機會抱孫子的,但我是要忙工作的,我滿足不了阿姨這個願望,也不想阻着你做孝子,你條件這麽好,外面大把機會等着您,排隊想嫁給你的小姑娘,從你們公司門口可以排到外灘,你不用跟我這兒表真心,我只會耽誤您,真的。”

“我公司本來就在外灘那裏。”

“你有沒有聽我說什麽?”

“我覺得你說的都不是問題。”

“我覺得全部都是問題。”

二人從隧道出來,重見光明,“你好好開車。別扯這些了。”

張路元不明白她的拒絕,她的猶豫,她的死都不從,在他看來,他和林璟可以找出一百個在一起的理由,她卻給了自己一百個拒絕的理由。

車速很快,風聲很大,沒有人再說話,一路開到機場。

“T1還是T2?”

“T1。”

他把林璟送到出發口,幫她拿下行李,非常生硬地擁抱她。

“程班說,讓大家抓緊身邊的人,我很聽話,就算你打算一直留在北京,我也會等你。”

她掙脫地很費勁,“你真的沒必要。”

“你答應我奶奶的話,你要做到。”

“那只是安慰老人的。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至少我當時說的都是真的。”

她拖了箱子跑進邊上的自動門,“車不能在這兒停,我航班快飛了,你早點回去吧。”

明明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情,怎麽她又開始逃了。

林璟覺得自己實在是很作。

“你還知道自己作,說明你還有自知之明啊。”

韓成和林璟合作完上一部戲,給她做了個很大的人情,之前的導演又有新戲打算開拍,正好要找個編劇,韓成和那個導演合作的也很順心,私交也因此不錯,他就順手推薦了林璟。導演很給面子,三個人約着一起,先見了個面。

她特地和韓成約早了一個小時,如果這些事情全都爛在她一個人的肚子裏,她恐怕還沒來得及寫出本子,就要先進精神科看醫生了。

“其實你沒必要糾結莫暮雨的事情,他可能只是氣話。”

“我也不是……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疙瘩什麽。”

“沒事,你作一點,故事情節多一點,腦洞大一點,給我的戲份多加一點,也挺好。”

“這戲你演?”

“都沒定呢,這不是都還在籌備嗎,所有事還在談,你快點寫本子,我才好考慮啊。”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八字兩筆都已經寫好了。”

導演還真是來喝咖啡的。

他事先已經看了林璟之前的一些的作品,上一部戲裏林璟主要還是“助理”的角色,雖然不少重頭戲已經是出自她的筆下,那幾場戲都是這個導演比較喜歡的部分,上部戲才殺青一個月不到,他印象也很深。

“其實韓成和我說的時候,我心裏基本上已經打算用你了,就是我們時間很緊,你可能要多熬點夜了。這次你不是助理,是編劇,正兒八經的編劇,擔子重了很多,我不介意給新人機會,但也希望你能扛住。”

林璟總算理解了“兩筆都已經寫好了”的意思。

她點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

“一定一定。”

“我之後還約了見組的演員,先走了。”

導演還真是來去如風,就坐了十分鐘。

韓成又問服務員要了一杯美式,林璟也讨了一杯拿鐵,“謝謝大哥,這頓我請,您敞開了喝。”

“其實你和你那個老同學可以試試,人家不也挺好的。”

當初可是這個人語重心長地和林璟說,不要腳踏兩條船,才過了幾個月,他又站到了張路元那一邊?

“什麽跟什麽啊?”

“他對你真的挺好。”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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