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林言不見了。
韓成因為下午有節目錄制,不得不一大早趕回北京開工,但終究是存了點私心,想着順路,就去探一下林言,順便問問她,喜歡哪款床墊。
他跑到二人租的那間屋子,門卻敲不開。
韓成一開始也沒覺得有什麽異常,以為是她約了人,心道她怎麽也沒和自己報備一下就一個人跑出去了。
打她電話,一個,沒接。
兩個,沒接。
十個,沒接。
二十個,關機了。
他慌了,立馬就給林璟打電話,心裏還存了一絲僥幸,可能只是沒聽見手機響,自己電話又一直給她撥着,把她手機給打沒電了,說不定是虛驚一場,于是一邊催着林璟回來,一邊祈求上天是自己杞人憂天。
經紀人陳哥還在一邊催着他別忘了下午的通告,他怎麽也不可能放節目組的鴿子,只好拜托林璟。
林璟一下飛機半刻不敢耽擱直奔錄影棚,卻只看到臉色煞白的韓成,“林言不見了,我也是真的沒辦法,你要麽去你們常去的地方幫忙找找,我把我和她一起去過的地方發到你手機上,但你也知道,我和她一起出去的機會很少,我也沒把握她會在哪兒。”
她毫無把握地安撫他,“別自己吓自己,我去找,找到和你說,你安心工作。”
結果出人意料,韓成謊報軍情,林言就在家裏。
不過狀态卻昏迷不醒,叫了林言好多聲,也只是咿咿呀呀,神智不清。林璟伸手一探她的額頭,燙的吓人,這麽冷的天,拿她額頭來暖手大概是剛好。
“不去……醫院……”
燒成這副鬼樣子,居然還死鴨子嘴硬,不肯去醫院。
“我的個小姑奶奶呀您不去醫院您就肺炎了。”
“不去……不去……”她倒也是執着。
不過現在的林言就如同是一只病中小貓,半點力氣也使不上,再加上林言也并不重,就是任她宰割。林璟踉踉跄跄,總算把林言弄到出租車裏。
“師傅麻煩去中日友好醫院。”
北京的司機師傅一如幾年前她初來乍到時一般熱情,“丫頭我聽你說話,你是南方來的吧。”
她自以為這麽兩年“摸爬滾打”下來,再加上身邊這麽個北方人的熏陶,兒化音什麽的學的也有個八九不離十,沒想到在本地人面前,還是很快原形畢露。“嗯,不是。”
“哎,姑娘一人兒跟北京拼,多辛苦啊。”司機師傅一聲長嘆。
“也還好,沒多苦。”林璟的心思都在身邊那個“燙手山芋”上,也沒什麽心思和師傅聊天。
“我家姑娘也是,在國外,一個人,她和我總說不辛苦不辛苦,我是又心疼,又幫不上忙啊。”
“國外總是比我們這種在國內要苦一點的,她也是不想你擔心。”
華燈初上,出租車開上北三環,紅色的車身融進那車流,就好像他們這些人一般,融進整座城市的滾滾人潮,成為渺小的一份子,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同。
“我也知道,她不想讓我擔心,我也明白她想好,想出人頭地的,好給我們減輕點負擔,但我還是想着姑娘家,平平安安就可以了。”
她在心裏默答,不可以,我們努力了這麽多年,從小到大,從念書到如今半只腳踏入社會,我們辛苦了那麽多,付出了這麽多汗水,從來不是只為求一個平安,而是為求一個不同。
可她還是忍住反駁的沖動,“人各有志,她總是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您就随她吧。”
司機師傅沒接話。
車子駛進醫院,他看林璟一個人着實不容易,幫着把林言扶進急診邊的椅子上。
“跟這姑娘說,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回頭別讓爸媽着急了。”
他轉身走出玻璃門,林璟忽然明白了他那句“平平安安就可以了”是什麽意思。
那是她自己對路安和林克勤的愧疚。
天下父母,一般苦心。
護士姐姐才給她宣布林言39.8的壞消息,也就是此刻,林璟的手機上顯示出韓成的名字。
“她發燒燒的神智不清,沒什麽大事,我帶她去了醫院,你先忙,其他不用擔心,有我看着呢。”
“謝了。哪間醫院?”
“中日友好醫院,你就別來了,免得又是一場風波。”
“知道。話多。”對于韓成而言,林言發燒是個壞消息,但好在林璟在身邊陪她,那這個消息的确不算太壞,他那顆懸着的心,也總算可以落地休息片刻。
林璟一頭霧水,自己分明是在幫他,反倒落了批評?這人還真是不知足。
而林言這場病事實上是來勢洶洶。
其實幾日前她就初見端倪,家裏的一包抽紙,幾天就被用完了。林璟只是罵她敗家,林言打着哈哈繼續看電視。倆人誰也沒當回事,只以為是小感冒,多喝熱水,或者再加上電視商場看見的三九感冒靈也就好了。誰知道其實是來勢洶洶,林璟走的前一晚林言就開始燒起來了,她早晨走的早,也不好意思打擾她美夢,就沒去叫她。
沒想到一燒就是兩天,要不是韓成恰好發現她“失蹤”,林璟若是在家裏再多留幾天,一場肺炎是估計跑不了了。
他瞟了幾眼林言的驗血單,拿着小木棍看了看她的喉嚨,又拿着聽診器聽了好半天,“白細胞蠻高的,但應該還是感冒引起的,沒什麽大事,先去打退燒針,然後去挂水,先看看燒能不能退下去,還好送來的及時,要不然變成肺炎就麻煩了。”
林言躺在急診室的輸液區,護士先是拿來了酒精給她降溫,腦門上還貼着林璟翻箱倒櫃給她翻出來的冰寶貼,她滿臉通紅,身上燙的驚人。
林言的靜脈并不好找,那護士看起來還挺年輕,面對她那個毫無反應的手,額頭上直冒汗。
一針下去,沒見回血。
兩針,沒見。
林璟一向是以寬容待人,也知道林言的确不是個“配合”的病人,但這兩針還沒找着靜脈,确實讓她有些不悅。
“護士姐姐,她怕疼,您能不能看準了在下手。”
這一句牢騷讓護士更緊張了,她小心翼翼地下了第三針,還是見到回血。
晚上的急診室,人并不多,那小護士本就因為自己的技術不精而有些失措,此時身後又響起了一個令她頭皮發麻的聲音。
“叫你們護士長來。”
“她……她下班了……”她害怕地不敢回頭。
“那把你們最有年資的護士叫來,病人的手又不是你們的練習場。”
林璟心下一慌。
韓成來湊什麽熱鬧。
她倒也有點怕了,雖然和護士的原因不是一個。
輸液室裏已經響起了些悉悉嗦嗦的議論聲,不知道是因為認出了韓成,還是因為他那毫不客氣的語氣。
“你來瞎湊什麽熱鬧。林言這有我照看着,她打針我會陪着,她挂水我會看着,退燒了我會帶她回去,你跟着,添什麽亂。”
三秒的心慌之後,林璟更多的反而是憤懑,她這下才明白身邊這只脆弱小貓面對這場戀愛的諸多不易,眼前之人就如同鏡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在每個人都會遇上的脆弱時刻,她對于那個最親密的人卻不敢有任何奢求。
她為林言打抱不平,可她卻又是那個把林言推進火坑的人,如果不是自己,林言沒有機會再遇見韓成,沒有機會心動,沒有機會開始,沒有機會胡思亂想……
護士不知道是何時溜走的,留下三人僵持在那個26號位邊上,林璟終于不耐煩地擡頭,“你快走吧,讓我們倆消停會兒行不行。 ”
韓成低頭看着林言,“你回去吧,我陪着就行。”
“你瘋了?”
節目錄制完直奔了醫院,他的臉上還帶着妝,黑色的口罩上方,是無法被隐藏的淩厲目光和一雙劍眉。
“我想給她個交代。”
林璟從包裏掏出鑰匙交到他的手上,“你先回去等我們,不出意外的外鹽水挂完就能回來,一切到時候再說。”
他的執着并不讓人意外,“你回去,我會處理。”
小護士已經搬來了救兵,手心裏卻還在冒冷汗,一旁的老護士對二人并無興趣,只是冷淡地問了一句,“麻煩讓一下。”
“你能不能腦子清楚點,交代什麽,現在此時此刻說不定就有記者跟着,旁邊的人說不定已經認出了你,大家不明就裏看圖說話再給你寫一個什麽始亂終棄的故事,你是閑得慌還是迫不及待想上熱搜再折騰一圈好給新戲漲熱度?”林璟還是顧及着身邊有人,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不留半點餘地,連珠炮似的向他開火。
“我就是不想她這麽委屈啊,我喜歡她是想着她好,她和我在一起能開心,不是為了讓她難受的。”
可他是韓成,微博粉絲七位數,不拍戲的時候每個月有半個月時間是在坐飛機,他的工作就是光鮮亮麗地出現在大衆的視線裏,給所有的觀衆帶來好的作品,給喜歡他的人帶來美好的幻想。他是演員,是公衆人物,他的職業,讓他沒有資格去大膽認愛。
可他偏偏愛上了。
老護士的手法幹淨利落,“好了,你們注意看一下,快挂完了按鈴我們就會過來換。”
“謝謝,麻煩了。”二人異口同聲。
“我會讓她名正言順。”
韓成的話,就像是在林璟心中那一汪平靜的湖面上,擲了一塊石頭。
她管不了,也不願意管了,石頭要怎麽樣選擇,是他的事。
“你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