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必須做的事

甄兮還在守孝,據青兒所說,孝期一直到明年七月,所以在那之前,她都不用擔心婚事問題。當然,她也不覺得自己能活到過了孝期。

因此,只要她別犯傻,安安靜靜地待在風和院中,至少能過一段不短時間的清淨日子。

院中人多是非也多,考慮片刻後甄兮柔聲笑道:“丁嬷嬷,我這院中也沒什麽事,我的丫鬟一個人便足以應付,倒是不必額外添人。”

丁嬷嬷心想要不說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呢,就是小家子氣,然而面上一點不顯,依然皺着一張老臉笑道:“那哪能行啊,老夫人可心疼表小姐呢,若是表小姐不挑兩個出來,老夫人非得怪罪奴婢不盡心盡力不可!”

甄兮噙着笑道:“哪會呢,丁嬷嬷的心意,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既如此……我便選她吧。”

甄兮挑了個看着老實的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模樣也不出挑。

丁嬷嬷只看了一眼便笑道:“表小姐選了你可是你的福分呢,還不快過來?你叫什麽?”

甄兮含笑看着那小丫頭上前,心裏卻想,丁嬷嬷連帶來的丫頭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也虧她能說得出“盡心盡力”,恐怕連丁嬷嬷本人也不過是侯夫人身邊不受重視的嬷嬷之一吧。好在她不是原身,即便察覺到這種怠慢也沒什麽感覺,甚至覺得侯夫人能對她這個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的“親戚”做這些表面功夫已足夠和善。

“奴婢叫香草。”小丫頭低着頭聲音很輕,一副局促的模樣。

甄兮道:“香草,你可願意留下?”

香草回道:“奴婢願意。”

甄兮便看向丁嬷嬷道:“我便留下這丫頭吧,多謝丁嬷嬷費心了。”

丁嬷嬷妥善完成了一樁任務,心情也不錯,笑道:“應該的。那奴婢便不打擾表小姐歇息,這就回去複命去了。”

甄兮道:“丁嬷嬷慢走。”

丁嬷嬷帶着其餘幾個看着松了口氣的丫頭離開了,孟昭曦又跟甄兮說了兩句,見她顯露疲憊之色,便也告辭離去。

甄兮讓青兒安排香草住下,自己回卧室躺床上去了。

是夜,因白日裏天氣晴朗,前幾日灰蒙蒙的天空中終于布滿了繁星。

睡了一下午養足了精神的甄兮這會兒一點都不困,她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身上蓋了條薄被,安靜地仰望着星空。

這天空與她在地球上看到的沒什麽兩樣,飛馬座四邊形就在她的頭頂,随後她找到了仙女座,以及因此而确定的北極星。

即便是穿書,從相同的滿天星座來看,這兒應該還是地球吧。

第二日天氣不錯,休息夠恢複了精力的甄兮一大早便起了床,剛出卧室門就見香草正在院子裏掃地。見她出來,香草立即停下手裏的動作,低頭輕聲道:“表小姐。”

甄兮點點頭笑道:“辛苦了。”

香草忙道:“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甄兮也就是習慣性地随口一說,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在院中站了會兒,她想起一事便說:“香草,你過來下,我有話問你。”

香草便忙放下笤帚,快步走到甄兮跟前:“表小姐請說。”

甄兮道:“不是什麽大事,你不必緊張。我就想知道,侯府有多大,都有哪些地方?我雖不愛出門,也總要偶爾出去走走散心,多了解些侯府的事,免得沖撞了什麽人。”

香草想了想才回道:“侯府有東西苑,南北園,還有一個外院。侯爺與夫人住南園,大房住東苑,二房住西苑,這兒是北園。其餘的……奴婢便不大清楚了。”

不是不清楚,是不好說吧。

對此甄兮十分理解,背後說主人家是非是大忌。

侯府以心湖為中心,說是“湖”,其實不過是個人工挖掘的小池塘,特意往大了叫。與心湖區域接壤的有東西苑和南北園,外院更南面一些,主要是侯爺用來招待貴賓用的。她住的自然是北園,各種閑雜人等都被安排在這兒。

好在她所在的風和院離心湖較近,方便她時不時去散心看風景,她對此一點兒怨言都沒有。

這邊剛問完話,青兒便提着個食盒回來了。

甄兮的院子裏自然沒有小廚房,每一餐飯食都要去大廚房取,甚至連水都要去外頭打,院子裏只有個小煤爐可用來燒水,簡單煮些東西。剛經歷過一壺熱水就能洗個澡的艱苦大學生活的甄兮對此适應良好。

飯食擺上桌,甄兮招呼青兒和香草一起吃,二人不肯,她也就不再堅持,只注意吃菜時都從盤子邊上吃起,并給她們多留些。等吃完,她打算再去心湖邊坐坐。

孟懷安早上起來時眼下有些青,但面色紅潤,精神很好。

他出屋子時剛好撞見湯嬷嬷,臉上的期待稍微收了收,垂着頭向外走去。

“安少爺,大清早的,這是去哪兒啊?”湯嬷嬷正懶洋洋地坐着吃早餐,歲數大了也睡不太久,她醒得很早,沒想到孟懷安今日起得也這麽早,見此她忍不住同往常一樣諷刺道。

她照顧了孟懷安快十年。先前本還有另一個丫鬟在的,只是那丫鬟有門路調走了,剩下她一個人陪着這個比有臉面的下人還不如的安少爺,哪兒也去不了。積年累月,她的怨氣全落在了他身上,非但對他一點憐惜之情都沒有,有時候甚至還在想,他要是早點死了她也能解放去別處。到底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她也只敢在怨氣最重的時候在心裏想想罵罵,不敢真的動手去促成什麽。

孟懷安也同往常一樣不搭理她,走過去抓了個白饅頭在手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湯嬷嬷三角眼一瞪,在後頭叫道:“安少爺,你這是什麽意思?說都不說一聲,老奴從前是怎麽教你的!”

孟懷安理也不理她。

湯嬷嬷氣得跳腳,咒罵了一會兒後見看不到人了,只好氣惱地坐回去吃她的早點。平常都是她領了飯食回來吃完了才讓他吃剩下的,沒想到今日他膽子大了,竟然敢從她碗裏搶食吃!

被罵了十年,孟懷安早已能做到聽而不聞,一點都沒往心裏去。

此刻他的心情忐忑又充滿了期待。

他想立即見到兮表姐,可他不知她住在何處,不能問旁人,也不能到處去找,思來想去,便只能在心湖邊等待,期待着能再次與她相遇。

昨夜他做夢了,夢見兮表姐與他一道去郊游,在花海中,她美若天仙,笑聲中像藏了個鈎子,讓他的視線不自覺地随着她而動,他這輩子都沒那麽高興過。

孟懷安靠坐在湖畔亭下的石頭旁,邊小口地啃着饅頭,邊回憶着夢境中的一切,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直到他看到昨日推他下水的孟懷璧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

嘴角的弧度逐漸垂下,清澈明亮的雙眼中染上些許陰霾。

孟懷璧昨日跑掉後一直很慌張,回家後姨娘問他發生了什麽,他硬撐着什麽都沒說,他不敢說。他歲數不算小了,當然明白萬一被人知道他推了孟懷安下水,即使沒人在乎孟懷安,他也會被狠狠斥責一通。他不過是大房庶子,姨娘一直教導他要謹小慎微,在父親母親面前,他都做到了,可在孟懷安這種沒人要的賤種面前,他憑什麽也要謹慎!

可是……萬一孟懷安死了呢?

孟懷璧的恐慌一直持續到了今日早上,始終沒聽說孟懷安被人救起或溺水而亡的事,他有些坐不住了,趁着大清早還沒去上學,偷偷溜了出來。

當時心湖這裏又沒人,說不定孟懷安淹死了還沒人發現,他就想來看一眼,就一眼。

心湖一片平靜,什麽跡象都沒有。

孟懷璧走到湖邊,探頭往湖裏看去,水面清澈平靜,看不出哪裏有被淹死的屍體。

他松了口氣。

是了,孟懷安一定是自己爬上來了。叔叔根本就當沒孟懷安這個兒子,他姨娘又早死了,就算被人欺負了又怎樣?他敢去告狀麽?還不是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想到這裏,他又得意起來。就算同是庶子又如何,他至少有姨娘疼,比孟懷安的地位高多了!

孟懷璧剛轉過身想回去,就被身後突然出現的孟懷安吓得一個哆嗦。

“你、你怎麽……”他尖利地叫起來,面色就像是見了鬼。

孟懷安面無表情地伸出手,重重往他肩膀上一推。

然而,孟懷璧與孟懷安不同,從小吃好的喝好的,長了一身肥膘,他這一下只将孟懷璧推得後退了一步,距離落湖至少還得這麽來五下。

孟懷璧先是一慌,随即反應過來,惱怒地用力推了下孟懷安的胸口。

孟懷安當即往後一個趔趄,最終還是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孟懷璧哈哈大笑,沖上來就要繼續揍孟懷安,後者卻一把撈起了昨日救他一條小命的竹竿,猛地揮了過去。

只聽啪的一聲,竹竿狠狠抽在了孟懷璧的側腰上,雖說孟懷安的力氣實在不大,但竹竿抽人是真疼,孟懷璧嗷嗚叫了一聲,當即紅了眼,跟頭小獅子似的一把抓住了竹竿,用力想要将它搶走。

孟懷安咬着牙不肯松手。

然而孟懷璧的力氣比孟懷安大,竹竿還是一點點被他搶過去。

就在這時,孟懷安眼角餘光瞥到了一個人影,他面色一變,當即松了手。

孟懷璧正跟孟懷安較着勁,哪裏提防他竟會突然松手?因此孟懷安一松手,他便抱着竹竿往後急退了兩步,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等他暈頭轉向地起身時,卻發現頭上有幾滴血落在了地上。

“啊!”他慌得叫了一聲,手腳并用爬起來,如同昨日一樣飛快地跑開了。

孟懷安卻沒管孟懷璧,他其實身上沒受什麽傷,先前被孟懷璧推得坐地的那一下并不重,但他并沒有爬起來,反而垂頭坐在那兒,忍痛似的微微顫抖。

甄兮沒想到吃完早飯一來就又遇到這種事,她皺了皺眉,快步走上前,半蹲在孟懷安面前問他:“你怎樣了?”

孟懷安像是才發現甄兮的到來,驀地擡頭望過來,努力擠出一絲笑來:“我沒事……只是、只是有些疼。”

他說完又垂下視線,難過地說:“我……我也不想招惹他的,我只是不知兮表姐住在何處,想在這兒等兮表姐而已,可他偏不肯放過我。”

甄兮一時沒有說話,片刻後道:“你不必如此。”

孟懷安擡起視線,心一點點下沉,面色蒼白:“可是昨日兮表姐說我可以……”

甄兮壓低了聲音,直視着孟懷安的雙眸中只有平靜而無半點苛責:“我說的不是那事。”她頓了頓,才繼續道,“我來得比你認為的早。”

剎那間,孟懷安瞳孔微縮,連雙唇都褪去了血色。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想在女主面前裝白蓮花但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了→ →

本章依然送紅包,截止下章更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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