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在, 劫雷終于降下。
剛剛從烏雲中探出頭來的雷電，龐大的雷霆之勢就讓不遠處在觀察的不少人頓時受創，忙不疊運功抵抗, 一大部分已經灰溜溜地往更遠處跑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偷窺着這邊的情況。
方知槐和帝俊離得近, 兩人又皆不放心, 也就沒有後退。在第九道劫雷一出現的瞬間, 帝俊忙不疊地握住了方知槐的手，将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用自己的靈力連同她一起籠罩, 免得幼崽被劫雷傷及。
東皇太一站在那裏, 此刻卻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以他的修為，的确可以順利度過大羅金仙大圓滿的劫雷, 但，也絕不會如此輕松。瞬間，他又想到了意亂情迷的那一夜。其實那時候他是有所察覺的, 不光是琉璃花的靈力，同時被他吸取轉移的，還有方知槐體內的另一股力量，但是當時的情況, 他也着實沒有辦法冷靜判斷。
後來，方知槐昏睡的那兩天，他也再次檢查過了，并未發現異樣, 而方知槐體內，卻發現了比琉璃花的龐大靈氣更讓人眼饞的東西——鴻蒙紫氣。
鴻蒙紫氣是天地尚未開化之前，混沌世界的先天之氣，如何生成的東皇太一并不知曉，他只知道，哪怕是在混沌之初，鴻蒙紫氣也是極為難得的東西，當初龍鳳大戰的原因之一，也是由于鴻蒙紫氣的去向。
而盤古開天辟地之後，幾萬年來，從未有人再聽說過這樣的東西。甚至，這些後生的小崽子們，早已經不知道鴻蒙紫氣的存在，至于還殘存記憶的那些人，也幾乎不再提起，畢竟看不到得不到連個消息都聽不到，還在心中念念不忘，無疑是種折磨。
東皇太一不知道這縷鴻蒙紫氣是否是混沌青蓮本身所有，還是——
不過他也沒時間想太多，九道劫雷過去之後，天空并沒有放晴，依舊是烏壓壓的，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一刻。
東皇太一立刻皺起眉頭，腦海中乍然出現一股無名意識，猶如混沌之初，天地不清，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層厚重的霧氣，前方的路隐隐綽綽，似乎并不明确，但是東皇太一卻清晰感知到了，他所接受的考驗，并不僅僅來自于大羅金仙大圓滿，還有更深層的意義……
難道——東皇太一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冥冥之中，一道光乍然出現在他腦海中，猶如煙花一般盛開，在那道煙花鋪就的大道上，他聽到了混沌之聲。
大道希音，梵聲入耳，伴随着無數光華，一點一點進入到他的意識世界裏，慢慢形成了一個虛無的影子。
“汝，修行為何？”
東皇太一答得幹脆：“為了力量。”
“力量又是為何？”
“為了守護我心中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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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所念，又當如何？”
“不明不知不曉，關我何事？”東皇太一一臉正直，“洪荒芸芸衆生，數以萬計，就連聖人尚不得全部對號入座，東皇太一又何德何能？”
虛影頓時沉默，說得好有道理，特麽我都沒法反駁了。
就在沉默間，時間已至，虛影也漸漸散去，眼前再次回歸一片虛無。此時，混沌鐘乍然敲響，将東皇太一從意識空間拉了回來。
此時，陰雲依舊，仿佛在醞釀着更大的考驗。
祝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巫族與生俱來的預感讓他迅速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戰戰兢兢地拽住了自家兄長的袖子：“大哥，這是還要二次進階嗎？”
帝江臉色也正難看得緊，不僅僅是來自劫雷的威壓，更是來自東皇太一身上澎湃洶湧的靈氣，這個架勢，可不就是要再次進階嗎？不過才短短數月，連續三次進階，這人到底是得了什麽機緣？洪荒數萬生靈，難道就只有東皇太一是可塑之才？
那他們又算什麽？帝江勉強支撐着，感受到劫雷的威壓更加沉悶，便拽着祝融往後退了百十米，才又再次停了下來，思緒依舊游移在東皇太一身上。
仔細想來，這三次進階，都是在東皇太一撿到那只草木之靈之後，難道——
帝江目光沉沉，看向了扶桑樹另一側的方知槐。
而此刻，方知槐也正看着天空中的陰雲，皺了皺眉，有些不太好的預感：“怎麽感覺，還有一波AOE啊？”而且，似乎比上一波更加洶湧。
妖皇帝俊也是臉色凝重，眉心揪成了一個結，看着仿若山雨欲來的上空，烏雲密布，更加覺得有些不安心，心裏也無端忐忑起來，并沒有聽清方知槐說了什麽，心不在焉地問道：“怎麽了？你看出什麽來了？”
方知槐搖搖頭：“看不出來什麽，但是我必須要趕快過去布個陣了，說不定剛剛的只是開胃小菜，這才是正餐呢。”
帝俊還沒來得及阻止，方知槐已經快步跑了過去。
見她跑過來，東皇太一眉心一跳：“快回去！回到小境界裏去！”
“別擔心，我帶了傳送符，不會被波及的。我幫你修複下防禦陣，你自己找個合适的東西當陣眼，多少可以抵擋一陣子，感覺這次比剛剛的那九道劫雷要兇險多了，你可不要托大。”一邊說着，方知槐也沒耽誤時間，快速将破損的地方修複好，注入新的靈氣。
看到東皇太一站在那裏不動，也顧不上多說什麽，連忙拽着他的手走過來：“快快快，我的靈力不夠，你也來幫忙，修複的快一些，陣法也更堅固。”說着，又看了看天空，烏雲壓頂，感覺滂沱大雨随時可能傾天而洩，又說道，“馬上就好了，你別擔心，趕得上……”
話音未落，就聽得黑壓壓的雲層中，發出一聲悶雷的響，東皇太一想也沒想，立刻将方知槐推了出去，還順手将她攜帶的傳送符啓動。
眼看就要進入小境界，方知槐看着空曠的陣眼處，顯然已經來不及尋找順手的東西，正着急，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連忙大喊了一聲：“太一，站過去，以你自身充當陣眼……”
後面的理論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被拽進了小境界裏面。
東皇太一卻是恍然大悟，這段時間他日日跟方知槐在一起，她研究每個陣法符箓，東皇太一都認真問過起理論和操作步驟，雖然不能完全理會，但聽懂五分還是有的，所以，方知槐的話一出口，他就明白了——人在陣在。
以自身為陣眼，便不存在陣眼因劫雷力量不均或是過于強大而被毀壞，只要陣眼不毀，防禦陣自然也就可以繼續存在，幫他分擔一些。
就算是這時候，東皇太一也不得不說，他家崽，真的太聰明了！然後心中忍不住慶幸，還好那天他在太陽星，還好那天他沒有冷漠地當做什麽都沒聽到，還好是他将方知槐撿了回去……這要是巫族得到了，恐怕兩族之間的情勢，早已經逆轉。
想着想着，東皇太一的思緒，又飄到了兩人現在的關系上，是不是，得趕緊抽空辦個結契大典了？
不過更多的，他就來不及想了，因為劫雷，已經降臨。
果然如之前所想，這次的劫雷，來勢更加洶湧，威力增加了一倍有餘，那些原本在暗處偷窺的小妖們，天生的獸覺讓他們絲毫不敢再托大，瞬間就再次往遠處逃奔而去，只留下幾只大妖，站在幾十裏外，小心翼翼窺探着這邊的情況。
伴随着轟隆隆的巨響，醞釀了半天的雷電，終于降臨，紫色雷電仿佛有着自主意識一般，繞了個大彎，避過了神木扶桑，從另一個方向襲向了東皇太一，快狠準，幾乎就是眨眼間的事情，如手臂粗壯的紫色雷電，就落在了防禦陣上方。
兩股巨大的力量相互沖擊，瞬間地動山搖，就連已經逃入小境界的方知槐，也感受到了超乎尋常的壓力，忍不住擡頭看了過去。然而，小境界自成一片天地，這裏仍是萬裏晴空，一派祥和。
知道自己并不能幫上忙，方知槐也就老老實實等着，便回了內室，繼續研究新的陣法符箓，在這個人人都還只能依靠自身實力的洪荒大陸，這些輔助性的道具，可真是太有用了！
深邃的幽暗深處，萬籁無聲，仿佛看穿一切的幽紅色眸子，再次亮了起來，輕笑道：“你還不出世嗎？東皇太一，馬上就要成為洪荒第一人了……”
“閉嘴！”禁忌般的稱呼讓鴻鈞猛地睜開眼，惡意森森地看向囚籠中的羅睺，忽地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真以為，逃離了這個囚籠，你就自由了嗎？”
羅睺輕輕舔了一下唇，也跟着笑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誘.惑：“你成聖我為祖，不好嗎？地上歸你，地下歸我，互不幹涉，如何？”
鴻鈞冷哼一聲，嘲諷地看了過去：“你以為洪荒就只有你我二人嗎？”
“本座可從未這麽想過。若真是如此，那也未免太無趣了。倒是你，要好好保重啊。那些小崽子們，可不像我這麽通透，你阻礙東皇太一成為洪荒第一人，他們也只會覺得你度量小容不得優秀的後輩，不如跟我合作啊？”
鴻鈞并未被他的話影響到，反倒是忍不住開口諷刺：“你以為妖族是魔界嗎？也只有你們那個充滿了欺騙和謊言，依靠各種哄騙和強壓手段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才會如此自卑多疑。你以為太一會是這種雜碎嗎？”
羅睺不以為然：“希望你的自信，不會崩塌。”
鴻鈞沒有理會他，察覺到東皇太一的劫雷即将結束，又躊躇了一會兒，轉身将關押着混沌之魔的囚籠再次加固，用術法将之封印。
羅睺極為訝異：“你瘋了嗎？将一半靈力用于本座身上，你是打算舍棄肉身成聖嗎？”
鴻鈞充耳不聞，看着囚籠慢慢陷入混沌裂縫之中這才舒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幽暗結界的出口，邁開步子，堅定地走了出去。
一瞬間，羅睺就明白了他的打算，又笑了起來，甚至還很愉悅：“等着我喲，鴻鈞，咱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鴻鈞懶得理他，繼續往外走去，不過羅睺說的也沒錯，他将一半的靈力用于封印，讓羅睺百年之內無法蘇醒，但這也意味着，一旦踏出這個游離于三界之外的結界，他便也只剩一半的靈力用于成聖的渡劫。
身後的混沌裂縫，絕望的黑氣洶湧而來，一股腦撲向了裂縫中的囚籠。鴻鈞稍微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沒有回頭。他離開結界，渡劫成聖，羅睺必然會趁此機會，努力吸取黑暗之力，號召新的魔衆。
羅睺不被天道所接納，自然也就無法成聖，但卻會先一步稱祖，魔衆雖極端，卻也忠心團結，召集三千虔誠的魔衆，可比三千道衆要容易多了。
到那時候，聖人鴻鈞與魔祖羅睺之間的恩怨，又是新的開端了……
東皇太一承受到第八道劫雷之時，東方不遠處也突然出現了異變，朗朗晴空之下，也似是有人渡劫，但此刻，大家的目光仍是焦點在東皇太一身上。這洪荒，他們從未見過比東皇太一修為更高的人，那人渡劫，最高也不過大羅金仙，哪有這邊來的刺激？
而且，東皇太一還是雙重劫雷，恐怕遠遠不止大羅金仙大圓滿這個境界。那麽，再往上數——衆人心中皆是忐忑，既希望東皇太一渡劫成功，好讓他們心中也有個期望，成聖并非不可能之事；但更多的人，卻又不希望他成功。
因為一旦東皇太一跨入準聖境界，妖族的實力，将無人能再與之匹敵，這對各大族群來說，都不是個好消息。
然而，東皇太一還是順利渡過了劫雷，随即天空中祥雲伴随着喜悅的樂聲而來。龐大而濃郁的靈氣傾灑而下，方圓百裏之內的妖獸和各種靈物，皆感受到了與衆不同的大道之音，冥冥之中，那道看不清參不透躲不過的命運之線，仿佛一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循着那條線的指引，衆人連忙盤膝而坐，一邊運轉着祥雲帶來的靈力，一邊參悟自己的“道”，一時之間，倒是祥和無比。
天一放晴，方知槐就感知到了，忙不疊地從小境界裏出來，卻發現防禦陣仍在，雖然壞了三分之一，但因作為陣眼的東皇太一仍有餘力，防禦陣自然也就可以繼續發揮作用，忍不住驚訝地“咦”了一聲。
“怎麽了？”東皇太一立刻看了過來。
方知槐搖了搖頭，嘆氣道：“果然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我渡劫的時候，不僅不放水，還額外多了一道劫雷，輪到你，就只用百分之八十的力，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東皇太一聽得一知半解，卻也能差不多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說，劫雷的力量不足？這不是平常的劫雷？”
“肯定啊。”方知槐繼續修補防禦陣，一邊說道，“我的陣，我能不了解嗎？雖然我不知道大羅金仙大圓滿是個怎樣的境界，但是以我現在的能為，想要布個跨越我本身修為五六個境界的防禦陣，不可能的吧？”
“退一萬步說，就算因為陣眼是你，提升了陣法本身的功效，也不可能抵擋得了你這個境界全部的劫雷。所以，歸根結底，這雷有問題。”
東皇太一若有所思。他也的确察覺到了，在東方出現異常之後，最後兩道劫雷，突然就像是被卸了勁一樣，仿佛高高舉起卻輕輕落下的巴掌，臨到半空的時候，洶湧的劫雷恍若一瞬間失了力氣，輕飄飄地打在了防禦陣上。
方知槐拽了拽他的衣擺：“先修煉，穩固下境界，然後我們去東方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東皇太一點頭應下。
這時候，在小境界中尋找靈果企圖引誘方知槐，以便學到更多陣法符箓的通天，也終于灰頭土臉地爬了出來。他在小境界深入太過，并沒有注意到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麽變化，一走出來，頓時目瞪口呆，一臉不可置信：“太一，又、又進階了？！”
看他生無可戀的樣子，帝俊倒是忍俊不禁，笑道：“你好不容易下山，這是去哪了？怎麽沒跟太一在一起修煉？”
通天懷抱一堆靈果，雙目無神：“我哪知道，我只是去摘個果子的時間，太一就再次進階了啊……這到底是什麽樣的際遇嘛，為什麽我遇不到？”
帝俊幹咳一聲，心道，還好你沒在，要不然太一脫單的計劃，可能又要無限延後了……
通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哀怨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太一現在什麽境界了？”兩人本來是差不多的，自從進入大羅金仙之後，太一就比他稍微快了一步，現在，大概起碼要高兩個進階了吧？反正，他已經完全看不透太一的境界了。
帝俊猶豫了片刻，搖搖頭：“我也尚不知曉。”
防禦陣中，方知槐也正巧想起來這件事，便問道：“對了，你現在什麽境界了？”
“準聖。”
方知槐“哇”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得東方的劫雷已然結束，一道宏大寬廣的聲音猶如警世鐘一般，傳遞到了洪荒的每一個角落：“聖人鴻鈞，今日立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