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躊躇許久, 東皇太一決定還是問一問。他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方知槐就堅定地認為，鴻鈞是站在他這邊的呢？想起許久前的那些事, 他覺得自己被羅睺“偏愛”倒是真的，對方一直在積極努力地, 讓他入魔。

要不然, 怎麽解釋他被封印了上萬年, 一直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牢籠裏，卻還孜孜不倦地、時不時分化一點元神出來，指導自己成為“洪荒第一人”呢？

而這些年來, 鴻鈞卻是從未出現過, 不論是他初出茅廬意氣風發的時候，還是他被羅睺蠱惑的時候。時至今日, 東皇太一當然知道，看守封印的人就是鴻鈞，他因為時機已至不得不入世, 但鴻鈞依然是他的責任。在這個基礎上，東皇太一覺得，鴻鈞沒有特意針對他，已經很公平了, 怎麽還可能會把一個羅睺看中的棋子，當成親兒子一般對待？

所以，他就行不明白，方知槐的這個印象, 是從哪裏來的？難道是混沌時期聽說的？那時候鴻鈞就已經知道他的未來了嗎？

方知槐将最後一塊鲛紗上面的陣法設置好，标記了陣眼的位置，這才站了起來，打算收拾一下就去睡覺。

東皇太一坐在後面的矮塌上，一邊看着她忙活一邊想心事來着，看到她的動作，立刻站了起來，走過去：“我來，你休息吧，水在桌子上，是今日常羲送來的，太陰星用于釀酒的，太陰河的源頭之水。”

方知槐“哦”了一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涼卻又帶着點甜意，喝下去之後，胸腔之間就能感受到絲絲縷縷的靈氣環繞，的确是很珍貴的靈泉水。

東皇太一将鲛紗整理好，放到一邊的乾坤袋裏，抿了抿唇，還是将那個問題問了出來：“知槐，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什麽事？”

東皇太一：“就是，為什麽你會覺得，聖人應該對我好呢？實際上，在闖進紫霄宮之前，我們并無任何交集。而且，他是混沌時期的大能，算起來或許與盤古大父有着不淺的交情，但，并不能因此就斷定，他要對我好，将我當成最可靠信任的後輩吧？”

方知槐眨了眨眼：“當然不是。若是那樣的話，三清、羲和姐妹、十二大巫，甚至這片洪荒大陸，都算是盤古的後裔，鴻鈞照顧得過來嗎？”

東皇太一擡眼看她：“那——”

方知槐摳了摳臉頰：“直覺吧，你也肯定有那種時候的，對不對？就是第一次聽到或是看到一個人的時候，會無端覺得他是個好人，或者可能會是個與自家聊不來的人……這種的。”

東皇太一點了點頭，他第一次見到方知槐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小可憐真弱，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其餘的，他根本沒有來得及多想。

方知槐又繼續說道：“我第一次知道鴻鈞這個人的時候，就覺得他應該是個正直的人，應該跟太一很合得來。”

後世的記憶，當然是不能說的。而且，傳承下來的神話體系，與真實的洪荒大陸，多少有些出入，細節上并不是很一致，尤其是，洪荒的時間線，作為一個區區只有百年生命的人類來說，根本不可能理得清。

所以，時至今日，方知槐也不知道，巫妖大戰到底還有多少年，只能參照對比，十只小金烏至今一只也都還沒有出生，料想應該是還有許久。而在巫妖大戰之前，鴻鈞曾想着以“治世之功德”為東皇太一争得聖位，但最終，卻未能來得及。

具體詳情已經不可考，但方知槐卻認定，鴻鈞，必定是東皇太一鳥生中的那個重要的轉折點。不管現在對方究竟作何想，方知槐卻是一定要為東皇太一争得一個聖位，這樣，就算巫妖大戰最終無法避免，她也可以保住太一的性命。

所以無論如何，跟鴻鈞搞好關系是基礎。大佬那邊她不方便天天跑，更沒本事給人洗腦，只能從太一這邊着手，提早給他樹立一個“聖人對你很好，你也要将聖人看做親人”的印象。

東皇太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像是這麽簡單的事兒，不過方知槐對他好，事事都在為他考量，這卻是不容置疑的，便又問道：“那你是覺得，咱們要跟他搞好關系嗎？”

“要不然呢？”方知槐看他，主動拉住了他的手，“那可是元聖。我罵他歸罵他，但是，洪荒大陸上，他的身份地位和實力，都是不容置疑的。我還希望，你能成為他的親傳弟子呢。”

東皇太一微皺了下眉頭：“知槐，我讓你很擔心嗎？”

“不許皺眉。”方知槐摁了摁他的眉心，說道，“我們是夫妻，我肯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不想讓任何人阻擋你前進的道路……”

東皇太一“嗯”了一聲，突然伸出手，将她抱進了懷裏，蹭了蹭她的臉頰：“不要擔心，沒有人能傷害到我，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我一定會好好的，現在已經不是我一個人了。”

方知槐捧着他的臉，笑眯了眼：“我當然知道。不過，有可利用的資源，也不要放過嘛。”

東皇太一看着她，淡金色的眸子泛起淺淺的漣漪，溫柔的笑意幾乎都要溢出來了：“好，你說什麽那就是什麽。”

方知槐滿意了，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真乖。”

東皇太一失笑，抱着她躺到了榻上：“睡覺，明天要早起。”

入夜之後，句芒被交派的工作也已經完成了，想着明日就是慶典了，他一個巫族之人，也不适宜繼續呆在這裏了，還是先回自己的地盤去，明天再跟随老大一同來慶賀。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帝江依然在大殿中盤坐修行。

句芒走了進去，一看就知道，大哥是在等待他的消息。

“如何？”帝江睜開眼，迫不及待地問道。

句芒回道：“我見過草木之靈了，她身上的氣息很陌生，但的确是天地至寶的靈氣，待我修為再精進一些，或許就能知道她的本體是什麽了。”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至于大哥所期望的，恐怕是不行的，她天生地養，與人接觸甚少，并不喜外人，而且很警惕。我從羲和那裏聽說，她并沒有族人。”

帝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就沒必要刻意跟她接觸了，我再想別的法子。——另一件事呢？他們去找了聖人，可知道是為了何事？”

“這兩天來，大家都忙着準備慶典，還沒來得及去究根問底，目前知道這件事真相的，大概就只要妖皇帝俊、妖帥飛廉，以及草木之靈了。連同去的紅雲都一無所知。”

“他們有沒有從紫霄宮帶什麽東西出來？”

“聽說是幾顆靈果，一顆給了妖皇，一顆給了紅雲，剩下的，羲和拿去釀酒了。羲和的那幾顆我看了，并不是什麽特殊的珍奇物種，頂多就是靈氣濃郁了些。”

帝江忍不住皺眉，一切都稀松平常，那他們到底幹什麽去了？難道是去紫霄宮觀光？

句芒坐了下來，說道：“大哥也不必如此慌張，或許，只是去問些事情而已。”

帝江的眉頭再次跳躍了一下，心中“咯噔”一聲，仍是努力保持着冷靜，問道：“為何如此想？去聖人那裏打聽消息，這是什麽緣由？”

“天機吧。”句芒坐在那裏，一手托着下巴，漫不經心地說道，“其實，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很想去問問聖人，我能否有成聖的機會。雖然我也不太在意，但有時候，就很想知道結局，仿佛那樣，心裏就安穩多了。”

帝江輕輕“嗯”了一聲，心不在焉。他倒是知道，聖人通曉天機，可，東皇太一那麽驕傲的人，可能會去問前程嗎？說起來，其實帝江更加擔心，他是去問聖位的。

句芒一轉頭就知道大哥沒在聽自己說話，最近一段時間，他仿佛心事格外沉重，便問道：“大哥究竟是在擔心什麽事？我們幫不上忙嗎？大哥已經很久不與我們說心事了。”

帝江沉默了片刻，才試探着問道：“你覺着，現今洪荒的狀況，如何？”

句芒不明所以：“大哥具體指什麽？”

“妖族、巫族、實力……哪個方面都可以說說。”

聽到前兩個詞，句芒突然就明白了：“大哥還是在意妖族的勢力比咱們強了許多嗎？”

帝江動了動唇：“是在意，也在思考，我也希望，自己能夠給族人帶來更好的庇護。”

句芒點點頭：“大哥的決心，我自然是明白的。就我個人而言，妖族的壯大，并未對我造成任何影響。當然，這個前提在于，巫族的修煉資源，是足夠的。若是有一天，資源需要争搶的話，那必然影響巨大。”

帝江：“我正是擔心這一點。”或許，普通的資源，始終是足夠的，但天地至寶呢？修為越是高深，就越是能夠察覺到一些什麽，龍鳳大戰那些被刻意隐瞞的真相，也在逐步揭開面紗。帝江也正是明白這些稀有寶物所能引起的動蕩，才想着及早做好準備，有足夠的實力，來應對将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句芒倒是沒有想那麽長遠，但是他也不是傻子，隐隐約約察覺到，大哥他，已經不甘心于現狀了，他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