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職業的原因讓她總是容易喉嚨發炎,體質的原因又讓她總是抵抗不住病毒的侵襲,感冒對于如今的鄭以晨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接到程遠喊她吃飯的電話,鄭以晨有些心動——家裏沒人做飯,她實在不想下廚。

由于約定好相見的地點在幼兒園,鄭以晨便只能再返回去。

鄭以晨在幼兒園的小馬路對面,她張望着準備過馬路,視線胡亂掃着,卻發現對面一輛熟悉的車輛。

鄭以晨的腳步頓了下來,愣愣地站在馬路這邊,望着對面那輛車。她半晌才緩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喉嚨幹澀,有些緊張。

裝作并未看到佟越的樣子,鄭以晨走到了幼兒園門口站定,等着程遠,腦子裏卻百轉千回。他是在等着自己嗎?他是為什麽要來呢?他來了想要幹什麽呢?

鄭以晨這才意識到,就算時光就像翻書一樣,過了就過了,但有些印象深刻的篇章,過了再多年,想起的時候,還是跟剛讀一樣的心情。

鄭以晨不看那邊,心卻隐隐有些期待。在聽到那熟悉好聽的聲音叫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心髒猛然一跳,竟然有些雀躍。

鄭以晨心如擂鼓,卻故作驚訝地回頭:“咦?你怎麽在這裏?”

佟越笑了起來:“鄭以晨,這麽多年沒見,你還學會演戲了?”

鄭以晨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尴尬,她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有些發燙,抿着嘴不說話。

佟越看看腕上的手表,表情柔和,輕聲道:“一起吃飯吧,我有事跟你說。”

鄭以晨一愣,搖搖頭:“不了,我還有事。”

“什麽事?”佟越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程遠喊我吃飯。”鄭以晨拿出手機,調出通話記錄給他看,她努力讓自己理直氣壯一些:“你看,我們剛說好。”

佟越沒有去看手機屏幕,只是微微點點頭:“好,那我下次再找你。”

“不用了,你找我是有事嗎?現在可以直接說的。”鄭以晨知道跟他見面不宜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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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越被她的話噎住,沒想到她會那麽直白地拒絕。

佟越斂了笑,聲音也微微透着冷意:“嗯,我認識的朋友開了舞蹈室,缺舞蹈老師。周五晚上、周末兩天,工作強度不大,工資也還不錯,你考慮一下?”

“不用了。”鄭以晨搖搖頭,幾乎沒有考慮要答應他:“我現在真的過得挺好的,真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重重地說了“真的”兩個字。

鄭以晨看着他從笑意滿面,到此刻眉頭微蹙,只是抿了抿唇,就那樣看着他。她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憐憫,憐憫如今工資不高卻很累、每天做着保姆一樣工作的她。

她不喜歡。

“好,我知道了。”

佟越的眼神涼涼的,一如當初她惹惱了他的模樣。鄭以晨心驚,卻只得雙拳握緊,堅持着。

佟越的胸口有了起伏,他伸手握住鄭以晨的手腕,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人拍了拍肩膀。

程遠笑着對他說:“這麽巧,一起吃飯?”

佟越沒看他,只冷冷地看了鄭以晨一眼,說:“不了,不打擾你們約會。”

……

在接到馮濤妻子瞿寧電話的時候,鄭以晨吓了一跳。

在對方說明來意以後,鄭以晨才知道,馮濤跟瞿寧的女兒都已經兩歲多了。

“我聽說你在機關幼兒園上班,我們女兒馬上就到上學的年齡了,幼兒園不好進,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忙呢?”瞿寧倒也不繞彎子。

鄭以晨道:“可以的,我剛好還剩個名額。”

“真是謝謝了,我們正為這件事兒頭疼呢!”瞿寧語氣聽起來很高興,又和鄭以晨扯了一堆家常。說到最後,翟寧和鄭以晨身邊很多已婚女性的一樣開始着急起她的個人問題:“畢業後你就一直沒談戀愛嗎?”

瞿寧跟馮濤兩人上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跟鄭以晨也算是在一起吃過幾次飯的人。此刻她突然問這個問題,讓鄭以晨有些不好回答。

鄭以晨頓了頓,自嘲道:“這不是一直沒遇到合适的麽。自身配置沒跟上眼光。”

翟寧也像是有所考量一般,小心翼翼問道:“那你現在跟程遠……”

鄭以晨一聽,趕緊解釋:“我們只是不太熟的校友啊,那天就是好多年沒見忽然碰見了,才拉我一起去吃個飯而已。”

“這樣啊!”翟寧緊接着就提出:“我這邊不少合适的男的,你要不要見見?”

鄭以晨有點為難,遲疑道:“不合适吧?”

翟寧接下來的話,是鄭以晨聽過無數次的,她無奈地聽着對方聲調上揚的話:“好多剩女就是你這樣,抗拒相親,相親怎麽了?只是認識人的一種方式而已。又不是見了就要結婚!你就當去吃一頓不要錢的飯。”

這陣勢鄭以晨常常遇到,只能敷衍應下來,卻沒太當真。無奈地笑了笑,繼續自己的工作。

挂了電話的瞿寧,給老公馮濤打去了電話:“我今天給鄭以晨打電話了,她說貝貝上學的事情可以幫忙。她人挺好的,這麽多年也一直沒談戀愛,和程遠我也問了,不是那個事。我就想,要不把你表哥介紹給她吧?”

馮濤疑惑地問:“把表哥介紹給鄭以晨?為什麽?”

“不為什麽啊,你表哥不是還沒結婚嗎?”

“他還惦記着前面那個,埋在情傷裏無法自拔呢,介紹給鄭以晨不是害她嗎?”馮濤說着,感覺自己哪裏不太舒服,擡頭一看,發現佟越正皺着眉盯着自己,心下一動,便說道:“你等會兒,我開揚聲器說,我着急做文件呢。”

“你表哥的家裏人好相處,工作也好,年齡也挺合适,我尋思着能試試。而且我和鄭以晨說了,她說願意見見。”

“行啊,我待會兒給表哥說一下,看他怎麽說。你把鄭以晨電話發給我,如果他答應我就發給他。”

馮濤說完,偷偷瞄了佟越一眼,看他愈發黑下去的臉,幸災樂禍地挂了電話。

佟越的唇抿得死緊,一句話也不說,眼睛直直地盯着電腦,手卻擡在半空遲遲沒有動作。

馮濤裝作無意地念道:“鄭以晨那姑娘挺好的,也不知我表哥能不能喜歡。”

佟越的臉崩得老緊,語氣間盡是不悅:“你表哥和她不合适。”

“反正她一直沒談戀愛,試試看而已,你激動個什麽勁兒?”

佟越的眉皺得更深,不悅地說道:“你一個男人,怎麽熱衷這種三姑六婆做的事?。”

“那幹脆牽她和程遠,我看程遠對她也還算上心。幹脆我提醒一下程遠,我看他也沒女朋友,對鄭以晨好像也挺好的。”

佟越眼神陡然變冷,撞得馮濤背後涼飕飕的,做了一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舉了手投降,心裏卻偷偷笑了起來。

……

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佟越”兩個字的來電提醒,鄭以晨心髒像是漏了一拍似的,腦子裏忽然清楚地出現了一個數字。他們五天沒聯系過了。

鄭以晨接起電話,對方的聲音有些沙啞、慵懶,聽得她心神一蕩。

“以晨,我在樓下,下來。”

上一次她直接拒絕他的好意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過聯系。鄭以晨想過是不是他生氣了,還是覺得她不識好歹不想再管她。萬般設想,終被自己一句“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給沖散。

她又逼着自己死心了一次,難受得徹夜翻身,這麽冷的天氣能迷迷糊糊睡出一身汗。他卻沒事人一樣,重新一個電話給她,仿佛就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鄭以晨胸口上下起伏,好久才開口,卻還是那句:“有什麽事?”

“下來吧,我來一趟總要見見你。”

鄭以晨思忖幾秒,握住的拳還有些顫抖,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她聽到自己對着電話那頭的人說:“好,我馬上下來。”

鄭以晨覺得自己一直在兜着無謂的圈子,佟越就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圈圈地繞,然後繞回他面前。

就像她繞了一整圈,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小跑着下了樓。

遠遠地,鄭以晨就看到佟越了,他像是真的很疲倦的樣子,寬厚的肩膀微微佝着,閉目靠在牆上,身旁有一堆大包小包。

鄭以晨一邊順着自己的呼吸,一邊放慢腳步。她用吞咽的動作讓自己平靜下來,朝着佟越走去。

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一般,佟越微微睜了眼。他就那樣倚在車門上,半睜着眼看她,而後,唇角止不住地勾了起來。眼神疲憊卻慵懶,聲音沙啞而性感,他薄唇輕啓,喊她:“以晨。”

鄭以晨被他好聽的聲音扼住了脖子一般,心髒狂跳不已,她握緊雙手,努力讓自己顯得淡定。走近了,她才聞到佟越身上濃烈的酒味。

“很累嗎?你喝了酒?”鄭以晨一定沒有聽出,她的話語裏帶了多少心疼。

“嗯,所以打車來的。”佟越微醺着眼,道:“陪我聊一會兒。”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絲毫沒有詢問的意思。

鄭以晨順從地站在他身前,卻并不說話。

路燈從旁邊斜斜地打着光,鄭以晨看他長長的睫毛垂着,那陰影讓他顯得更疲憊了。

“我買了些東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佟越指了指腳邊的東西。

鄭以晨搖搖頭:“不喜歡。”

佟越的眼神定在她臉上:“為什麽你每次都喜歡拒絕我?”他頓了頓,而後像是憤憤不平一般,添了一句:“我也沒見你拒絕別人。”

鄭以晨又搖搖頭,卻不再多說什麽。

“你都不看看,就說不喜歡?”

“不喜歡,你拿回去吧。我先上樓了,你那麽累,還是早些回家休息吧。”說着,鄭以晨轉身要走。

佟越眼疾手快,趕在她轉身之前拉住了她。

鄭以晨掙了兩下沒能掙脫,只得作罷。

佟越心裏不悅,一口氣提上來想要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都說出來,卻只是重重吐出一口氣,眉頭緊鎖。他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也不知道鄭以晨為什麽會這樣對他。

平複了一下心情的佟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緩緩地呼吸,酒精讓他多了些許敏感,卻又覺得自己格外遲鈍。周身的沉默讓人窒息,他看了一眼乖乖地低着頭站在身前、抿着唇不說話的鄭以晨,艱難地吐字:“我給你找了輕松的工作,給你買了好用的東西,你都不要,你到底需要些什麽?都告訴我。”

鄭以晨一愣,雙唇抿得更緊。

她需要忘記他。

明明她有那麽多必須忘了他的理由,可無論是渺無音訊的七年,還是相遇多次的如今,她一直在逼着自己往後退,卻始終沒辦法做到。

鄭以晨胸口微微起伏,她甚至聽到自己聲音裏的顫抖。

“我什麽都不需……”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佟越低沉的聲音給打斷:“那你需不需要我?”

作者有話要說: 恩……佟越喝醉了……

然後……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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