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貪念與僥幸總是相輔相成的,貪念因為僥幸心理越來越大,而僥幸心理又因為貪念越發膨脹。鄭以晨覺得她快要被自己說服,卻又在猛然之間清醒地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她被自己的精神世界折磨着,進退兩難。
明明做好的心理建設,卻總是能在看見佟越的一瞬間轟然崩塌,消失殆盡。鄭以晨看見熟悉的身影時已不再心驚,而是非常自然地走到他面前,像一塊碰見負極的正極吸鐵石。
佟越很自然地給她開了副駕駛的門,鄭以晨順從地坐了進去,将手中的教材放在腿上。
最近佟越來得愈發頻繁,讓鄭以晨已經習慣了這一切。剛開始要推開他的心已不複存在,自然地接受着他對自己的好。
佟越聽耳邊傳來一聲嘆息,他回過頭去,正看到鄭以晨眉頭緊鎖地盯着腿上的教材,便開口道:“吃了飯馬上送你回家,回去了再考慮工作的事情。”
鄭以晨聞言一愣,這才意識到剛剛無意間嘆了口氣,讓佟越誤以為自己因為工作的事情煩惱,也不多解釋:“好,謝謝。”
“有壓力的時候可以告訴我,我也能帶你去緩解一下。”
鄭以晨又點點頭,重複道:“好,謝謝。”
車裏又複沉默,鄭以晨望向窗外,竟有一絲解氣的感覺。
鄭以晨第一次感覺到佟越對黎笙的喜歡,也是因為他的一聲嘆息。
那時的鄭以晨還是每天積極地找着佟越,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行為對佟越來說,到底時好時壞、是喜是惡。
那天的佟越似乎很不開心,坐在操場一側,一直望着遠方,眼底是無法遮掩的愁緒。鄭以晨以為是因為他即将來臨的畢業而煩惱,聽着他沉重的一聲嘆息,便自以為是地開口安慰勸解。
“沒有關系,急不來的。”
“嗯。”佟越并不多說,從鼻腔裏輕嗯一聲。
“要不我陪你放松一下,什麽都可以。”鄭以晨盡可能讓自己語氣輕巧,想感染到他。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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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
鄭以晨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他打斷:“消極情緒我自己化解,沒事。”
鄭以晨後面的話咽回肚裏,卻并不難過。她那時不覺他在拒自己于千裏之外,而是誤以為他是怕自己擔心,還滿心甜蜜地對他笑。
直到他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再順着他的眼神看去,原來是黎笙跟男朋友袁碩正在操場的另一端争吵拉扯。
鄭以晨前一秒還在想——這兩人就是這樣,連吵架都是轟轟烈烈的——下一秒卻像是被呼嘯而來的龍卷風給卷進了正中心,天翻地覆。
身邊佟越的氣息更加沉重,鄭以晨憋得滿臉通紅卻不敢開口多說一個字。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揣測他的心,卻不得不承認,他情緒的波動全是因為自己的閨蜜黎笙。
食物鏈似乎就在那瞬間篤定下來,她隐忍地望着他,他不知。就像他也在默默地望着黎笙,而她不知。
她從未見過佟越情緒波動如此之大,大到她連幸災樂禍都不忍心——你也懂我我有多難過吧?
吃過晚飯,在送鄭以晨回家的路上,佟越想起周末的應酬,問道:“周末有沒有時間?”他缺個女伴。
“有……”鄭以晨在玩手機,思路清晰後立馬改口:“哦!沒有,翟寧周末要帶我去吃個飯。”
“翟寧?”佟越不自覺皺了眉,聲音也冷了下來:“你打算去?”
鄭以晨的唇下意識抿得很用力:“嗯……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佟越望着她的眼神深遠到她想要被吸進去一般:“沒有應不應該,只是沒有必要。”
鄭以晨看着他深邃的雙眸,滿腦子卻是他那天夜裏說的那句話——“真後悔,這些年陪你的不是我。”那時她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說給自己聽的,如今想想,心都生生扯着疼。
她像是起了逆反心理一樣低垂着眼道:“有必要,黎笙都要結婚了。”
氣氛突然結了冰,鄭以晨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補了一句:“我都還沒有男朋友,也是該去多見一見,看有沒有合适的。”
佟越将腳下油門又踩了踩,半晌無言。
直到鄭以晨提起黎笙,他才意識到問題到底出在哪。她別扭抗拒,若無其事的原因,大致是因為知道他為什麽喝醉。
他不知道自己說那晚了些什麽,有沒有說錯什麽,但她在賭氣。
佟越想起自己醒來時的慌亂與不知所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負起全部的責任。他不想拿這種事來“威脅”她給自己一個位置,只好對她更好,做得更多。
他看了一眼身邊面色不佳的鄭以晨,只好緩緩吐出胸口那憋悶的氣,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好,随你。”
……
前幾天程遠一直在外地跑工程項目的事情,一回來就立馬喊鄭以晨去看電影。等鄭以晨下了班,兩人吃過飯看過電影,已經十點多了。
鄭以晨看看時間,哭笑不得地催他送自己回家。
“程大老板,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怕什麽,你們單位不要你了我要,你來我們公司上班。”程遠豪氣十足。
“我?房子我也不會賣,更不會設計,我還是當我的幼師吧。”
鄭以晨說着,一個小孩子從她身邊走過,調皮地伸手扯了一把她長長的圍巾,一下子勒得她喘不過氣。
旁邊的程遠一驚,趕緊伸手幫她解掉了圍巾怕她難受。他轉過頭要去呵斥那個孩子,孩子卻早已跑遠。
程遠轉回頭看着自己手上的圍巾,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他将眼神移開,把圍巾遞給她。
“快戴着吧,可冷了。”
鄭以晨被突如其來的事件給弄蒙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慌亂地搶回圍巾圍好。看他不自然的神色,鄭以晨心中一片明了,她知道,上次他就看見了。
程遠知道自己露餡了,回去的路上,一直不敢說話。
他一直偷偷看她,看她面色平靜,終于還是憋不住了,躊躇着開了口。
“學校舞蹈室火災以後,你去了哪裏?”
鄭以晨還是微微笑着,告訴他:“火災的時候我沒有在舞蹈室,只是剛好那時候接到了國外一個舞蹈團的邀請,過去沒多久,練習強度太大,我身體就出現了問題,只能回來修養。再後來就放棄舞蹈這條路了。”
“可是你的脖子……我看見了。”程遠有些遲疑,卻還是問出了口。
“回來以後,有年夏天,我蹲在地上擇菜,桌上的開水瓶自己炸了,我穿着背心,背後就燙傷了。”鄭以晨神色平淡,這些話她說過很多次,這些情緒她也感受過很多次,她已經能自然地說出來,不帶任何悲傷,“不是因為火災。”
“那你還喜歡跳舞嗎?”
“喜歡,可是又有誰能真正地把興趣當做工作呢?現在業餘時間自己在家練練也挺好的,沒有壓力,全憑喜歡。”
看鄭以晨的表情像是真的很幸福,程遠這才放下心來。
“那就好。”
程遠的車緩緩駛入小區,停在鄭以晨家樓下。
看着鄭以晨輕緩地解安全帶下車的樣子,程遠腦海裏只有剛剛她和他閑聊被他逗笑的樣子。
他下意識地喊她:“以晨,以後多笑一笑,特別好看。”
鄭以晨下車的動作一頓,轉頭來對着程遠微微笑了笑:“恩。”
程遠想,不是這樣的笑。
鄭以晨下了車,對着車內的程遠揮手,轉身上了樓。
她的唇角還是保持着弧度,只是低低對自己說了一句:“我盡量。”
要怎樣才能笑呢?跳一場酣暢淋漓的舞蹈,在最愛的人懷裏睡着,再辦一場最幸福的婚禮。
所有能笑的理由都離她十萬八千裏,她的人生走到今天,沒了笑的理由,沒了期待的事情,更沒了努力的目标。
可她必須活着,因為她的爸媽需要她。
鄭以晨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漆黑一片的家毫無生氣,可她卻無比享受。
程遠的話踩到了她的痛腳,可她卻必須一聲不吭,再笑着去順順他的毛,讓他放心,不再追問。
關門的一剎那,她毫不猶豫地蹲了下來,用眼淚發洩情緒。
她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嚎啕大哭,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失控過。
她早已接受失去一切的事實,也再不會去埋怨生活的不公,更不會奢望命運回頭看她一眼。
可佟越。
佟越他偏偏要打破她的心如死水,讓她變得患得患失,變得自私貪婪,變得,不像自己。
他還是愛着黎笙,在受了那麽多傷以後,在黎笙即将結婚的時候。
他無能為力地愛着黎笙,才只有把自己當成了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鄭以晨本應憤怒,本該不平,本需翻臉。可她心底除了難耐的心酸,竟還有一絲慶幸。
怎麽辦,佟越,我連推開你的勇氣都沒有。
還是,我根本不想推開你。
作者有話要說: 佟越其實也很慘啊……
暗戀着一個跟男朋友相愛相殺的女生……
他也沒有當做沒有發生呀,不是在讨好她追她嘛,哈哈哈所以,得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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