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撩

宋莞莞開始張羅賺錢的事。

她有獎學金,就算家裏不給生活費,她也妥妥當當的,可要額外多一筆開銷,她的小金庫就羞澀了。

陳嘉佳在社團和學長會都吃得開,專門找熟人打了招呼,給她留意賺錢快的活。

一個禮拜後,宋莞莞接到勤工儉學處的電話。

有份扮人偶的兼職。

周六大清早,宋莞莞風風火火趕了地鐵早班車,越過半個南城,到東郊的游樂場報到。

人事經理簡單講了薪水,就把她打發給另一個同伴,讓同伴帶她熟悉環境。

宋莞莞掰着指頭算,一天五百塊,顧景然的衣服她查好了,大概是三千塊,她只要花三個周末,就能把衣服買到。

分給她的角色是只灰粉的兔子,長了對毛茸茸的高耳朵,一下讓她長高了二十厘米,換好沉甸甸的人偶服,她連擡腿的動作都底氣十足,對着落地鏡興奮地拍了一通,選了張滿意的發朋友圈。

同伴是個幹了一段時間經驗豐富的前輩,人事經理說也是C大學生,應該會和她合得來。

宋莞莞抱着兔子頭,在門口碰到了那位老道的前輩。

一只高高壯壯的棕色花栗鼠。

宋莞莞使勁眨眼,從上到下把沒戴頭罩的花栗鼠打量一遍。

板寸頭,無框眼鏡,四四方方的臉仿佛刻着正氣浩然幾個字。

太有辨識度,宋莞莞一下就認出,他就是在新生大會上第一個發言的正氣哥:C大學生會長,連名字都透着正能量的秦尚博。

初來乍到,宋莞莞本來有點忐忑怕生,看到“熟人”,微微驚喜,禮節性伸出毛絨絨的兔爪子,“學長,你好,請多多指教。”

正氣哥虛虛瞧她一眼,好像是是嗯了一聲,方方正正的臉以肉眼看見的速度刷地漲紅。

跟刷顏料似的。

宋莞莞:“……”

跟臺上侃侃而談成熟有範的學生會長不一樣啊。

緊接着,正氣哥轉身,套上花栗鼠頭套,頭也不回出去。

宋莞莞只好小步帶跑跟上前。

游樂場門口,一只小灰兔像尾巴一樣跟在花栗鼠身後,花栗鼠小心翼翼地躲,仿佛身後跟得是只吃鼠的貓。

宋莞莞茫然,受傷地交疊抱好兩只兔爪子,默默地挪開一段距離。

她……有那麽可怕嗎?

厚厚的人偶服又重又熱,熬了一上午,宋莞莞整個人濕噠噠的,連眼睛都進了汗水,累得幾乎要虛脫,經理終于出來喊休息。

有游客突然沖過來,宋莞莞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高大的男生,一頭銀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她條件反射尋找鏡頭,做好拍照的站姿,一聲低沉柔膩的喊劃過耳畔。

“莞莞。”

面前人漸漸聚焦清晰,化了妝,上揚的眼線顯得很媚,白色襯衫上系着碎鑽扣子,從頭到腳都是講究有品位的精英模樣。

宋莞莞往後退了小步,瞪了瞪人,有點兇,“又是你啊。”

劉城瑜。

可不就是他的現任吳子欣,潑她一身小龍蝦,不料潑到顧景然身上,潑完之後兩人還無恥逃逸。

少女語氣有點冷,跟秋風掃落葉似的,轉身一邊摘頭套一邊往屋裏走,劉城瑜忍着不舒服,跟在一旁好聲好氣地搭話。

“你怎麽幹這個?是不是缺錢?我有我有。”

“莞莞,跟我回去。”

少女不理,劉城瑜默了片刻,擺出深情款款的表情。

“莞莞,我只喜歡你,我跟吳子欣分手了,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休息室還有人,本來鬧哄哄的一團,在準備吃盒飯,聞聲一個個都安靜了,咬着筷子看戲。

劉城瑜嘴角勾起,惬意地迎上衆人的目光,大大方方享受這種被關注的感覺。

這個問題在他眼裏不過是個儀式,滿足一下女人的矯情罷了。

這小白兔就是在跟他怄氣,現在他低頭了,主動來給她臺階下,下一秒,小白兔肯定感動得撲他懷裏。

宋莞莞熱得喘不過氣,抱着兔子頭呼呼呼扇了扇風,找到水杯咕嚕咕嚕喝水,一套動作做完,才得空瞧了眼劉城瑜。

“啊?”

劉城瑜臉色瞬變,無形中好像有只大手,啪啪打了他一巴掌。

僵持了一秒,衆人微妙的眼神簡直要把他撓瘋,他拽住小白兔的手,佯作生氣,聲線隐忍而寵溺,像在沉聲輕吼不聽話的小女友。

“不要胡鬧,你不能做這個,馬上跟我回去。”

小姑娘水喝到一半被嗆到,手懸在空中,湛清漂亮的鹿眼掃過來,看傻逼一樣深深皺了皺眉。

你誰啊?

秦尚博去了個洗手間,回到休息室看到一個男人拽着小學妹,二話不說直接喊了保安。

再一看,他越發覺得這聒噪的銀發男眼熟,想了想,恍然大悟撥了電話。

電話彼端,顧景然還在睡懶覺,嘟嘟嘟吵得不行,煩躁地按下接聽。

秦尚博:“碰到你仇人了,那個銀發殺馬特男,在小龍蝦店碰到那個……”

顧景然罵罵咧咧挂了電話。

手機緩了片刻,繼續嘟嘟噠噠花式作死。

顧景然眯眸,正要開罵,秦尚博發了張照片。

畫面正中,小姑娘穿了身毛茸茸的卡通服,小腦袋微仰,一臉驚恐地看着拽住她的殺馬特男,殺馬特男歪着嘴笑,杵在她面前,手上青筋暴起,仿佛能将她捏碎。

操。

顧景然睡意剎那全無,咚的一聲跳下床,電話撥回去,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給我看緊了。”

沈睿在桌前和剛認識的小網紅視頻,戴着耳機撩騷正high,旁邊突然出現一道自由落地的影子,緊接着桌子晃了晃,吓得他差點以為地震。

他扯掉耳機,訝然挑眉,賤兮兮問候太子爺,“卧槽這麽早,你去幹嘛?”

洗手間稀裏嘩啦一頓響,然後某個養眼的背影蹿出來,引得屏幕裏的小妖精星星眼尖叫了一聲,緊接着,大門被帶上,驚天動地一震,差點把沈睿從椅子上震下來。

整個過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沈睿眯眸:“……”

習慣了太子爺懶懶散散的樣子,突然雷厲風行起來,有點可怕。他現在對太子爺的興趣遠遠超過屏幕裏的小妖精。

半小時後。

顧景然火急火燎趕到游樂場門口,遠遠看見一只毛茸茸的小灰兔,豎着高高的兔耳朵,被一群小朋友團團護住,小朋友的外圈,銀發男狼狽低着頭聽衆人數落,臉上衣服上沾了一塊塊的五顏六色的冰淇淋。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想拐騙人家人家小姑娘。”

“一個大男人畫得妖裏狐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銀發男哭笑不得,“阿姨,不是,您誤會了,她是我女朋友,我們鬧了點小別扭,我不想看她在這裏受苦……”

他一開口,衆人更是氣憤。

“你這種裝熟人的騙術都上過電視了,省省吧。”

“說不定還騙了其他小姑娘,不跟他廢話,趕緊報警。”

銀發男一聽報警,臉色霎變,咬咬牙,一邊沖小灰兔告別,一邊拔腿就跑,“莞莞,我不打擾你工作了,等你有空再說。”

衆人正義感正旺,追上去拳打腳踢又打又罵。

一片混亂中,顧景然倚到旁邊的樹上,松了一口氣,一低頭,發現T恤穿翻了。

我操。

他明明心裏清楚,那小姑娘只是看起來慫巴巴的一只,其實心狠着呢,他自己就被拒絕過。

可他還是稀裏糊塗越過半個南城趕過來了,打車太堵,中途還換了地鐵,顧不得形象硬擠上已經擠成狗的車廂,被幾個阿姨翻了一路白眼,生怕晚幾分鐘,小姑娘就被她那渣賤殺馬特前男友連哄帶吓拐走。

一路兵荒馬路,衣服還他媽穿反了。

顧景然,你是有病吧。

他靠在樹上,喘了好幾分鐘,才緩過神,低低地笑了一聲,坐到旁邊的長椅上。

幾米之外,小姑娘比劃着毛茸茸的兔爪子,在臨時搭的小城堡前笨拙地又蹦又跳,配合小朋友合影。

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被殺馬特男吓到。

顧景然控制不住,有一搭沒一搭的想,想着想着煩躁地暗罵了幾句。

人家複合不複合,這他媽關他什麽事。

顧景然,你他媽腦子壞掉了,妥妥的一神經病。

不知坐了多久,門口小朋友少了,小灰兔沖他勾勾手。

顧景然第一反應是自己不僅腦子出了點問題,眼睛可能也提前老花了。人來人往,那只軟乎乎的兔子個不高,看不看得見他還說不準。

小灰兔站在人潮中一動不動,過了幾秒,踮起腳跟,豎起毛茸茸的爪子,又朝他勾了勾。

沒錯,是在勾他。

顧景然腦袋一熱,站起來機械地朝她走去。

走近了,小灰兔帶着他往旁邊的屋裏去,一邊用力地扒拉兔子頭一邊小聲問,“學長,你在這裏幹什麽呀?”

顧景然頭一歪,看着她,淡定吐字,“散步。”

小姑娘微微眯眸,上下打量他,“學長在門口坐了兩個小時,是因為散步太累了嗎?”

她已經把兔子頭套取下,馬尾亂糟糟的,小臉紅了個透,鼻尖上沁着清汗,跟小瘋子似的。

顧景然随口接話,“對,從學校散步過來,累了。”

話一出口,他立即發覺自己被帶溝裏了,學校在市區,這兒是外環外,誰他媽會傻逼兮兮散個三四十公裏的步。

果然,小瘋子瞳孔倏地放大。驚愕了好一會,她仰起小臉,認真嚴肅的表情宛若在探讨某個關乎人類存亡的學術課題,“學長,你是腿長是因為喜歡散步經常到運動腿嗎?”

顧景然:“……”

前一秒他還覺得小姑娘套路深,後一秒……這種清奇腦回路,他長這麽大頭一次見。

他挑眉,“不是。”

小姑娘眸中的亮光剎那黯淡下去。

顧景然懶洋洋倚在水杯架上,居高臨下看着人,把話補完整,使勁地欺負人,“我腿長是天生的。”

宋莞莞輕輕嘆了嘆氣,跟顆好久沒見過雨水的小樹苗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蔫下去。

她平時也沒少查矮個子搭配之類,網上大神分析不要太多,她矮是矮的點,身材還是符合黃金比例的,在同身高裏面算得上小長腿了。

但,絕對值擺在那,比例再好也不是大長腿。

看來真是天生的啊,難怪她堅持了小半年睡前拉伸加瑜伽,腿沒有長一丢丢,身高也還在158徘徊。

她從水杯架取下礦泉水,喪喪地小口小口喝,喝了小半瓶,才想起旁邊還杵人,回頭拿了瓶新的,遞給天生大長腿。

顧景然想笑,迎上她飽含小怨念的眼神,“你呢?為什麽在這?”

小姑娘霎時展顏,眼中的貨幣之光閃閃發亮,舉起毛茸茸的兔爪子比劃,“我來兼職,一天五百塊呢。”

話音剛落,外頭就有人喊,女人聲,扯着嗓子,聽起來很嚴厲,“小宋,別磨蹭,趕緊出來。”

小姑娘踮起腳跟應了一聲,把水塞給他,套上兔子頭,聲音變得含含糊糊,“學長,外面熱,散步久了要多喝水哦,別中暑了。”

礦泉水瓶沒打開,顧景然手上卻濕噠噠,全是小姑娘掌心的汗。

他征住,攥了攥瓶子,上前兩步,和穿成花栗鼠的秦尚博勾肩搭背,壓低聲音,“剛剛那人是你們經理?把她叫過來。”

下午陽光很烈,正好周末,游樂場游客爆滿。

熬到下班,宋莞莞腰都直不起來,咕嚕咕嚕喝了大瓶水,癱在換衣間的地上,費了很久功夫才把笨重厚實的卡通服換下來。

出門已是黃昏,夕陽浮在地平線上,恣意地灑落最後的餘晖。

游樂場門口已經清淨了,宋莞莞一擡頭,看到某天然大長腿松松垮垮倚在牆邊,純黑的碎發在夕陽下似乎淡了一層,側顏染了層好看的光暈。

“學長,你還在散步呢?”

顧景然噎了噎,緩了半秒,煞有介事瞎扯淡,“散步有助于我睡眠。”

宋莞莞若有所思點點頭,仰起小腦瓜,一臉同情。

被她水汪汪地盯着,顧景然心情微妙,順帶着負罪感也在蹭蹭上升,正鬼使神差想安慰兩句,有人笑出聲。

兩人同時轉頭。

沈睿趴在停車場的欄杆上,吊兒郎當朝顧景然抛了個媚眼,“少爺,小的來接駕,恭迎少爺帶少奶奶回宮。”

宋莞莞懵在原地,炯炯地打量面前一身朋克風,褲兜上還吊着條粗鏈子的中二少年。

沈睿沖她點點頭,繞過欄杆迎過來,眼睛眯成縫,滿面春風伸出手,“少奶奶,我叫沈睿,初次見面,我送你回去。”

宋莞莞有點恍然。

原來他就是沈睿,陸眠的前任未婚夫。

顧少爺拍開他,一臉嫌棄,“傻逼。”

沈睿翻了個白眼,跟在高高冷冷裝逼的太子爺後面,自來熟地幫太子爺連哄帶騙,說服小姑娘一起走去停車場。

顧景然聽着身後說說笑笑,莫名地不爽,正要找理由發作,兩人正好聊到他,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

“學長,你的失眠好點沒有?”

沈睿問號臉,上前一步勾住顧景然肩膀,提高音量,“啥?阿然失眠?”

顧少爺眼尾一斜,惡狠狠甩他一刀眼。

沈睿拍拍腦袋,瞬息之間,行雲流水地切換出恰好好處的無奈表情,“對,阿然失眠,嚴重得不得了,經常半夜拉我們起床給他數綿羊,一數就數到天亮。”

顧景然懶懶道:“再胡說八道我揍你。”

沈睿攤手,心累地朝宋莞莞使了使眼色:看吧,睡眠不好,脾氣特別暴躁。

宋莞莞想笑,唇角剛翹了翹,覺得取笑別人的痛苦很不禮貌,讪讪地探出頭,望向沈睿另一側的男人,“學長,我錄的貓叫沒用嗎?”

沈睿眯眸,似笑非笑調侃了眼太子爺:牛逼啊。

扭頭看向小姑娘,沈睿順口幫人答了,“有用,你叫得特別好聽,阿然爽完了,睡眠質量不要太好。”

顧景然:“……”

宋莞莞:“……”

這話聽起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好像又哪裏都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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