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不後悔

風吹動古樹,綠意婆娑,園子裏花香細細。任喬和顧懷相對而坐,兩人面容姣好,氣質清俊,宛如一對玉人。

“怎麽說呢?因為我的出手,有人自殺了。雖然我只是擺出了事實,從沒暗中耍手段,用輿論對她施壓,逼她去死。我甚至給她留了臺階,沒有直接起訴,那樣的話,她不止身敗名裂,還要坐牢。但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我心裏不太舒服。”任喬道。

“那你後悔嗎?”顧懷問。

碧藍色的天際之上,金陽躲在了雲層後方。任喬問自己,後悔嗎?

她當然不後悔!任達夫婦還在唐娅手裏,想要救出他們,她必須變得強大。而星燦,将是這條道路上的第一個起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雲層飄過,太陽再次照耀大地,那一瞬間,燦爛的陽光普照,映得任喬雙眼熠熠生輝。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後悔!”

顧懷便說:“你要是心裏不舒服,可以燒點紙錢,告訴死的人下輩子識趣點,別再站在你的對立面了。”

“不燒了。”任喬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塵土,擺擺手道:“燒也白燒,人界和輪回之間,相隔無盡距離,燒紙的那點凡煙,怎麽可能跨越?”

顧懷莞爾:“你說話很有趣。”神鬼之道,在她口中,仿佛親見一般真實。

任喬心情輕松,捏了捏他的臉:“小鬼,你更有趣。”顧懷皮膚太嫩,她輕輕一掐之下,居然留下一個紅色的印記。

“年輕就是好啊,皮膚水嫩嫩的。”任喬感嘆,“顧懷,謝謝你開導我,有機會請你吃蛋糕,作為答謝。”她補充道:“我親手做的哦!很有誠意的。”

她轉身離去,腳步聲漸行漸遠,獨屬于她的馨香也慢慢變淡了。顧懷揉了揉臉,那裏還有她留下的觸感。

她說,他們是同類。他并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同類,他只知道在他的世界裏,她是唯一一道不同的聲音。

那場車禍之後,他像是被全世界遺忘了,待在黑暗的角落裏,周遭那麽多嘈雜的聲音,卻沒有一道和他有關。有多久沒有聽人叫過顧懷這個名字了?有多久沒有人理會他的存在……

顧懷兩個字,從她口中叫出來,真是好聽啊,顧字在舌尖打轉,出口是懷的平聲。她說的漫不經心,他聽來卻心跳加速。

生平第一次,他因雙目失明而無比遺憾。真想看看她的樣子,記住他的世界裏,這唯一的一道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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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能。

明廣做東,設宴邀請唐天陽,地點選在一家有名的西式餐廳。餐廳裝修風格華麗,宛如中世紀古堡,長長的桌子上,鋪着整潔的桌布,擺放着銀質餐具。

落座後,明廣率先開口:“淵兒,還不道歉?”

明淵坐在他的下手位,身穿藏青色禮服,舉止翩翩,為唐天陽斟酒,紅色的液體在透明的高腳杯裏搖晃,香氣馥郁。“姑父,這次是我做的不對,讓您見笑了。”

明廣的妹妹明雪,是唐天陽第二任妻子,唐娅的母親。雖然明雪在生下唐娅後過世,但有唐娅的存在,明家和唐家的姻親關系十分牢靠,明淵是明廣的兒子,叫唐天陽一聲姑父。

唐天陽接過那杯酒,淺抿一口,繼而灑脫一笑:“好酒!明廣,還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最愛赤霞珠。”

看來這件事情過去了,明廣松了一口氣。本來星燦資産不過十億,在他們看來只是小打小鬧,根本傷不到他和唐天陽之間的關系。只是這次明淵做得不夠漂亮,又涉及到唐家二十年前走失的長女唐姝,明廣才想探探他的口風。

第二杯酒,明淵敬任喬:“這次是我輸了。”

他輸在太自信,自以為魅力無邊,拿下一個小城市來的女人輕而易舉,沒想到在陰溝裏翻了船。最可笑的是,他們交手的過程中,他居然還動心了!明淵曾經不止一次幻想過,事成之後,把唐姝圈養起來,讓她成為他的金絲雀,庇護她,給她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任喬穿着天青色的套裝,并不接那杯酒,神情似笑非笑:“我贏你的方式不光彩,不過你對我用的手段也不光彩。如果我沒有唐家女兒的身份,只是紀導從江城挖掘的女演員,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階層,被你這樣用輿論逼迫,打上為錢出賣《問道》劇本、出賣色相的心機女标簽,恐怕現在自殺的人,不是伍導,而是我了。”

餐桌上,別人都在客客氣氣地說着場面話,只有任喬一開口,便揭開血淋淋的真相,尤其是這樣當衆提起死去的伍文婧。就像是孔雀開屏了,大家贊美它美麗的羽毛,任喬卻要說孔雀羽毛背後的屁股。

場面一時有些尴尬,唐娅連忙替明淵解圍:“我姐是個直脾氣,你們別介意。表哥,你快坐下吧,嘗嘗這家牛排,專程從落櫻國空運來的神戶牛肉,口感很不錯。”

明廣贊道:“姝兒快言快語,果真虎父無犬女!”

唐天陽順勢說:“其實我原本打算把星燦丢給阿娅,讓她和小淵過過招。沒想到阿姝主動挑了星燦,手段、實力都讓我大吃一驚。二十年來,她沒有長在我身邊,是唐家對她的虧待,我打算舉辦一場慈善晚宴,把阿姝介紹給大家。”

明廣點頭附和:“是該這樣,比較鄭重,外人才不會低看了姝兒,慈善晚會我一定會去捧場。”兩人相視一笑,賓主盡歡。

回去的路上,唐娅和任喬坐一輛車。唐娅修着指甲,笑道:“姐姐,別以為星燦總經理有什麽了不起。星燦資産不過十億,你可以回去查查嘉荷的市值,你在我眼裏,只是一只小螞蟻罷了。蚍蜉焉能撼樹?我半個月不在,讓你走賢妻路線,引起周雲青的注意。你倒好,做的那些愛心便當,全部給了我表哥?”

任喬抱臂,冷冷地說:“愛慕周雲青的女人,能繞春申城一圈。如果送便當有用的話,展宏商廈早就被便當淹沒了。”

唐娅嘆氣:“說的也是,這點小伎倆,哪能入得了周雲青的眼?偏偏我那個傻表哥,因此就把你當成真愛,被你耍的團團轉。我舅舅也算是個人物,怎麽生出這麽個傻兒子,一代不如一代啊。”

聽她話裏的意思,任喬擡眸:“唐家滿足不了你的胃口,你連明家都盯上了?”

唐娅搖搖手指:“別用盯,這個字眼太難聽,我只是想幫幫舅舅。房地産業在走下坡路,明家需要另謀出路。我有這種想法,是因為表哥太不争氣啊!你看周雲青,一個山村裏走出來的窮小子,才七年就有如今的成就。和他一比,我的表哥資源更好,平臺更大,取得的成果卻差遠了。”

原來這個時候,唐娅已經非常欣賞周雲青?任喬幹脆推她一把:“那你為什麽不能試着接受周雲青?何必費盡周折,要我嫁給他?”

唐娅雙手放在膝上,大長腿偏向一側,姿态優美,轉過頭看着窗外車水馬龍,神情缥缈:“我不接受政治婚姻,這是我的底線。”

唐家對外宣稱,唐娅的母親明雪,是死于難産。唐娅卻從忠仆那裏知道,明雪是自殺,死于産後抑郁。明雪的真實死因,明家當然知道,但為了明家的面子,他們默認了唐家的說法,畢竟難産聽起來總比自殺要好。

明雪是一個太過純粹的人,她沒有水瑤的絕美,也沒有淩清的心機。嫁給唐天陽之前,她甚至沒有意識到政治婚姻意味着什麽。她以為他們會像世間其他夫妻那樣,琴瑟和鳴,柴米油鹽便是一輩子。

可唐天陽的心裏,只有水瑤,即便是水瑤死後,仍是如此。他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水瑤,對于其他女人只剩冷漠,哪怕是他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來的嬌妻明雪。

明雪最大的悲劇在于,她愛上了唐天陽。然而唐天陽對她,就連行房,都只是例行公事,從沒留下過夜。這種态度,淩清能夠接受,明雪無法理解。

為什麽兩個人做着那麽親密的事情,心卻隔得那麽遠呢?

她曾經一度以為,生下孩子會好一點。事實卻是,并沒有。唐天陽對她依舊不冷不熱,她不主動,他們之間甚至都不會說話,哪怕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就餐。

求而不得,愛而無回應,明雪最終死于産後抑郁。

所以唐娅絕對不會接受政治婚姻,這是她對自己人生的負責,更是她對唐天陽的抗争。唐天陽啊,如果不愛,為什麽要娶她的母親?如果不是唐天陽,她的母親又怎麽會抑郁而終?

她會向唐天陽證明,即便拒絕商場聯姻,她也有能力收服唐家。當年,是他錯了!是他的軟弱,讓明雪成為這場婚姻的犧牲品。

唐娅的話并沒有引起任喬的認同,好嘛,你自己不接受政治婚姻,就把別人往火坑裏推?任喬嗤笑一聲,沒有搭話。

沿着春申城一路向東,海中島嶼,有一片仙山。傳聞這是菩薩居處,後山有紫色竹林。如今這裏有一座寶剎,不少富貴人家來此求佛。

其中一間禪室,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人盤腿而坐,虔誠禮佛,從她的五官能看出,年輕時是一位美人。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她打開門,只見唐天陽和淩清相攜而來。

唐天陽開門見山:“媽,阿姝找回來了。我打算辦一場晚宴,正式向親朋好友介紹她的身份,希望你能出席。”

這位年邁的女人,正是唐天陽的母親——嚴芸珍。

唐天陽的話,讓嚴芸珍勃然大怒,一把推開他:“你這個不肖子!我不會承認那個賤人生下的小賤種,如果還把我當成你媽,讓她給我滾遠點!”

她話音落下,唐天陽面色變了幾變。淩清勸道:“我單獨和媽聊聊吧。”唐天陽點頭,先行離開。

淩清進了禪室,關上門,目光掃了一圈,搖頭道:“看來吃齋念佛,也沒能讓你靜下心。”

嚴芸珍表情忌憚:“淩清,你已經把我逼來這裏,還要耍什麽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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