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淩鋒大壽
任喬在辦公桌上找出那個精致的楠木盒,拿出門票看了一眼,距離畫展的時間還早。她随便應付唐娅幾句,便挂斷電話了。
唐娅對周雲青有所圖,所以看重浮生畫展。任喬無所求,大不了到時候她抽出一天半天,陪他們看展,敷衍一下就是了。
如果她能在畫展之前,就找到爸媽,還看哪門子的畫展?一家人直接遠走高飛好嗎!
對于京圈人士來說,今年的十一月九日,陰歷九月廿一,是一個頗為重大的日子。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将在這一天迎來他的七十大壽。
老者名為淩鋒,諸夏國排名前十的富豪之一。淩氏旗下的夏娛傳媒公司,是如今娛樂圈當仁不讓的龍頭老大。淩氏本身便是傳承數百年的名門望族,素有清貴之稱。
淩家老宅,在燕京城的中心地帶,四進的朱門大院,門上挂有金漆匾額,寫有“淩府”兩字,字跡疏朗而落拓,由淩老爺子親手所書。
在從前,這是王公貴族的住所。繞過雕花影壁,沿着抄手游廊向裏走,亭臺樓閣,蜿蜒曲折,五步一景,美輪美奂。
今晚設宴招待賓客的地方,在花廳。時節已經到了深秋的尾巴,花廳裏卻還溫暖如春,百花争妍。一水的黃花梨木家具,天然紋理清新自然,盡顯文人風雅。
在座的各個都是京圈赫赫有名的人物,随便跺一跺腳,燕京城都要震上一震。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的,是今晚的壽星淩鋒。他已是古稀之年,鶴發童顏,精神矍铄,穿一件白色唐裝,笑容慈祥,只是眉峰有些淩厲。
“爸,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人未到,聲先至,正是唐天陽。他屈膝,打算行個大禮,淩鋒一把托起他:“都是自家人,別見外了。”
淩清跟在他身邊,臉上淡的幾乎沒有表情,并不說話祝壽,只是遞給管家一個盒子,裏面裝的是一對夜光杯,杯薄如紙,玉色青翠。
女管家笑呵呵地說:“老爺,這是祁連玉,成色這麽好的不多見,大小姐心裏有您呢。”
淩鋒糾正她:“你該叫她唐夫人,什麽玉不玉的,我不看重,人來就行了。”
唐紹世脆生生地叫道:“外公,生日快樂!”他才十歲,個子很矮,踮着腳在淩鋒左臉吧唧一口。見到這一幕,花廳裏的人哈哈大笑,淩家的孫輩則是一臉羨慕地看着唐紹世。
淩鋒摸了摸他的頭,“紹世長大了,外公抱不動咯!”
門外,在仆人的幫助下,顧懷越過門檻,雙手推着輪椅進來。他穿着石綠色的長袍,三千青絲披散,雙眸如琥珀,淺淺一笑,一對梨渦格外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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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有那麽一瞬間,花廳裏仿佛靜止了。最先開口打破沉默的人是淩鋒,他嘆道:“懷兒,你有十年沒來看過外公了。”
顧懷遞給他一幅畫,展開後,畫面光彩照人。那是一幅青綠山水畫,用色鮮豔,大片的石青,襯得遠山青翠,近樹成蔭。
“外公,祝您青山不老。”
淩鋒接過來,細細查看,驚嘆連連:“你畫的?”
顧懷點點頭,淩鋒的老友一同賞畫:“這種顏色很少見了,要從青金石和綠松石裏研磨提取,我找人配了幾次,都不對味。”
“敦煌石窟的壁畫,大多用的是這種配色。您可以試着找找克孜爾青綠顏料,至于礦物來源,中亞青金石和伊朗綠松石是不錯的選擇。”顧懷含笑建議,這些都是任喬教他的。
花廳裏的人,紛紛點評這幅名為青山不老的山水畫。淩鋒問顧懷:“你眼睛看不見,畫畫很難吧?”
“只要想做,哪有難事?不過比尋常人麻煩一些罷了,畫一幅耗時很久,要不停地确定前一筆和後一筆的位置,保證連貫,最麻煩的是上錯色,那就全部毀了。”他舉例說,“我還畫過妃色的山水呢。”
淩鋒贊道:“好孩子!說得對,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他轉而數落淩家子孫,“你們學畫的條件,比懷兒好上很多,畫出來的東西,卻沒一幅能見人的。別人常說淩家是書香門第,你們令淩氏蒙羞啊!”
顧懷便問:“外公,我能來淩家嗎?和您學習畫畫。我原本還想再畫一幅麻姑祝壽圖,但山水和人物構圖有所差別,我以前只學過山水。聽說您的人物畫獨樹一幟,不知是否有幸得到您的指點?”
淩鋒爽朗一笑:“當然可以,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你想學畫畫,我傾囊相授!你今晚就別走了,願意在淩家待多久,就待多久!”
晚宴開始,珍馐如同流水一般呈上,賓客盡歡。席間,顧懷去洗手間,淩清一同跟來。她穿着卡其色風衣,內搭印花連衣裙,風格複古。
“你真是好心機,為今天準備了多久?從你和我說要來淩家祝壽,就開始布局了吧?你倒是在壽宴上出盡了風頭,踩着淩家一衆表兄弟上位!可你是要學畫嗎?你根本就是觊觎淩氏。
顧懷,你別得意,我告訴你,淩氏可不是一個好去處。你這樣機關算盡,到頭來只會誤了自己!”素來優雅的她,此時有幾分氣急敗壞的味道,一雙美目帶着怒色。
顧懷心裏恨意翻天,面色卻不動聲色地聽她罵完:“淩氏再如何,也不會比現在更像地獄。”
他今天來淩家,本來就是放手一搏。他在賭,賭淩清不敢對外爆出假孕的事情,甚至連自己的父親也不知道,她如此膽大包天。他并不怕輸,反正他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現在看來,他賭贏了。
如果淩清敢告訴淩鋒真相,也不會惱羞成怒,對他言語攻擊。淩清生氣,大概是因為,他明明和淩家沒有血緣關系,還要觊觎淩氏吧。她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哪裏能想到,顧懷已經知道真相了呢?
她像現在這樣小看他,再好不過,那麽總有一天,他便能用着曾經淩清依仗的淩氏,她拿來傷害他父母的力量,反過來給她重重一擊!唯一可惜的是,讨好淩鋒只是第一步罷了,蟄伏的時間還要太久,真想要再快一些啊
淩清冷聲道:“既然你執迷不悟,那我就等着看你玩死自己,到時候別來求我。”她轉身離開,細高跟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漸行漸遠。
春申城,代駕把方然送回公寓,任喬接過她。她又喝醉了,抱着任喬撒酒瘋,反複說着一句話:“該死的小五,好的不靈壞的靈。”
小五通過龍鳳镯斷言,方然喜歡趙錦年。方然不服氣,最近每晚都去酒吧獵豔,她才不喜歡趙錦年那個呆瓜呢!
她是個夜店咖,在酒吧本該如魚得水,然而
最近這段時間,但凡有男人搭讪,請她喝酒,她心裏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長得還沒趙錦年好看呢。
她不自覺地,把遇到的每一個男人,都拿來和趙錦年做對比。沒有趙錦年的手長,沒有他文雅,沒有他俊秀,沒有他可愛。
當她意識到這種心态的時候,簡直覺得自己喪心病狂!最變态的是,她遇到妙語連珠的男人,還會默默diss人家:“沒有我們家錦年木讷。”天哪,木讷什麽時候也是優點了?
可她就是喜歡他的木讷,喜歡他的笨拙、他的青澀,他所有的一切。喝得醉醺醺的方然,昏昏沉沉地想着:“這一次,怕不是要陷進去了吧。”
早上醒來,方然才發現,手機被奪命連環call,導師在催她回去。她這個假請的太久,已經耽擱了學年論文的進度。
方然依依不舍地抱着任喬:“大喬,我會想死你的。”
任喬回抱她:“等我找到爸媽,帶爸媽一起找你玩。”
時間很趕,機票就定在下午,任喬沒去上班,親自送方然到機場。說走就要走,方然心裏空落落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走了也好,時間能幫人忘記很多東西,或許再回來,她和趙錦年這個爛攤子,也能理清了。
影視城,拍完一個分鏡,凍得哆哆嗦嗦的小五,連忙披上軍大衣。這麽冷的天氣,他們只能穿着單衣在室外拍攝,演員真不是好當的。
看到趙錦年準備機位,要拍下一條,小五疑惑地問:“錦年哥,你不去送然姐嗎?她三點的飛機。”
趙錦年苦澀一笑:“你和她關系那麽好都沒去,我去不合适吧?”
“欸?”小五這才意識到,趙錦年不知道龍鳳镯的用途,“實話說,然姐心裏是有你的,不然也戴不上龍鳳镯啊。這對镯子邪性得很,只有心意相通的戀人才能戴上。”
啪嗒一下,趙錦年手裏的劇本掉在地上,人已經大步向外跑去了。他攔了一輛出租車,路上打電話向母親求證。
陳靜笑着說:“是這樣沒錯,所以我才一見面就給她戴啊。你們要是沒感情,這镯子可戴不上。你以為你媽有那麽唐突嗎?随随便便就把傳家寶送給別人啊。”
趙錦年只能瘋狂催促司機:“師傅,再快點!”
機場,方然和任喬道別後,走向安檢處。忽然聽到一個男聲喊道:“等一等!”她循聲望去,來人是趙錦年。
他一路狂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來的路上想了千言萬語,真等見到方然,反而什麽也說不出,“我、我”
方然莞爾一笑:“你什麽你?結巴了?”聲音戲谑,雙眼卻滿是期待。
結結巴巴大半年,最終趙錦年只是遞給她一顆藍色耳釘,“你那天落在我家的。”
方然接過耳釘,語氣玩味:“你當着自己老板的面曠工,從影視城趕來機場,跑得一身是汗,只為了給我這個?”她靠近他一步,眼神張揚,“就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嗎?”